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宣誓結束,維克托起身,沒有再看我一眼,利落的小跑回隊,靜待吩咐。

我的目光無法從他身上移開,侍衛好像在我耳邊說了什麽,我胡亂點頭答應了,看着維克托帶着他的騎士隊離開了。

我這才回過神來:“他們住在哪裏?”

侍衛疑惑的看着我:“剛才請示了殿下,就安置在偏殿後的屋子裏,方便守衛。殿下,您怎麽了?”

“沒事……”我在原地楞了一會,才慢慢走向偏殿,揮退了要跟上來的仆從。無論如何,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談。

我到的時候騎士們已經整理完畢,開始用餐了。樸素的長桌上擺着湯和飯,看起來并不好吃,但這群少年吃的很香,不時興奮的交談。

維克托不知在想什麽,慢慢的喝着湯,眼神發直,卻在別人和他搭話的時候回過神來,笑着說了些什麽。

和騎士們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眼底全無陰霾。

我一時有些退卻,猶豫的站在屋外,腳步沉重的擡不起來。

有騎士發現了我,驚訝的叫了聲殿下,随後一堆正吃飯的人都站了起來行禮,杯盤被匆忙的動作打翻在地,湯汁浸濕了騎士們的褲腿,一時間場面顯得格外狼狽。

維克托并沒有什麽反應,在這片混亂中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叫了聲:“殿下。”

我還是站在屋外:“我……我有事找你。”

維克托沒什麽驚訝的樣子,很快走了出來,但當他踏在屋外的陽光裏的時候,臉上的溫度卻完全消失了。

“要在這裏談嗎,殿下?”

我有些愣神:“不……”

“跟我來吧。”他向屋子後走去,把騎士們好奇的向外探看的目光抛在身後,我忙跟了上去,步伐淩亂,有些狼狽的倉促。

維克托走了一會,背影挺拔,腳步微緩,沉穩又堅定,對比起來竟顯得我慌亂無措,整個矮了一截。

他停了下來,轉過身來看着我:“什麽事?”

我看着他的臉龐,百感交集,低聲道:“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的?”

維克托看了我一會,說:“有。你不是巫妖嗎,怎麽成了王子?”

“……一次巧合,康士坦丁認出了我。我長得……很像安吉莉娅。”

維克托點了點頭,沒再說話。我忍不住問:“你沒有別的想問的?”

維克托抱着劍靠在牆上,不知看向哪裏的深邃眼神慢慢移回了我臉上,我又低又急的問:“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麽要抛下你?”

維克托的眼神平靜無波:“不想。這已經不重要了。”

這是我從來沒想過的回答,一時間怔在了原地。

我想過憤怒,質問,諷刺,威脅……卻獨獨沒想過他的反應會這麽平靜。

“為什……”

維克托淡淡道:“我清醒過來後,嗓子過幾天就好了,我知道你沒有害我,這就足夠了。你扔下我的理由,我也不想聽了。”

這本該是我想聽到的回答,卻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心思混亂,嘴上也不知在說什麽了:“那……那就好。你這兩年過的怎麽樣,傷都好了嗎?有沒有什麽後遺症,會不會不習慣那裏……”

維克托垂睫聽着我一通語無倫次的問話,終于打斷了我的話:“行了。”

他不再用側臉對着我,一步步走到了我面前,不帶什麽感情的看着我:“我這兩年過得很好,傷也痊愈了,神殿的修女和神父就像家人一樣對我們,同伴們也像親兄弟一般。我過得很好,你大可不必感到愧疚。”

我不知說什麽,一時間噎住了,可是維克托繼續道:“對我來說,那些事早就過去了,說實話,我已經忘的差不多了。”

“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忘掉那些事向前看。我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我這才反應過來,喉嚨裏一陣苦澀,艱難的開口:“你這是要當做從不認識我?和我撇清關系?”

維克托冷淡道:“要是你一定要這麽想也可以。我先走了,”他頓了下,朝我利落的行了個禮,“……殿下。”

我注視着他的背影毫無遲疑的離開,眼眶發酸,又狠狠咬牙把那陣沖動逼了回去。

亞連,你也太可笑了,我冷冷的對自己說,既想要這個孩子不怨恨你,又想要他一直記得你,未免也太貪心了。明明忘掉過去是件好事,那些陰謀,痛苦,欺騙,全都抛之腦後,一定會輕松很多。

只是,他真的不在意了嗎?連裏斯也一樣?

康士坦丁仍舊會不時召見我,只是次數日漸減少,他像是真的如尤裏卡所說的,被外敵和內亂弄得焦頭爛額,連顧及我的工夫都沒了。

我開始和王子們一起上課,維克托的騎士小隊忠誠的守衛着我的宮殿,但維克托總是和我一起行動,甘願做侍衛的角色跟在我身後去上課,對一個聖騎士實際上是種侮辱。

我有時會和他說不必這樣,但維克托堅持如此,我看着他還帶着稚嫩的面龐,總是不忍拒絕。但這進一步堅定了我對他是康士坦丁派來監視我的人的猜測。

該怎麽對這孩子呢?

因為有了維克托,我進入聖殿的行動變得很艱難。連和尤裏卡的交談都受到了限制,因為維克托無時無刻不抱劍守在門外,每次交談都要冒很大的風險。

尤裏卡對他格外讨厭,他冷冷的對我說:“找個機會,我們把那小子除掉。”

我皺眉道:“不行。”

“你怎麽回事?”尤裏卡不可置信得叫道,“這小子就像個讨厭的鼻涕蟲似的粘在你身上,你還由着他?”

“別把誰都當成可以随便除掉的路障,他的命還沒那麽不值錢。”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又威脅道,“你要是敢動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尤裏卡憤憤的咬着指甲,不說話了。

我放緩了語氣,輕聲道:“好了,說說荒星的情況,攻下來了嗎?”

“不好說。聯邦的人還在附近徘徊,瘋狗一樣見人就打,我們想要談判,被拒絕了。聽說這次帶隊的是個年輕的少校,近兩年名聲大噪,不知找了帝國多少麻煩。”

“……殿下?殿下?”我們此時正在角落裏說話,聽到這聲音俱是一驚,尤裏卡冷笑道:“行了,小狗來找主人了,去吧。”

我轉身要走,尤裏卡在我身後說:“亞連,我提醒你一句,那個維克托不是什麽好惹的角色,你心裏明白他到你身邊的目的。不管你之前和他發生過什麽,我希望你不要再心軟下去了。如果因為他導致我們的計劃失敗,我也不會放過你。”

他的聲音陰沉冰冷,純男性的嗓音,沒有一絲故作的嬌媚,我第一次見他這麽認真的樣子。

這個節骨眼上,确實不能再出任何差錯了。成敗在此一舉,我們的弦都繃到了極點。

我的腳步只頓了頓就大步走了出去,迎面碰到了匆忙趕來的維克托。

他臉上沒了一直以來的淡定,又急又氣的拉住我,手勁大到我手臂的骨頭都在疼:“你去哪了!哪都找不到你!”

我看着他額上細細的汗珠,心裏暗暗嘆氣,為了個監視的任務,至于這麽為難自己嗎。這些天一直守在我屋子外,連我起床喝口水都要驚動他,我也是那時候才發現他睡覺還抱着劍,睡的極淺,眉頭總是不安的皺着。

當年的事要說沒給他留下任何影響,也是不可能的。

我總是想如果他在騎士隊裏,遲早會忘記那些過去,但總和我待在一起,只會一次又一次提醒他當年的事情,徒增痛苦。

不過,我也快走了。我心裏有些酸澀,希望我離開後,這孩子能徹底走出來,沒有任何牽絆的做個忠誠的聖騎士。

我暗自苦笑,奇怪,怎麽有種養孩子的感覺。

我把手覆上他的用力到指節泛白的五指,心裏軟成一片,低聲道:“只是去個廁所,這麽着急幹什麽?不是還在訓練嗎?”

維克托還在微微喘着氣,看起來跑了很久,吞咽了下才說:“我,我找不到你。”

我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奇怪,拍了拍他的手:“這不是找到了嗎。走,回去訓練吧。”

維克托的手這才放松了些,盯着我看了一會,才反應了過來似的,猛的松開了手,臉上恢複了那副冷淡的樣子,一言不發的背過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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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連軟的宛如當年是迫于生計把剛出生的孩子抛棄在孤兒院門口了一樣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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