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張瑞祥這樣找茬挑刺的男生對于魏嫌來說實在常見,長得漂亮又不夠強勢的女孩最招那種蠢貨,解人家的內衣帶,拆人家的辮子繩兒,從他身邊路過都攔着不讓走。
不過接電話的人不是段雪堯,這已經讓魏嫌的心裏松了口氣了。
魏嫌知道這種時候不能亂,你越慌他越來勁,要是表現的不為所動,他自己就會覺得無聊了。
于是手心攥了一下厚重的褲子面料,然後輕咳一聲,對着手機盡量清晰的開口道:“是有點急事,有個東西需要明天早上之前……”
“哦,着急找堯哥是吧?今天晚上必須見着他?”張瑞祥壓根不聽她說完,嘻嘻哈哈的打斷她,周遭環境有些嘈雜,似乎還有別人的竊笑聲。
這不友好的意思就足夠明顯了,魏嫌頭疼起來,閉着眼睛嘆了口氣,又咬牙開口道:“不是,不是,我不是要找他的,只是因為我沒有其他同學的電話。你們現在誰有時間嗎?能不能下來拿一張表上去,我現在在你們樓下。”
302宿舍裏面,四個大男人中間擺着一個手機,裏面公放出女孩子的聲音,她說話有點慢,嗓音不高,已經盡力平淡了,但仍有些細微的着急和無可奈何掩飾不去。
就好像被怎麽欺負了似的。
張瑞祥抱着椅子靠背反坐在裏面,同康鵬和王歷陽對視一眼,忽然明白他們說的“示弱”是怎麽一回事了,魏嫌這可憐見的,要是不是電話是他接的,忽然聽見這麽一句準得上來打抱不平啊。
王歷陽朝手機看了一眼,比了下大拇指,“牛批。”
魏嫌電話都打到段雪堯手機上了,還能說自個兒不找他,找誰都可以,還說得跟真的似的。
張瑞祥朝段雪堯看了一眼,他叼着煙,披了一件白色襯衫正在系扣,煙灰積長了要落下去,他擰着眉往前探身,一邊收緊腮幫子猛吸了一口。
就跟沒聽見似的,毫無反應。
張瑞祥才不管魏嫌是要以退為進,還是想博取他們的好感,哪怕真就是為了一張表也不給她得逞,“別啊,讓堯哥知道了我們說不清,你們倆可有一段啊,你說我們誰下去合适?”
有一段……
魏嫌腦子轟的一聲不轉了,“你、你們……你們都知道了?”
張瑞祥哼笑一聲,“可不是麽。”
原來以前的事段雪堯都跟他們說了,難怪他對她會是這種态度,果然這些敵意并不是錯覺。
魏嫌嗓子有些發幹,她實在不想再繼續下去了,臉上泛起一片難堪的潮紅,心思裏已經亂了。
說來很沒出息,但她真後悔打這通電話,早該想到會有什麽結果的,大概沒人想跟她一樣把以前的事徹底翻篇,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
而且連她自己也做不到一點潇灑,跟段雪堯的那段初戀,早就成她的心裏的刺了,提起來就是翻開了心裏的一片潰爛,她自己都不敢看一眼,本能的想遠遠逃開。
但是……不行。
哪怕她明天早上就豁出去找導員說不當班長了,可今天的事也還是要完成,她做不到因為自己耽誤老師的工作,也不想留下個爛攤子。
眼圈不自覺發紅,她硬是忍着心裏每一字一句的不适,若無其事道:“那這樣,你告訴我你們住哪間寝室行嗎?我看看能不能找個同學幫忙捎上去給你們。”
她像是沒有底線似的,都這樣了還很耐心,溫言軟語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張瑞祥開始耍賤了,“不行!那更不成了,班長你随随便便找別的男人幫忙那叫什麽事啊,我們堯哥的臉往哪兒擱?你在樓下等着,我們馬上就讓堯哥下去。”說着看了段雪堯一眼。
他說完之後,電話裏靜了兩秒,幾個大老爺們全都豎着耳朵聽着,半晌才聽到那邊傳來輕輕的一聲嘆息,“……好,你跟他說一下吧,我就在8號樓門口等着。”
電話被挂斷了,張瑞祥不屑的翻了個白眼:“啧啧啧,說那麽多,最後還是為了見你啊,一說讓你下去不就馬上答應了。”
段雪堯已經換好衣服了,一件白色襯衫,一條黑褲子,襯衫下擺懶散的搭在褲腰外,腳下踩着一雙黑vans,發梢微微彎曲的頭發抓到腦後,身材顯得高挑得過分了,英俊逼人。
周遭穿着綠油油軍訓服嗦粉的阿宅望着鼓了下掌:“打扮的好,你就得這樣,讓班長一見你就被帥暈,從此茶飯不思,哭着喊着求你複合啊。”
“哎,我們是不是該說恭送陛下出宮了……怎麽又躺下了,嘿,有人還在樓下等着你呢!而且剛才你不是說有事要出去嘛?”
段雪堯倒回沙發裏,擡起手腕看了眼表,白色衣領翻起來貼着他細長的後頸,他彎唇笑了,笑得乖巧純良,“還沒到時間呢,讓班長稍微等幾分鐘不算過分吧?不然她剛打了電話我就颠颠的下去了,顯得我多賤啊。”
“對,不着急,多晾晾她呗,她要是真走了也算她有骨氣。”
“不是,我有點好奇,以前魏嫌到底幹什麽了?她真有那麽大膽子?”王歷陽問道。
他就是随口問了這麽一句,說完朝段雪堯看了一眼,卻見他躺在沙發上分明一動未動,懶洋洋的氣場卻一下冷了。
張瑞祥嘆了一聲,拍拍王歷陽,“兄弟,別問了,非要惹惱他麽。”
魏嫌于是便又在樓下站了十多分鐘,一個人低着頭站在來來往往的男生中間,周圍好奇的目光太多了,她幹脆壓低帽檐不看不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九點的時候段雪堯終于下來了,他手插在褲子口袋裏,修長的身軀輕盈的順着樓梯下來,就連路過的男生都不免多看他一眼。
段雪堯這樣一身打扮,和周遭穿着軍訓服的生瓜蛋子就像兩個世界的人,明明他的面孔足夠年輕,可身上卻奇異的蛻去了白天時那種屬于學生那種稚嫩青澀的氣息。
魏嫌其實并沒有擡頭,但段雪堯來時特殊的氣場太明顯了,當穿着黑褲子的修長小腿停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已經确定了來人。
她不去看他,腦子放空了,只是把表格送到他面前,機械的說:“我找你是因為老師讓填好這個,明天早上要交,你幫忙拿上去讓同學們傳着填吧,謝謝了。也不用再拿下來給我,明天集合的時候随便讓誰帶去操場就好。”
然而話音落下,過了一秒、兩秒……面前那人始終毫無反應。
魏嫌怕自己認錯了人,嘴唇抖了抖,終于還是擡起頭看向面前的人,她軍訓的帽子大了些,擡頭時帽檐滑下來些,她又倉促伸手把帽檐扶起來。
眼前正是那位天之驕子沒錯,高挑的少年正垂着眼睛睨着她,鼻梁高窄,光潔的額頭盡數露出來,眼睛只擡一線,裏面盡是冷冷的光,滿臉不可一世似乎在說——“你現在連看我一眼都不敢嗎”。
視線僅一交錯,魏嫌穆地躲開了目光,又硬邦邦的重複道:“打擾了,沒別的事,幫忙把這個……”
段雪堯一擡手,從她手裏抽出了那張紙頁。
他沒什麽溫度的說:“如果沒有什麽別的要說的,你就可以走了。”
他一說完,魏嫌果然一低頭,說了句“麻煩你了”,然後亟不可待的轉身就跑了。
站在臺階上,段雪堯望着魏嫌逃脫似的纖細背影,英俊的側臉瞬間冷硬起來。
302宿舍的門沒過多久又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來他媽下路!老子被對面打野蹲了,絕逼絕逼蹲了,搞不好對面所有人都在我面前的草叢……媽.的,我還沒死過,這就要被破.處……”
房門哐啷一聲被摔上,要被破.處的張瑞祥一哆嗦擡起了頭,“堯哥?怎麽這麽快又回來了?”
段雪堯把那張輕飄飄的紙拿起來給他們看,輕笑:“老子去下面替你們領了個作業。”
張瑞祥跟王歷陽面面相觑,從小馬紮上站起來,湊過來拿走那張紙,果然見上面的空格赫然是要填每個人的聯系電話,還有父母親的姓名和聯系電話。
張瑞祥有點悻悻的,但仍然不肯相信魏嫌折騰這一圈別無所圖,“嗨,這麽點事都特意找你,她還是想跟你套近乎呗。”
王歷陽已經從康鵬桌上翻出了一只筆,埋頭開始寫了,“填吧填吧,趕緊填完給對面宿舍,游戲還沒完呢。”
段雪堯門都沒進,直接轉身走了。
“填完再走啊!你不填啦?”
段雪堯背對他們擺了擺手,“不填了,用不着,我爹媽叫什麽都知道,電話填了他們也聯系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