第22章 黑天鵝①
葉繁問辛無奈,“判官大人,這些人——鬼,以後會怎麽樣呢?”
原森搶答,“自然是按照功過進行審判,再決定是下地獄服刑,還是轉世投胎咯!”
孟萱香噴噴地提着裙擺娉娉袅袅走回來,偎着辛無奈的肩膀,小鳥依人地說,“有我們這位鐵面無私的判官大人在,絕不會出現一點冤假錯案,你放心吧,該賞該罰,我們奈奈做的可好了。”
辛無奈被孟萱這一誇獎,臉上冰消雪融,居然不好意思地紅了一紅,但很快,她又恢複了冷若冰霜,嚴肅地說,“工作做完了,我們走吧。”
孟萱巴不得這一聲,立即高興地要飛起。
孟萱是這麽一個人,生活一本精致,舉止一本高雅,不說不笑時,給人的感覺是十足的美麗高貴,用“白天鵝”來形容她,一點都不為過。可一旦激動起來,瞬間像變了個人,既妩媚嬌俏,又活潑可愛,她叽叽喳喳說着,“奈奈今夜別回地府了,去我家,睡我的床!人家想死你了!”
辛無奈臉色微妙的一紅,溫柔地應了一個字:“好。”
逄光第四次插話,“能聽我說——”
原森習慣性地忽略了逄光,問辛無奈,“判官姐姐,這只老鬼就不管了嗎?”
辛無奈被原森一提醒,才想起了什麽,她從孟萱凝脂般雪白的手臂裏抽出手,回頭問李禤:“你要我帶走的人,也是那個張小晴?”
“哦。”李禤面無表情地應了個字,忽然拍了拍葉繁的肩,在葉繁回頭看他時,他指了指地面。葉繁順着李禤的手勢低頭看,然後發現,額……他踩着逄光的外套了!就是那件五味陳雜、被孟萱毫不客氣狠狠甩在地上的舊外套——
此刻被葉繁狠狠地毫不客氣地踩在腳下。
“……”葉繁尴尬地看向逄光。
逄光直視葉繁,笑得有點瘆人,“好嘛,終于肯聽我說話了?哎呦喂小葉老弟,你把我外套踩很久了,能不能輕移貴蹄,讓我撿起來呢?晚上風還挺冷的呢。”
“抱歉,實在抱歉!”葉繁連忙撿起來,拍打着他的大腳印子,卻也被上頭酸溜溜的味道熏得一陣頭暈,他急忙還給逄光,并好意提醒,“逄隊長,案子固然重要,但自己的身體也很重要,你的腿還上着夾板,也別太拼了。”
逄光也提到鼻子前聞了聞,“沒味兒啊,挺好的。”他随手往肩上一披,拄着拐杖朝游樂場外頭走,見原森還在不服氣地盯着李禤,又回頭叫,“原大仙快走,回所裏,案子還沒辦完呢!”
“都說了別叫我大仙!“原森氣悶地跟上逄光。
葉繁心神一松,這才察覺四周一片漆黑,毫無人聲,也毫無燈光。時間已過了十二點,游樂場也已關門了。涼意森森的夜風裏,一時只剩下他和李禤。
那位判官大人和白天鵝小姐是什麽時候消失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
他看向李禤,“你也請判官大人來帶走晴子?”
“哦。”李禤看着他們身後的摩天輪,此時已經停止運行,沒了七彩燈光的照耀,只是一個巨大的鋼鐵圓輪,靜靜伫立在夜色裏。
“你和判官大人是怎麽認識的?”
李禤收回目光,朝游樂場外走,漫不經心地說,“地府待久了,就熟了。”
“……”葉繁有種預感,他大概是撿了只不得了的鬼回來了。
大三園,葉繁和李禤家隔壁院子。
就算不開燈,以孟萱和辛無奈的眼力,也是不受任何影響的。孟萱一進門就踢了高跟鞋,扒了身上的連衣裙,随手罩了件舒服的蕾絲睡裙,對着鏡子搗鼓她的臉,出手如風卸了濃妝,打開一罐墨綠色的海藻泥前女友清潔面膜,對着臉左右兩下,已經避開五官,在臉上糊了厚厚一層綠泥。
辛無奈換上她在清朝末年定制的中式睡衣——月白緞子底,繡着火紅盛開的彼岸花,再加上她那一頭又黑又直的舊式長發,讓她看起來像一位已經作古多年的、此時只應該活在相框裏的女人。
辛無奈鋪好床,打開和睡衣年代一樣久遠的老式提包,從裏面取出一只Q版的羅剎挂件。羅剎只有中型草莓大小,黑皮膚、紅頭發,手握短刀、面目猙獰,但由于體格太小,所以看起來兇萌兇萌的。
“萱萱,這是羅剎街新出的挂件,我給你帶來了。”辛無奈說。
孟萱立即跳下化妝椅,撲過來一把抓過挂件在嘴角親了一口,星星眼地說:“哎喲媽,這是我最喜歡的那只惡鬼啊!現在地府裏也只有奈奈你和羅剎街的挂件讓我懷念了!嗷嗷嗷,卡哇伊一一一!”
“……”辛無奈常年在地府混,鬼自然是見過無數,但看見孟萱這張綠油油的、黏乎乎的臉,還是有點難受。她轉開臉掀被子爬上床。
孟萱立即注意到了辛無奈的睡衣,她把辛無奈從床上拖下來,插着腰數落,“奈奈,你這睡衣都多少年了?穿着不膩嗎?女人啊,一定要對自己好,一定要把自己折騰的漂漂亮亮,不然就是犯罪,就該下地獄,你知道嗎?”
辛無奈知道孟萱要是吐槽起她的衣着打扮來,能說上三百年,連忙提醒,“萱萱,你臉上這個要塗多久?”
“六分鐘啊。”孟萱看一眼時間,又“哎喲媽,我的臉!”叫着跑衛生間洗臉去了。
孟萱洗完臉,又飛奔到鏡子前塗護膚品,忙得腳不沾地。她一口氣在臉上塗了多層後,才緩了口氣,從鏡子裏看着靠在床頭上看書的辛無奈,感嘆,“奈奈,你別說,像原森這種富二代,有錢又帥,不廢柴,還有點小傲嬌,真是太符合我口味了!你要多幫我制造機會!”
“嗯。”辛無奈答應着,忽然把手裏翻着的時尚雜志放回床頭,猶豫地問,“萱萱,你這麽喜歡現世,有沒有考慮過投胎做人呢?”
“投胎做人?”孟萱一愣,“我現在好好的,不老不死,想幹嘛就幹嘛,為什麽要做人?”
“……比如說,可以結婚生子?”
“不要!”孟萱斷然拒絕,“和一個男人生孩子什麽的,想想就恐怖,我獨身的日子還沒過夠呢!就是缺錢!你什麽時候跟地下那只花孔雀說說,讓他給漲點薪水,我那點津貼兌成RMB,連一支口紅都買不起!奈奈你知道嗎,這兩年對地彙率簡直漲瘋了!我急需一個原森這樣的富二代來接濟一下!”
“……你不是還在做芭蕾舞老師嗎?”辛無奈詫異,據她所知,孟萱做芭蕾舞老師每個月都能拿不少的RMB,即便在人類中,也是很高的收入水平了。
“那點錢啊,我一只包包就沒了。”孟萱抱怨,“我在想,奈何橋邊我那個花草茶,改成收費的,怎麽樣?”
辛無奈:“孟婆湯自古以來都是免費的,你要收費?”
“呸呸呸!什麽‘孟婆湯’,拜托,我那個是‘孟氏養顏忘憂花草茶’!別用那麽老土的名字叫我,搞得我好像是個老太婆一樣!對了,現在流行人工智能,我想整個機器人放在奈何橋邊,這樣我就不用過去上班了,你看怎麽樣?”
“這……你要和閻君商量,看他是否批準。”雖然和孟萱是認識了上千年的鐵杆老閨蜜,但提到工作的事,辛無奈就嚴肅了起來。
孟萱眉毛一挑,“問他幹嘛?那花孔雀還不是什麽都聽你的?”她忽然八卦起來,“奈奈,他是不是在追你?”
提到這個,辛無奈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是天天在追着我,真不明白,一個那麽怕鬼的人,為什麽要來地府任職,我真是快煩死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追’。”孟萱無奈地嘆口氣,“算了,反正都一千年了,你在男女關系這方面是一點都不開竅,我也不管了。難得覺得你們一個‘鬼見愁‘,一個‘見鬼愁’,還挺般配的。不過随你吧。”
“我睡了。”辛無奈躺下去,見孟萱好不容易完成了臉部按摩,卻還沒有上床的打算,不由問,“你還不睡?”
孟萱疲倦地說,“今天還得做個頭發護理,你先睡吧。”
“……當個美人,真不容易。”辛無奈由衷感嘆。
不過,等孟萱做完頭部護理,發現辛無奈還沒睡着。她在辛無奈身後躺下,沉默了一會兒,問,“奈奈,你不會還在為李禤的事發愁吧?那件事呢,你固然有那麽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失誤,但主要還是怪他自己倒黴,你根本不用這麽自責!”見辛無奈不出聲,她又說,“他現在不是挺好的?和我們家小葉子相處也非常愉快。”
“他這次倒是沒提要回地府的事。”辛無奈說。
“我看他已經習慣了現世的生活。所以你不要擔心了。”孟萱說着,似乎想起什麽,嘴角一抽,“雖然我看那李禤絕對是個變态。但……他和小葉子,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我們這些旁人也不好多說什麽。”
孟萱一覺醒來,是早上八點,辛無奈不見了——孟萱用頭發絲兒想都知道,以辛無奈那種工作起來恨不得手腳并用把命都搭上的個性,肯定是天不亮就回地府上班去了。
孟萱拉開窗簾,對着拆遷區荒涼的秋日景象,大大地伸了個懶腰,才不疾不徐地用了早餐,對着鏡子化了得體的淡妝,換上充滿品質感的裸色高領毛衣,同色闊腿褲,又在外頭穿了件同色系的風衣,然後挎上兩萬朝上的包包、提着八千多塊的裸色高跟鞋、光着一雙染了紅指甲的白皙玉足出門。
——孟萱粗略地算過,她出一次門,全身上下的行頭,一般在八萬左右。
算完之後,她就覺得,哎喲媽太費錢了,她急需泡一個富二代。
一代就算了,她還挺挑顏值的。
推開她家那扇爬滿鐵鏽、搖搖欲墜的大鐵門,孟萱把高跟鞋往地上一扔,正要伸腳穿鞋,突然聽到旁邊傳來一聲驚呼:“您是……?”
卻是葉繁頂着一雙被夜班蹂|躏過的熊貓眼,手裏提着大包小包食材,剛把鑰匙插進自家的大鐵門,就聽到一直沒人住的鄰居家門開了,他詫異地一看,沒想到,鄰居是位畫風高雅的大美人,而且很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