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正篇——最終章
洪家的別墅已被警察嚴密封鎖,曾燈火通明富麗堂皇的七層別院,此時一片漆黑,像是即将油燈枯竭的巨獸。
四處彌漫着蕭索荒涼之意。
院落四處拉着黃色的警戒線,門窗上貼滿了封條,周圍一隊巡警每隔15分鐘便要巡視一翻。
誰都想不到,在這黑暗的連月光都照不進的屋子裏,那個被滿城通緝的男人正悠閑自在的喝紅酒。
他本來想煮些茶的,可整棟房子都被斷了電,連壺熱水都沒法兒燒。
不過紅酒也挺好。
洪江左手輕輕搖晃着杯中佳釀,戴着耳機,放松的靠在沙發裏。
耳機裏咿咿呀呀的唱着他愛聽的京劇。
…
楊玉環唱:
海島冰輪初轉騰,見玉兔,見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恰便似嫦娥離月宮,奴似嫦娥離月宮。
他聽的投入,如癡如醉,右手慢悠悠的在沙發上敲着拍子。
“一抔黃土——收豔骨”洪江自導自演的唱了起來,“數丈白绫——掩風流!”
一曲完畢。他滿足的揚了揚嘴角,緩緩睜眼,一片黑暗與寂靜中,對面的沙發上居然多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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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洪江笑了。
若真是鬼,為何這屋子裏7條冤魂,10多年來從沒回家看看他?
眼中沒有一絲驚訝,反而多了一份表揚,洪江停下了晃動酒杯的手。
“臭小子,怎麽進來的?”
還是那般長輩似得親昵語氣,只是這回,于洋沒再笑着回應他。
“怎麽了?這麽嚴肅?”洪江神色一如往常,甚至起身到了杯紅酒給他。
“這可是真的82拉菲,嘗嘗?以後可能再喝不到真的了。”
“我爸呢?”于洋冷冰冰的單刀直入。
洪江先是一頓,接着樂了。
“肯定在我這兒啊,”像是在笑他明知故問,“不然你跑這兒來,是想讓洪叔煎牛排給你吃麽?”
黑暗中他們其實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洪江知道,于洋現在肯定緊泯着嘴唇狠狠瞪着他,跟個倔小孩兒似得。
“爬水管進來的吧?”他聲音含笑,“來勸我自首的?個小白眼狼…”
于洋搖了搖頭,“自首已經沒意義了,況且,你現在根本跑不了。”
別說幾條命案,光那1.6噸的冰DU都夠吃幾個槍子兒的。
洪江納悶的摸了摸下巴,“那你還真是來找我吃牛排的?可現在警察把電都斷了…”
“我已經安排了人在巷子口的街邊”于洋低聲道,“你放了我爸,我現在就能送你出國。”
“切…”洪江嗤的笑了。
而後貌似有些不解的單手支着腦袋,“你們這些小孩兒,怎麽總是把大人想的這麽簡單呢?你爸可從來都知道,我是個亡命徒。”
“當然,他也是。”洪江愉快的低笑,“這個世界真好,兩個壞人總能成為死黨。”
于洋愣住了,手腳冰涼,“…什麽?”
“不然你以為我一把年紀了,這幾年東跑西逛的是純旅游嗎?”
于洋眼神有些空洞,就這樣安靜的坐了一會兒,有點想笑。
他從來都不了解他爸。
十幾年前太小,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
十幾年後又分離了太久,他依然對這個被稱為父親的人一無所知。
他怨過于世山,但從沒像此刻這樣恨過他。
“小洋,洪叔再給你上最後一課,”洪江将高腳杯輕放在茶幾上,緩緩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老狐貍遠比初生虎可怕的多。我四海為家的時候,你應該還在解二元方程呢。”
猝不及防一道白光從眼前閃過,由于在黑暗裏待了太久,于洋本能的擡手擋住了眼睛。然後下一秒,便被洪江用電棍擊倒在地上。
徹底失去意識前,他似乎聽到洪江在咿咿呀呀的唱花腔。
“勸君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愁舞婆娑。
贏秦無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幹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敗興亡一剎那,寬
心飲酒寶帳坐——”
他一直很喜歡霸王。
生靈塗炭,四面楚歌,不渡河。
…
那年夏天,B市破獲了一起大案,剿滅了一個牽連數起命案的涉/黑/組織,搗毀了追蹤兩年的制DU窩點,并将以洪江為首的涉DU人員一網打盡。
那年夏末,京城天氣依舊很熱,聞瑾畢業了。穿着學士服和大家合照,人群散開後,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确定那人并不會從人群中鶴立雞群的走來,才脫下了厚重的學士服。
有人說,成長就是一面玻璃,每個少年都要撞碎他,踩着一地玻璃碴兒,在血肉模糊後開始一段全新的旅程。
離別的傷感後,每個人都走向了新生活。
聞瑾也是,他要搬家了。
只是整理東西時,在舊公寓裏發現了108封信,都整齊的擺在床頭櫃的抽屜裏。
第一封——聞瑾同學,見信好:
【我是睡在你旁邊的于洋同學啊哈哈哈。
昨天逛貼吧,看到有人給老婆寫了300多封信,說如果哪天自己出了什麽意外,她就可以每周拆一封。
趙凡說很浪漫,于是我也打算寫寫看。
如果那天我發生了什麽意外,你也可以每周拆一封,就好像我在念給你聽一樣。(老公伸手捏捏你臉)】
聞瑾拿着信紙的手有些顫抖,小心的把信平鋪在床上。
【首先要三件事要道歉。
第一件:
于洋同學他,其實一直很喜歡你,很愛你,可從沒認真跟你說過,對不起。
第二件:
很抱歉,等你的這些年,我沒有好好生活,哪怕不是我情願。沒安排過未來,沒想過後路,也…沒愛過別人。也曾自暴自棄過一段時間,因為我覺得我等不到你啦。
第三件:
這件最重要,是道歉,也是拜托。
如果後來的日子裏我有事去了很遠的地方,請你幫我照顧一個叫聞瑾的家夥。
要每天提醒他睡覺空調別調太低,飯要熱着吃,早上一顆蘋果,下午一罐酸奶。夏天去游泳,春天去放風筝,秋天去郊游,冬天烤紅薯。
告訴他于洋很愛他。
要讓他過得很開心,不準想我。
于洋。
20xx.7.20】
眼淚毫無征兆的打在了紙上,将末尾那個“我”字暈染成了一片。聞瑾将信折好,原封不動的放回了信封。
身後有腳步聲漸近。
“聞瑾,好了嗎?”
身後,胳膊纏着繃帶吊在脖子上的于洋從門口探了探頭,一眼就發現了不對,嗷嗷喊着沖了過來。
“你別看這個!”他慌張的搶過聞瑾手裏的那封,又将剩下的粉色信箋攬在懷裏。
“可是是寫給我的诶。”聞瑾賤兮兮的眨巴着眼,仿佛剛才掉了金豆子的是窗外的麻雀…
于洋耳朵都紅了,“等我死了再看啊…”
聞瑾利索的一巴掌揮了過去。
這片老公寓終于也要拆遷了,他倆正忙着搬去新住處。
于洋手不能用,只好看着聞瑾忙忙碌碌的搬東西。
聞瑾感慨還好住的是一樓。
最後一趟,聞瑾抱着那個沉甸甸的微波爐出來了。
于洋沒想到他會把着玩意兒也帶上,知道這玩意兒挺沉的,有點着急,又幫不上忙。
“哎呦你把它搬出來幹嘛啊?一會兒再去買一個不就好了?”
聞瑾一口氣把這東西放進了後備箱,斜瞪了他一眼。
“還當自己是金碧輝煌的少東家呢?現在咱就是倆一窮二白的物業游民,不得省着點?”
“…”
一星期前,警方終于逮捕了“躲”在家裏的洪江,并成功解救了兩名被關在倉庫的“人質”。
在小洪爺的口供裏,他利用于氏父子做掩護,暗地裏進行DU品交易,後來被于世山發現,便綁了他和兒子做人質。
他把一切做的很幹淨,打從一開始,“金碧輝煌”和“歡樂無限”的責任人就只有他一個。
于洋突然想起,那天黑暗中,昏迷之際,聽到那人随口唱的:
“成敗興亡一剎那,寬心飲酒寶帳坐——”
“愣着幹嘛?上車啊。”
聞瑾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哦。”
“怎麽了?”聞瑾問他。
“沒什麽。”于洋偏臉看向窗外,突然沉默起來。
聞瑾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牧馬人緩緩駛出了小區。
“歡樂無限”和“金碧輝煌”已經被上繳了。但于洋的牧馬人還在。
今天天很藍,陰霾後的透徹,莫名的,像是一種解脫。
笑聲爽朗的吊兒郎當的洪江;心思缜密殘忍決絕的小洪爺;會看他畫畫,煎牛排給他吃,比于世山更像一個父親的洪叔…
他說他是個亡命徒。
一個建了7、8所希望小學的亡命徒。
于洋将頭輕輕靠在車窗,聽聞瑾跟着收音機哼唱不知名的歌。
我說你是我掌心的破碎時光
握着不放便成了不愈合的舊傷
也曾一騎絕塵如千軍萬馬勢不可擋
也曾潰不成軍如末路的霸王
最大期望
是和你走一段不并肩的路
在前在後
不在左右。
“聞瑾,我洪叔,不是壞人…對不對?”于洋還是看着窗外。
聞瑾愣了一下,随後抽了張紙巾遞給他,“嗯。我知道。”
《說你喜歡我》正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等等!
我只是覺得正篇在這裏完結比較精彩!
其實還沒完!
唉也不是沒完,就是我還有很多番外沒寫!
很多!DO you know 很多?!
你們統統給我站住別走!!
別說我爛尾,我還沒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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