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協議

按照Lucy發來的地址，李若壽從公司出來便攔了的士，花了38塊錢的路費，找到了薛奕的公寓。這點讓李若壽有些不悅，畢竟他現在稱得上是窮困潦倒了，早知道跟着保姆車一塊走。

擡頭望着眼前這棟歐式風格的高檔別墅，李若壽臉上的陰霾一掃而光。他摁了摁門鈴，沒多久薛奕從裏面出來，換了身寬松的灰色居家服。

看到李若壽站在門前，薛奕似笑非笑地掃了眼，語氣顯得非常微妙，“密碼不記得了？”沒等對方開口，他便徑直往廚房走去。

拉開冰箱門，薛奕拿了幾樣食材出來，整齊擺放在流理臺上，挽起袖子開始整理。

李若壽跟着進來，倚在廚房門口，神色變幻莫測。他還在思考，要怎麽回答薛奕的問題，怎麽解釋記不得密碼這件事，以防再露出什麽破綻。

雖然從附身的那天起，他在薛奕面前露出的破綻，已經不算少了，還得招架薛奕三翻四次的試探。再不謹慎點，要真被看出什麽來，引起薛奕的警覺，對他這次的任務極為不利。

沒等李若壽琢磨出答案，薛奕嘴角噙着笑，繼續開口道：“你的房間在1樓，大門密碼是1748。”

“沒什麽事的話，少上2樓，我們都需要私人空間。廚房、客廳随意用，只有一點，盡量少開電視，我不喜歡家裏吵。記得按時繳水電物業，錢我來付。”

“密碼1748？”聽到薛奕口中的數字，李若壽猛地一驚。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他很快恢複鎮靜，語氣如平常一樣，接着補了句：“挺特別的數字。”

“是很特別！”薛奕停下手裏的活，低喃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凝滞，深沉的目光中夾雜着許多說不清的複雜情緒。

半晌，薛奕擡頭瞧了李若壽一眼，神情忽然輕松不少，一臉的鄭重其事。他接着說道：“既然住在這裏，一些規矩還是得遵守，這樣對雙方都有益處。”

“要是不遵守呢？”像是聽到什麽趣話，李若壽驀地擡起頭，斜睨着薛奕。他慢慢勾起嘴角，笑容中的挑釁和不屑絲毫沒有掩飾，懶洋洋地反問道：“要把我趕出去不成？”

直盯着薛奕，李若壽發出冷笑，然後從冰箱裏翻出來個番茄，随便往胳膊上抹了兩下，便放進嘴裏大口吃了起來。

望着李若壽的動作，薛奕微不可察地皺眉，最終也沒說什麽。轉身走到洗碗池前，他開始清洗蔬菜，聲音平穩冷靜，忽然開口道：“梁國棟今天問了你什麽？”

聽到這話，李若壽頓時警鈴大作，放下手裏的番茄，不由直起身，面色都嚴肅起來。他定定望着薛奕的背影，遲遲沒作聲，心裏卻在判斷對方這話到底是何用意。

難道薛奕早就知道，李若壽和他的經紀人有貓膩？如果真是這樣，薛奕為什麽還要把李若壽放在身邊，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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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沒聽到聲音，薛奕轉身看了過來，神色不明道：“怎麽，很難回答？”

“以前的你，可不會猶豫。”

“你這話什麽意思？你知道梁國棟和李……和我……的關系？”

“你們的關系？哦，在公司的話，他應該也算你的上司，聽說你們倆還是遠房親戚。除了這些，還有呢？”

“有話就說，別留半句，讓人心煩！”

瞧着薛奕這副高深莫測的鬼樣子，話裏有話，似笑非笑的，簡直像在逗老鼠，李若壽瞬時就冷下臉來。

這麽繞來繞去的，他也沒看懂薛奕到底什麽意思，哪裏還有心思跟對方打啞謎。說實話，捉個鬼打個架還行，不管多兇猛的厲鬼，他都有辦法應付得來。

但是，像這種腦力對決，他還真不大擅長，陰謀詭計也玩不了。不知道怎麽回事，面對薛奕的時候，他總有種被對方看穿的感覺，好像自己跟個跳梁小醜似的。

這可不大妙啊！關鍵是也不能把人抓起來暴打一頓，否則就簡單多了，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胡亂猜測薛奕有什麽目的。算了，見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吧！

“看來有必要提醒你一些事。李若壽只是梁國棟的棋子之一，放在我身邊起監視作用。如果梁國棟發現，現在的你，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聽話的李若壽，你的這點價值可就沒有了。用不了多久，他會物色一個更可靠的人選。到那時，你這份助理工作就很難保住了。”

薛奕停住，眉目微微一挑，嘴角噙着意味深長的笑容，繼續說道：“雖然你的性格不适合做助理，但是我想，目前你可能很需要這份能接近我的工作。”

聽着薛奕意有所指的分析，李若壽不覺後背一冷，那種完全被看穿的感覺更加強烈，表情都有些局促。極力保持着強悍之色，他大口咀嚼着番茄，陰測測的目光直落在薛奕身上，寒氣逼人。

“既然你知道，李……我是梁國棟派來的，還敢讓我當助理？是太過自負，不把我放眼裏，還是想搞一出反卧底的把戲？”

“看來你真忘了……小李！”

一聲長嘆過後，是陡然加重的尾音，薛奕直直看向李若壽，臉上笑意陡然收斂。然後，他緩緩走近，站到李若壽跟前，一言不發，就只是看着，目光悠遠深邃，帶着沉沉的探究。

“我忘了什麽？”被薛奕一瞬不瞬地凝視，李若壽心下一凜，臉上表情沒什麽變化，但心底深處卻微微泛起漣漪。

看到薛奕了若指掌的表情，還有剛才那刻意的語調，他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估計對方接下來說的不是什麽好話。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到薛奕說：“我們有協議，200萬，你幫我隐瞞梁國棟。”

聽到這話，李若壽此刻的心情猛地複雜起來。一方面，他很是擔心被薛奕看出了破綻，不知道對方這麽試探他，下一步還會有什麽行動；而另一方面，聽到200萬的封口費，他隐隐覺得這件事很不簡單。

究竟薛奕有什麽秘密，不能讓經紀人發現？他到底想隐瞞什麽？

回想今天和梁國棟的談話，他沒聽出不對勁的地方，除了梁國棟有些過分關心薛奕的身體。作為經紀人，關心藝人的健康狀況無可否非。等等，好像不止如此。

梁國棟提到了薛奕的身體有沒有異常，是不是頭痛發作。異常？頭痛？是了，他目睹過薛奕發病的樣子，好像是頭痛得厲害。

難道薛奕的身體真有什麽毛病，而且得瞞着經紀人，為此不惜收買助理？

沉吟間，李若壽心裏一沉，神情凝重，看着薛奕，眼神變得淩厲，帶着攝人的壓迫感。他現在想的是，該怎麽接薛奕的話，不至于讓局面更糟。

“錢沒到賬，就想讓人辦事，沒這個理！”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李若壽面上一松，微微牽起嘴角，語氣略帶嘲諷。

而他之所以會這麽說，其實也只是猜測而已。如果真有協議，200萬封口費已經打到賬上的話，李若壽也不會和女朋友分手，更不會想不開自殺。

看看他現在這窮困的樣子，哪裏像有200萬的人，連2千都拿不出來。

聽到這句，薛奕立時沉默下來，沒再說話。他此刻的表情，說不上是什麽感覺，意味不明，有些沉悶，又有些釋然。

良久，他轉身回到洗碗池前，背對着李若壽，低聲道：“廚房油煙重，你出去吧，好了我叫你。”

當然，李若壽還是沒動，靠在廚房門口，也沒幫忙的打算，靜靜看着薛奕忙碌。他看到薛奕把蔬菜清洗幹淨後，拿起鹽水浸泡的豬肝，放在水龍頭下反複沖洗。

豬肝被切成規則均勻的片狀，灑上料酒、生粉、鹽和姜片腌制，接下來薛奕開始剁排骨。流理臺上還盛放着茄子和西紅柿，看樣子等會的午飯會很豐盛。

餐桌上醬排骨、爆炒豬肝、油淋茄子，還有番茄蛋花湯依次端上桌，沒等主人發話，李若壽已經就坐，迫不及待地夾了塊排骨。

肉質酥爛，骨香濃郁，鹹中帶甜，味道杠杠的，人間美味啊！

慢慢咀嚼着，李若壽不禁露出心滿意足的神色，接連吃了好幾塊。又看了看桌上的爆炒豬肝，他趕緊夾了片放嘴裏，軟嫩細滑，火候剛剛好，絕對的大廚之作。

因為這兩道菜的巨大成功，李若壽對這道油淋茄子充滿了期待。他嘗了一口，微微眯起眼，果然沒讓他失望。

看到李若壽春風洋溢的笑容，一臉的幸福沉醉，薛奕不由彎起了嘴角，眼神都變得生動，似乎受到對方的感染，心情輕松不少，忍不住戲谑：“還滿意嗎？”

咳咳，李若壽适時恢複清醒，埋頭扒着米飯，極其艱難地吐出了兩個字：“還行。”

接下來的時刻，他全情投入到桌上垂涎欲滴的佳肴中，秋風掃落葉般快速解決掉了排骨和豬肝，連帶着吃了兩碗米飯。

薛奕只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慢慢喝着番茄蛋花湯，眼睛倒一刻沒離開過李若壽，好像看着對面的人吃飯是件身心愉悅的事。

一桌子菜被吃得精光，李若壽打了個飽嗝，終于停下來。他癱坐在椅子上，摸着圓鼓鼓的肚皮，表情好不自在，再也看不到平日的冷峻陰寒。

薛奕進廚房收拾碗筷，李若壽在客廳四處轉悠，随手翻了翻電視櫃，裏面排列着一些老電影，還挺巧，正好都是他喜歡的。房子挺大，裝修也不錯，看着比較舒服。

“喝茶嗎？”薛奕從廚房出來，手裏端了白瓷杯子，走到沙發這裏，将其中印着流沙圖案的瓷杯遞給了李若壽。

半天沒接，李若壽一怔，表情突然變得怪異。他低頭看了看杯裏漂浮的綠茶，又擡頭盯着薛奕看了好一會，眼神晦暗不明，罕見地流露出一絲困惑來。

他怎麽知道自己喜歡綠茶？還有剛才飯桌上的醬排骨、爆炒豬肝、油淋茄子，這幾樣菜也都是他喜歡吃的。而公寓大門的密碼1748，又是他作為鬼差的編號。這一切僅僅是巧合，還是別的什麽？

薛奕，你到底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