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09，初冬

周六，江遇見還想睡個懶覺的，可是一大早就被傅晴晴叫起來了。

“遇見，快起來啦，早飯已經做好了，阿姨說吃完了飯我們就要開始複習了。”傅晴晴也不考慮考慮室外驟降的溫度，一把将被子扯走了。

“才七點啊，你還讓不讓人活了，我好不容易有時間睡個懶覺。”江遇見扯過被子蒙在臉上，繼續睡。

“見見，還不起來吃飯，你看人家晴晴，沒到六點就起來了，還幫着做飯。你要是有晴晴一半自覺，媽就可以少操一點心了。”

李華英在廚房裏都聽到了兩人的對話，知道肯定又是自家女兒在賴床。

“我媽不知道是誰媽，你來了說你這好那好，梁魏來的時候把他誇成了一朵花。好像我不是她親生的，你們倆才是。“江遇見無奈，只得穿衣服起床，誰讓自己是高三的學生呢。

高三，在這個時期是最好的理由，百用不厭。

家長批評孩子的時候都少不了說你都高三了，還不好好學習；你都高三了，就知道看電視；你都高三了，要多吃點······而孩子在和家長對話的時候也會經常拿它當擋箭牌。

“見見，去學校宿舍叫魏魏來吃早飯。”

“打個電話不就行了。”江遇見一臉的不情願，寒風冷冽的，她是一點都不想出去。

“剛才晴晴打過了，關機了，說不定是沒電了。”李華英在廚房裏喊。

“哦哦。”他肯定是昨天晚上玩手機玩到沒電，現在還沒起來。

“我跟你一起去吧，遇見？”傅晴晴早就想見到梁魏了，去男生宿舍樓這麽好的差事，怎麽能錯過。

“那你去好了，我就不去了。”江遇見竊喜，幸虧有晴晴，她才有機會偷懶。

“你這孩子，讓你幹點事就推三阻四的。晴晴你不要去，外面那麽冷，就在家等着吧。”李華英耳朵真靈，這都能聽見。

得，沒辦法，還是要去。江遇見嘆了口氣，穿上雪地靴，披着大紅襖準備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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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見啊，跟魏魏說教室冷，今天我跟你爸要去外婆家看看，你們三個就在家裏學習，讓他把書本帶過來。”

“哦哦。”江遇見裹緊身上那件早就過時的大棉襖，出門了。

學生都回家了，這時候的學校顯得格外安靜。

男生宿舍樓下的門衛室裏，李大爺正在打瞌睡，他腳邊開着學校配備的取暖器。江遇見好羨慕。

自懂事起，李大爺就在這間屋裏上班，小時候他經常給江遇見大白兔奶糖吃，這都過去十幾年了。

“李大爺，李大爺。”江遇見裹着大棉襖，伸出手敲了敲門。

“哦，見見啊，來叫梁魏去吃飯啊。”李大爺睜開眼問道。

“是啊，他在不在宿舍？”

“沒看見出去，應該在吧。外面太冷了，你自己去看看，就一樓最東邊那個宿舍。”

額，李大爺真會偷懶，我還想讓他去看看，我進去烤一會呢。江遇見憋着嘴，沒辦法，還是要多走幾十步。

最東邊那個宿舍，109，是高三（1）班男生的宿舍，裏面住着班裏的二十多個男同學。

高三（1）班一共有八十多名學生，一半住校，一半不住校。

江遇見走過去，敲了敲門，沒動靜。從窗子縫裏往裏面看，一個人影都沒有。

他該不會去上網一夜沒回吧，哈哈，要真是這樣，總算有個理由讓老爸老媽對我這個女兒刮目相看了。

誰知道，這時候門哐當一聲打開了，梁魏裹着被子，從門縫裏探出頭。

“傻樂什麽？”

額，這人真是神出鬼沒啊，剛才我敲了那麽久都沒反應。

“我媽叫你去吃飯。”江遇見想到自己的計劃行不通了，情緒瞬間消沉，一臉的不高興。

“這麽早？不去，我還要睡覺。”梁魏說着重新躺回床上。

“那随便你，反正我來叫你了，我媽也找不到理由說我了。”江遇見說完轉身要走。

“哎，傅晴晴在你家？”還沒走兩步，身後就傳來了聲音。

“對啊，人家早就起來了，正等着你去了一起吃早飯呢。”江遇見以為他對晴晴有意思，折了回來，趴在窗戶上故意說。

“你不是一直都想住校的，就不好奇宿舍是什麽樣的？要不要進來看一眼？”梁魏說話間從床上一躍而起，他早就起來了，不過是懶得動而已。

“我才不看呢，你們男生宿舍都臭死了，聽說襪子幾百天都不洗，髒死了。”江遇見想起晴晴說的話，一臉的鄙夷。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自己進來看看才能知道是什麽樣的。”梁魏筆挺地站在門口，伸出右手，學着電視上的動作，正式地邀請她進來參觀。

“好吧，既然你盛情相邀，那我就勉為其難了。”江遇見故意這樣說的，其實她早就想進去看看了。

“你自己看，我去洗臉刷牙。”梁魏拿起桌子上的洗漱用具，扔下她一個人走了。

江遇見轉了一圈，也沒什麽特別的，和上次傅晴晴帶她去看的女生宿舍差不多。不過女士宿舍裏的毛巾啊，被褥啊什麽的以紅色為主，眼前的男生宿舍多半是灰色的。

這梁魏本來是不用住校的，可是他爸媽經常不在家，就把他扔給了學校。江遇見盯着他床頭的粉紅色小豬佩奇，一臉的羨慕。

小時候，家裏窮，她想要布偶玩具，老媽說那都沒用，還不如買本書看。

“喜歡？”梁魏洗漱好了回來看見她一臉口水地看着床上的布偶。

江遇見拼命地點點頭，她想如果自己裝得夠慘夠可憐，梁魏說不定會發發善心，将小豬佩奇送給自己。

“喜歡自己去買啊，你不是存了錢。”

額，江遇見聽完這話恨不得一腳踹死他，一點良心都沒有的兔崽子。

“還是你的錢存着是為了給別人買禮物的。”梁魏看她氣得不行的就忍不住想笑，湊過去問。

“要你管。”江遇見是真的生氣了，這人真是小氣，不給我就不給我吧，還知道我的這麽多秘密。知道就知道吧，還非要有意無意地說出來，恨不得天下人皆知。

“哎，你到底走不走啊，你要不走我就回家了。”她看着還在照鏡子的梁魏，沒有一點耐心。

“走走走，當然走了。”梁魏拿起床上的書包，跟着江遇見走到門外，轉身鎖上門。

他的書包是黑色的，聽學校門口文具店裏的售貨員說黑色和墨綠色最配。

走到門衛室那裏，梁魏還特意跟李大爺說白天要在教室裏學習，晚上才回宿舍。

江遇見凍得直哆嗦，懶得等他，一個勁在前面走得飛快。

“你走這麽快幹嘛，飯又不是長腿了會跑。”梁魏在後面喊。

額，跟你這樣小氣的人在一起，不被凍死也要被氣死。一個男生要粉紅色的小豬佩奇幹什麽，也不嫌丢人。

梁魏知道她肯定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床上的小豬佩奇不知道是哪個女生送的，還是那天蔡百川到宿舍帶來的。自從放床上後他就沒當作一回事，前幾天還說放假回家收拾東西的時候順便扔了。他怎麽能送她其他女生送自己的玩具呢，要送也要親自送全新的小豬佩奇啊。

可江遇見哪裏知道這些呢，一刻也不停歇地跑回家。梁魏看着前面那只笨重的紅毛企鵝，都要笑岔氣了。

聽到門響，傅晴晴立刻起身去開門，看到是江遇見，有一絲失落。

“梁魏沒來？”

“死不了，在後面。”江遇見沒好氣地說，那個小氣的人，死了才好呢。

李華英聽她這口氣，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和魏魏鬧別扭了。這兩孩子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只要湊到一塊準吵架。

梁魏走到五樓，擡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傅晴晴。

“你好！梁魏。”

“你好！傅晴晴同學。”

她不好意思地打招呼，轉身讓他進屋。

“魏魏來了啊，今天阿姨要和叔叔去見見外婆家看看。中午的菜我已經準備好了就在廚房裏，你們三個中午熱熱做點飯就可以吃了啊。”李華英看梁魏進來了，走到廚房去端煮好的稀飯。

“知道了，阿姨，您和叔叔放心去吧。我們會好好學習，按時吃飯的。”梁魏微笑着放下書包，坐到餐桌旁。

江遇見的臉黑着，坐在他的對面，正要吃雞蛋。雞蛋殼磕在桌子上的聲音，咚咚咚的。

~~~~~~

江爸江媽收拾好了便出發了，家裏只剩下他們三個了。梁魏在客廳裏學習，江遇見和傅晴晴在房間裏複習。

在梁魏面前傅晴晴多少有點拘謹，一直慫恿江遇見去找梁魏問問題。

她雖然生氣，可是想到自己肩負的重任，只好拿着練習冊走過去。

“哎，這道題怎麽做？不會。”

梁魏正在複習英語，拿過她的數學練習冊看了一眼。這道題第一眼看起來比較難，其實仔細看看也還是新瓶裝舊酒，不過是等比數列的另一個形式罷了。

他有時候真懷疑江遇見不是江老師和李阿姨親生的，聽說她的姐姐江暖當年一直是學校的第一名，不僅語文成績全校第一，數學和英語也不例外，而且人家學的還是理科。

可是到了江遇見這裏，除了語文和英語成績可以，數學那叫一個慘不忍睹，這種情況估計遺傳學也沒辦法解釋。

“你靜下心來把題目讀三遍。”梁魏将讓她坐下來，将練習冊遞了過去。

讀三遍？你搞笑呢，又不是語文考試。可是沒辦法，誰讓人家是班裏的數學權威呢，他說什麽她也只能照做了。

梁魏聽着她陰陽怪氣地讀了三遍後問：“怎麽樣，讀懂了嗎？”

江遇見剛才一直在心裏罵梁魏呢，連自己讀的是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談讀懂了。

她搖搖頭，可憐兮兮地看着他。

梁魏無奈，只好拿過練習冊，帶着她将題目讀一遍，邊說邊在草稿紙上演練。

“你看，這不是說a1  =3，a1 a2 a3=21,我們設等比數列{an}的公比為q（q＞0），由題意可知a1(1 q q2)=21，因為a1=3,所以1 q q2=7。解這個一元二次方程得到q=2或-3，因為題目中已經說了這個等比數列為正，所有q=2。又因為a3 a4 a5=a1q2(1 q q2),所以a3 a4 a5 =3*22*7=84。”

“哦哦，這樣啊。”江遇見沒想到這道題這樣簡單，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傅晴晴得到了鼓舞，也終于敢走到梁魏面前問問題了。梁魏也沒太放在心上，像對待江遇見一樣認真。

江遇見為了給他們制造單獨相處的時間，中途悄悄地溜回房間去了。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午飯時間。梁魏起身去廚房做飯，經過江遇見房間時偷偷瞥了一眼，誰知道那人正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嘆了口氣，搖搖頭，忍不住想笑。唉，朽木不可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