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李鶴還沒睡醒,眼睛眯成一條縫,驚道:“你不是軍訓嗎?”

李明澤的頭發被剃得短得不能再短,只剩下一點發茬,将周正的五官清晰地凸顯出來,才軍訓了一個星期,他就已經黑了不少,看起來像是又長高了,整個人筆直挺拔,臉卻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哥,你、你裸睡啊......”

李鶴把被子撈過來,圍住下半身,撓撓頭坐起來,套上褲衩,嘟哝道:“大驚小怪什麽,怎麽回來了?”

李明澤放下包,脖子根還有點黑裏透紅:“周末休息兩天,周日再回去。”

李鶴邊套衣服邊問:“軍訓好玩兒嗎?曬成了個炭球。”

沒啥好玩兒的,就那樣,曬太陽踏正步唱軍歌,無聊又累人,新同學都是從各個初中考進來的精英,大家都不熟,客客氣氣互通姓名,沒有什麽特別的,一說要放假,李明澤趕緊抓了些東西塞進書包裏回家去,一回來打開門,就見李鶴抱着被子光屁股睡覺。

他倒也不是沒見過光屁股的李鶴,天氣太熱的時候,他們偶爾就在天臺上接了水管直接沖澡降溫,這狹小的小棚屋,換個衣服也沒啥好避人的,再說兄弟倆也沒必要,但今天這個光屁股真是太直觀了,太陽從小窗戶裏照**來,光裏還有上下漂浮的塵屑,李鶴大腿內側有淡得發白的幾道疤,小時候被李德業抽的,一側的屁股蛋上有兩顆痣。

“發什麽呆,”李鶴推了他一把,“走,吃飯去。”

兩個人又去了那家自助烤肉,帶着李明澤去吃自助,絕對不虧本,他不緊不慢地勻速進食,一串接着一串,邊吃還要邊喝豆奶,歇都不用歇,用來插木簽的桶都快被他放滿了,才滿足地表示吃飽了。

李鶴琢磨了一下,主動說道:“這幾天都沒再見過那個胖子了。”

李明澤沒什麽表示,只是“嗯”了一聲。

李鶴說:“如果你再見到他,第一時間要和我說。”

不等李明澤回答,他又補了一句:“如果我再見到他,也第一時間和你說。”

李明澤說:“好。”

兄弟倆飽得走路打晃,下午李鶴要去西餐廳上半天班,晚上去臺球廳值到淩晨,他讓李明澤自己玩兒去,要麽出去逛逛,要麽在家看書睡覺,李明澤拒絕了,直接從書包裏掏了本書,坐在西餐廳外面樹蔭下的長椅上看書,李鶴工作的間隙,一擡頭就能看見他,在那兒低頭認真看書。

“不熱嗎?”李鶴下班時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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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李明澤後背出了一層薄汗,買了根奶冰棍,吃得只剩下棍。

晚上李鶴在臺球廳值班,李明澤找個靠窗的角落繼續看書,一本厚厚的大部頭,從早到晚,差不多都要看完了,臺球廳裏吵吵鬧鬧,燈光昏暗,他自巋然不動,一頁一頁地翻,不快不慢,李鶴怕他近視,找了個充電的小夜燈,給他夾在旁邊,照着看。

那幾個職高的女生又來了,租了一張桌,看着不太會打,瞎打,小聲說大聲笑,時不時你推我我推你去看站在吧臺玩手機的李鶴。

韋正推他:“等你請喝可樂呢。”

李鶴頭也不擡,興趣缺缺:“沒錢了。”

韋正:“怎麽沒見你談戀愛呢?”

李鶴翻個白眼:“你不也沒談?”

“沒錢。”

那群女生你推我我推你,最後推出一個長得最漂亮的,頭發燙成大波浪,還染了點顏色,嘴唇塗得很紅,撥弄了下頭發,敲了敲吧臺桌子:“帥哥,來罐可樂。”

韋正自覺地沒動,李鶴回頭撈了一罐放在桌子上,懶洋洋地說道:“兩塊。”

那女孩兒把可樂推回去,笑道:“請你喝。”

李鶴這才擡眼看了看她,的确是個漂亮女孩兒,說實話沒有沈小情長得好看,但那股“我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的勁兒估計挺招人的。他無所謂地把可樂抓在手裏,說道:“謝了。”

那堆女生跟拉拉隊似的,一個勁兒起哄,估計自己覺得自己挺小聲,但其實全臺球廳的人都聽見了,連心無旁骛正在看書的李明澤都把書放下來,擡頭看看這頭發生了什麽事。那女生仿佛被壯了膽,繼續說道:“帥哥,你是不是在隔兩條街的西餐廳打工啊,我在那兒吃過飯,你叫什麽?”

大家都往這兒看,李鶴不想下女孩子的面子,說道:“李鶴,鳥字邊。”

女孩兒說:“我叫邱悄悄,下次請你吃飯啊。”

一群女孩兒笑着鬧着結賬走了,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開起玩笑來:“小鳥,豔福不淺啊。”

李鶴不喜歡這樣開玩笑,懶得回答,有一口沒一口地喝可樂,幾個小混混的都是附近住的,李德業麻将局的常客,和李鶴也算熟悉,玩笑開着開着就開得沒了邊。

“不過小鳥不是常跟一個女的一塊兒嘛。”

“哪個女的?”

“就那個,沈清的女兒,也是漂亮得不行。”

“哎,沈清的女兒啊。話說,沈清那娘們兒不行啊,老得皮都松了,她女兒倒是......”

倒是什麽,沒能說下去,李鶴皺着眉頭擡起頭來,還沒來得及罵人,倒是韋正先發了火,抓起李鶴喝剩下一點的可樂罐,扔過去,正中說話那人的後腦勺,可樂淋了一腦袋。

“我操,你幹嘛!?”

李鶴手一撐吧臺,直接利落地翻出去,一把抽走他們的臺球杆,微微擡着頭,下巴看人,推着他們幾個往外:“走走走,打烊了。”

那幾個人還要生氣,李鶴反手直接把門摔在他們臉上,“砰”一聲。他回頭去看韋正,韋正低頭不看他,從冰櫃裏另抓了一罐可樂,說:“賠給你。”

李鶴不接他的話,問道:“你喜歡她?”

韋正大怒:“不是!”

李鶴:“知道了。”

“真的不是!”

李鶴說:“都說知道了,走了,李小明,下班回家。”

李明澤拿着書,伸了個懶腰,跟着李鶴下樓,走着走着,冷不丁問道:“哥,你談過戀愛嗎?”

李鶴回頭看他,反問道:“你要談戀愛?”

“......不是,我問你呢。”

李鶴插着兜,吊兒郎當地走在前面,說道:“不能早戀知道不?不對,早戀也不是不行,別影響學習就行。也不對,早戀要有分寸知道不,不能欺負女孩子,要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他在前面絮絮叨叨,努力進行委婉的青少年性教育,李明澤在後頭哭笑不得。

這麽些年,除了沈小情,真沒見李鶴跟哪個女孩兒走得近過,李鶴一天天做的事情,就只有賺錢存錢,別的沒有了,別說談戀愛了,跟哪個女孩子搞搞暧昧也都是沒有的。但李鶴已經不小了,他總要談的吧,還要結婚生孩子。

李明澤突然就出了神,覺得自己在想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他和李鶴,就像一個人身上的左腿和右腿,離得再遠也就是一步的距離,如果李鶴談戀愛了,結婚了,生孩子了,會怎麽樣?

晚上睡覺的時候,李鶴也在想這個問題。

床重新變得很擠,李明澤的體溫要比他高,兩個人肩擠着肩,肌膚貼合的地方出了一層薄薄的汗,黏黏膩膩,卻有種熟悉的親切感,是過去的很多年的每一個夏天都有的感覺。

關于婚姻,李鶴的直觀印象只有無盡的争吵甚至是打架,關于孩子,他只想到抛棄和孤獨。他沒辦法想象有朝一日這張床的另外一側,換成了一個面目陌生的女人。他在床上翻了個身,身後是李明澤平穩的呼吸聲。

但他毫不懷疑李明澤的出類拔萃,他設想中,李明澤的人生,應該是高中大學,結婚生子,婚姻美滿,家庭幸福,萬事勝意。

作者有話說:

大家冷靜,我們小明還小,孩子啥時候才養大(老母親發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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