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路紹山的突然到來和終于擺脫頹喪振作起來的樣子, 讓所有人都十分驚訝。

尤其是深知父親這些年精神狀态的路深, 更是難得地陷入了恍惚之中。

路紹山見此越發愧疚, 他不是一個好父親, 這些年欠了這孩子太多太多。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 以後，他絕不會再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他是他和寧寧的父親, 哪怕殘了廢了，也該肩負起兩個孩子的未來, 陪着他們走下去才是。

這麽想着，路紹山就深吸口氣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 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沖葉繁星和葉晉城鞠了個躬：“葉先生, 繁星, 謝謝你們對阿深和我家人的關懷和照顧，謝謝，真的謝謝。”

葉繁星哪能受他的禮，忙跳着躲開了。葉晉城倒是沒躲，不過眉眼下意識地緩和了不少, 也擡了一下手表示不用這樣——知恩懂禮的人，總是不讓人讨厭的。

之後父女倆就告辭回家了。

當然, 葉繁星是不想走的。但她爸說了，人家父子倆正是需要獨處說說心裏話的時候，她再賴着不走不像話。

葉繁星一想也是，又發現自己袖子上沾了點路深身上的血跡，就只能忍着不舍點頭了。

臨走前, 她把王叔打包的飯菜拿了進來：“路叔跟寧寧還沒吃午飯吧，正好，王叔剛買了些吃的過來，你們和路深一起吃點吧。”

路深這才回神：“你也還沒吃……”

“我回家吃，家裏阿姨做了飯菜的。”葉繁星說完沒忍住，偷偷捏了捏他藏在被子下的小拇指，聲音小小道，“我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就回來，你好好休息，別叫我擔心。”

她明亮的杏眸裏滿是牽挂和不舍，路深看得心頭一軟，忍不住反捏了一下她的手：“好。”

葉繁星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跟着自家老爹走了。

因為離得近，把兩人親昵的小動作盡收在了眼底的路紹山見此，沉重的心情輕快了不少。

他轉頭看着不知不覺藏起了渾身的棱角，眼角眉梢間滿是溫柔的兒子，感慨欣慰的同時，忍不住打趣了一句：“繁星是個好姑娘，好好珍惜她。”

Advertisement

路深回神，耳朵在父親久違了的調侃注視下一點一點熱了起來。

“嗯，”他頓了頓，摸着旁邊正紅着眼睛，滿臉擔心看着他的妹妹的小腦袋，嘴角有些不自在，卻又無法自控地揚了起來，“我會的。”

***

那廂，多年沒有正常交流過的父子倆略有些生疏地聊起了天。這廂，坐上了自家大奔的葉家父女倆也在說話。

不同的是，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異。

“想說什麽就說，別一會兒看我一眼，一會兒看我一眼的。”

看着欲言又止好半晌，時不時瞄自己一眼的女兒，葉晉城率先開了口。

“我哪有……”葉繁星面上一熱，下意識就要否認，結果視線無意間落在了父親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泛白的鬓角處。她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随即不知怎麽，那些違心的，別扭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她動了動嘴角，又沉默了一會兒，而後才輕咳一聲，轉開視線，不甚自在地把自己心頭的疑問問了出來，“就是，你說要給路深工作機會，還會提前給他發工資，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去過自己的生活這事兒……是真的嗎？”

葉晉城看她一眼：“你說呢？”

“可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跟他在一起麽？”

葉繁星是真的沒想到，自家精明理智的老爹會做出這樣一個完全不符合他一慣的行事作風的決定。明明趁機棒打鴛鴦，說服路深主動離開她才更像是他會做的事情……

她心情起起伏伏的說不出的複雜，還有種做夢似的不真實感。直到葉晉城偏頭看着她，語氣無奈卻理所當然地說了句“只要是你想要的，爸爸都會成全你”，那種感覺才像是突然被打碎的玻璃，嘩啦一下在她眼前碎了開。

随之而來的，是某種清晰的，真實的，再無任何隔閡的酸暖感。

“爸……”

葉繁星不知道自己的眼淚是什麽時候掉下來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撲進父親懷裏的。等她意識到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她羞恥得紅了臉，可猶豫片刻，卻終究還是選擇了直面自己的感受。

“謝謝你，老葉。以後我……我也會多體諒你，多克制自己的脾氣的。”

葉晉城沒有說話。

父女倆很少有這樣親近的時候，尤其是葉繁星媽媽去世以後，兩人更是生疏得連陌生人都不如。這是這麽多年來，女兒第一次主動抱他，也是這麽多年來，女兒第一次用這麽軟和，甚至是感激的語氣跟他說話……

葉晉城靜靜地僵硬了一會兒。好半晌，他才看着後視鏡裏眼睛發紅的自己，慢慢擡起了微顫的右手。

“……不用克制，你現在這樣就很好。”他說到這頓了片刻，笑了，“我葉晉城的女兒，脾氣多大都沒關系，爸爸給你撐着。”

葉繁星一愣，也是破涕而笑。只是她剛想說什麽，就聽自家老爹又若無其事似的補了一句，“當然了，要真有人不識相敢嫌棄你，你也別傷心，這世界上優秀的男孩子多的是，回頭爸爸就給你介紹幾個……”

瞬間感動不起來了的葉繁星：“……你死心吧，我只要路深。”

葉晉城：“……”

哼。

***

葉繁星回家吃了飯，又洗了個澡休息了一會兒，就回醫院去陪路深了。

路紹山畢竟體力有限，行動不便，路寧又是個小孩子，兩人沒法一直守在那照顧路深。葉繁星去了之後就勸着他們回家休息了。

路紹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倒也沒逞強，但也不想累着葉繁星，畢竟再過幾天她就要高考了，于是就和路深商量了一下，給他請了個護工。

換做以前路深不會同意，畢竟家裏生活費用有限，但現在……

看着桌子上葉晉城留下的那張支票，少年眸子微垂，神色平靜而坦然。

他必須要快點好起來，這樣才能盡快追趕上她。

至于這些錢，他有信心自己未來能加倍還上，所以現在，也沒什麽好矯情的。

“那行，那我就先帶寧寧回去了。繁星你也別留太晚，早點回家休息，明天還得上課呢。”

“我知道的，路叔您放心吧。”

送走路紹山和路寧後，葉繁星回了病房。

病房裏路深正在接電話。大概是有什麽好消息，他看起來心情不錯。

葉繁星好奇地走進去，就聽他說：“……我知道了，謝謝曹警官，你們也辛苦了……是，今年沒法參加高考了，我打算來年再考。嗯？考警校？抱歉，我志不在此。”

路深在這次行動中表現十分出色，曹衡起了愛才之心，恨不得馬上把他扒拉回自己麾下。這會聽路深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他建議他考警校的提議，不由十分失望：“那能說說你志在何方不？”

難得找到這麽根好苗子，他不想輕易放棄。

然而……

“我是個俗人，此生志在賺錢，很多很多的錢。”看着走到病床邊坐下後，下意識拉住了他手的葉繁星，路深輕笑一聲，在心裏默默補充了一句：然後，把我的星星寵成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曹衡：“……”

行吧。

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他雖然失望，但也沒再多說什麽，很快就挂了電話。

“警方打來的電話？”病房裏沒有別人，葉繁星忍不住湊過去膩在了他身邊。

“嗯。”路深放下手機，伸手摟住她，“說是這次行動很成功，周小樂等人都已經落網了，讓我們不要再擔心。另外，猴子醒了，他們剛給他做完筆錄，說他身體恢複得不錯。”

“真的？！”葉繁星驚喜擡頭，“難怪你這麽高興！”

猴子的身體狀況是壓在路深心頭最後一塊大石，現在也被搬開了。他眉眼舒展，露出了許久未見的輕快笑容：“嗯，他手機報廢了，我讓曹警官幫忙給他買個新的，想來一會兒那小子就會給我打電話了。”

“真好。”他高興，葉繁星就高興，她靠在他肩膀上跟着傻笑了好一陣，才終于想起正事來，“對了，關于我爸那個提議，你之前說要考慮考慮，那你現在考慮好了嗎？”

路深回神點頭：“我跟我爸商量過了，他想讓我去，我自己也想去。”

葉繁星沒覺得意外，她知道他之前會猶豫，是放不下家裏人。如今他爸爸掙脫陰霾振作了起來，他沒有理由再拒絕。

只是這樣一來，他們一起上大學的計劃就要泡湯了。

她低頭看着他受傷的右胳膊，心裏後知後覺地冒出了難以遏制的失落來：“要不今年我也先不考了，我和你一起去J市好了，等着明年，我們再一起……”

路深一怔，想都沒想就搖了頭：“不行。”

葉繁星腮幫子微鼓地看着他：“為什麽不行？”

“因為時間寶貴，我不希望你為了我浪費這一年的光陰。也因為……”路深笑着低下頭，親了親她漂亮的唇角，“來日方長，我們還有很多很多的時間可以在一起。”

來日方長。

她喜歡這四個字。

葉繁星眨眨眼，心裏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甜意。但想到兩人還是得分開一年的時間，她還是有些不開心。

“J市離咱們這不算太遠，我盡量多回來看你。或者，你也可以努力努力，試試看能不能考上J大？要是能考上，明年我就去J大找你。”

J大是全國排名前五的重點高校，錄取分數線比華大要高個十幾分，葉繁星的成績考華大有希望，但J大就難了。路深心裏清楚，說這話只是怕她會沉浸在兩人不得不異地一年的失落中，影響到幾天後的考試。

然而葉繁星卻在一愣之後猛地亮了眼睛：“對呀！華大不行，那就J大嘛！反正路叔已經振作起來，你也不用再像以前一樣，只敢盯着家門口的華大不敢走遠了！然後只要我們能考上J大，那咱們還是可以實現一直在一起的美好目标的！”

路深被她一掃剛才沮喪的樣子逗笑：“……嗯，那要不，咱們就試試？”

“試試！必須得試試！”葉繁星一甩頭發揚起腦袋，雙目炯炯有神地從兜裏掏出了手機，“我這就給王叔打電話，讓他回家幫我把複習資料拿過來！正好前幾天的小考卷上還有幾道題我還沒搞懂，你幫我看看！”

正在想陪她做點什麽才不會讓她覺得無聊的路深：“……”

也……行吧。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ing，我争取盡快寫完哈。辛苦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等待了！

——————感謝在2020-03-04 20:58:47~2020-03-10 13:17:0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urasaki、saint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姜離 9瓶；五行缺覺-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