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趁李明澤周中上學去了,李鶴耐着性子和成叔周旋了幾天。步行街、火車站、服裝市場......李鶴幾乎每天都要去沈小情那裏拿點錢,沈小情簡直以為他拿錢去吃喝嫖賭了,一臉懷疑。

“你拿這麽多錢幹嘛呀?”

李鶴捏了捏小盒子裏剩下的錢,一沓錢飛速變少,現在只剩下薄薄一疊,李鶴心疼得要命,除了給李明澤花錢,給誰多花錢都像割他的肉,但是已經開始幹了,得不到結果就中途停下來的話,豈不是前功盡棄。

他也想過,幾百塊而已,偷了就偷了,不必非得拿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錢補上去。每到這時候,他就想起還是個小豆丁時候的李明澤,抱着他的脖子,認真地和他說“你做壞事,我也做過壞事,都是沒辦法才做的”。他小時候眼睛圓圓的,眼珠子像兩顆黑葡萄。

沈小情坐在床邊改她的新裙子,淡綠色的,像春天新抽芽的小草。

她擡起頭,狐疑道:“小明上學要用這麽多錢嗎......”

李鶴生怕她告訴了李明澤,馬上說道:“你最近怎麽這麽神采飛揚,這麽多新裙子,你是不是......”

沈小情眼睛瞪圓,警告他不許繼續往下說,擡手在嘴巴那裏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彼此都閉了嘴,不打聽對方的小秘密。

誰沒有秘密呀,這條街上誰都有自己的小秘密。

李鶴捏着新拿的錢,揣進兜裏,今天成叔要他去的地方是蔬菜批發市場,滿地的爛菜葉子,被來來往往的人踩得髒兮兮,污水順着不平的地面到處流,被過于灼熱的日光烤幹,在地上留下污漬。

還是那幾個沒正形的小混混,再一次在李鶴快得手的時候“不小心”出了岔子,李鶴咬着牙,在擁擠不堪的蔬菜批發市場裏左躲右閃,差點被逮住了,一腳踩進積水坑裏,鞋子髒了不提,差點把腳崴了。

真是夠了,又貼錢又冒險。

李鶴心頭一肚子的火,臉陰得像醞釀暴雨的烏雲。果不其然,一見他回來,成叔又唱起了紅臉,一腳腳地踹他的小弟們,罵他們功夫不到家,嘴上說得恨,被踹得也哀哀叫痛,李鶴冷眼看着,沒有一腳踢到實處。

他面無表情地上前一步,不發一言,擡起腳踹了個狠的,幹淨利落。

那小弟大叫一聲,叫得比剛才真情實感多了,被踹了個趔趄,直接倒在成叔身上,兩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旁邊幾個人連忙去扶。那個被踹的,衣服肚子那塊兒赫然一個髒腳印,他才站起來,李鶴手插在褲兜裏,上去又是一腳,幾個人沒提防,倒成一片。

李鶴站在旁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成叔,你帶的人不行啊,幸好是我,要是別人,早就被逮了八百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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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叔扶着腰站起來,沒好氣地把來扶他的小弟推開,擡頭看李鶴。

李鶴生氣的時候最喜歡擺這個表情了,似笑非笑,薄薄的嘴唇勾着,唇角鋒利得像刀子,微微擡一點頭,用下巴看人,眼睛半眯着。他向來不好惹,成叔尤其知道。

“教訓得好。”成叔回身又把那個才爬起來的混混踹倒了。

李鶴不耐煩看成叔演戲,火候也差不多了,他再耐心周旋下去,反而不像他的性子了。他上前一步,推搡了成叔一下,把他推到牆邊,避開其他人,從兜裏掏了一包皺巴巴的煙,自己咬了一根,側身避着風,邊點邊說:“這麽點錢,我不夠花,上回臉上還挂彩了。叔,你知道的,我幹活很穩妥,別兜圈了,我知道你們有來錢快的活兒。”

李鶴感覺到那老混蛋不住地盯着自己的臉,他鎮定地低垂着眼,把煙點着了,吸了一口,白色的煙霧在兩人中間盤旋上升。他不着急,他知道,成叔也不過是李德業手底下的一條狗而已,只能亂吠,做不得主的。

他尖銳的虎牙咬着煙,手上又點一根,捏着煙屁股,塞進成叔的嘴巴裏,攤開手掌拍拍他的臉頰,咧嘴一笑,說道:“考慮一下,一起發財啊。”

不等對方有回應,李鶴叼着煙插着兜轉身走了。

媽的,腳好痛,可能是真的崴了,踢的那兩下太狠。

李鶴拽得要命的架勢只維持了一小會兒,一轉了角,躲開那堆人的目光,他龇牙咧嘴地把煙吐了,踩滅,扔進路旁的垃圾桶裏,扶着牆擡起腳來看,腳踝那裏果然腫起了一點,就那麽一小會兒,鞋子就擠腳了。

“靠,倒黴。”

李鶴回頭看了看,沒人跟過來,扶着牆, 慢慢地一瘸一拐走回去。

接下來幾天,李鶴自己找點跌打損傷的藥油來塗,整個房間都是藥油的味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住了個老頭子,李鶴自己都嫌棄自己,睡覺的時候拎起薄薄的被子嗅了兩下,皺着鼻子扔到一邊,大開着窗戶散散味兒。

到這周末李明澤回來的時候,他看李鶴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個不省心的熊孩子,上星期蹭了臉,這星期崴了腳。

“怎麽崴的啊?”李明澤皺着眉頭說道,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李鶴心虛,眼神飄忽:“走着走着沒看着,踩坑裏了。”

李明澤正顧着看那架在床上,還有丁點腫起的腳踝,沒留意李鶴的表情。

“哥,你怎麽這麽不省心啊。”李明澤小老頭似的嘆了口氣。

李鶴伸手一把揪住他的校服,拽他過來,咬牙切齒地撓他癢癢,邊撓變說:“你怎麽跟你哥說話呢,小屁孩子,長膽子了。”

李明澤被他拽了個趔趄,撐住了床沿才沒摔倒,跪在床邊,反手也去撓李鶴的胳肢窩。倆人裏頭,最怕癢的還是李鶴,誰都碰不得他的腰,一碰就癢癢得滿床打滾,都快笑出眼淚來了。

“別、別撓了,我靠,腿!我腿!別壓着了——”

兩人幼稚地鬧了一通,肩并肩橫躺在床上喘氣,大熱天裏出了一身汗。

李明澤皺起鼻子聞了聞,說道:“一股老頭味兒。” 李鶴側過頭,見李明澤正促狹地笑着,他少有笑得這麽明朗的時候,從側面看,鼻梁高挺筆直,周正英俊。李鶴用好的那條腿踹了他一下,沒好氣道:“閉嘴。”

李明澤從床上蹦起來,抓起放在桌上的那瓶跌打油,蹲在床邊,讓李鶴的腳踩在他膝蓋上,給他塗藥。李鶴百無聊賴地動着腳趾,看着李明澤新長長了一點的發茬,沒忍住摸了一把,手心被刺得癢癢的。

李明澤甩了甩頭,說道:“哥,我明天早上去同學家玩兒。”

他低着頭,認真地給李鶴一下下地輕揉腫起的腳踝,李鶴腳上也癢,縮了縮,随口問道:“哪個同學?”

“就我們室友,你見過的,小個子,戴着大耳機的那個。”

邱悄悄的弟弟,這句話李明澤沒說。

李鶴收回腳,左右端詳自己被塗成暗黃色的腳踝,火辣辣地發燙,應道:“去呗。”

他沒多問,李明澤松了口氣,但心裏某個地方卻空落落的。

他為什麽沒有多問?

作者有話說:

存稿只剩下兩章了,我哭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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