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石開林
姜惠蓮那次回來之前，石穗就已經隔着電話，給父親石開林報告了自己與林沉年的事，算是提前給他老人家打了預防針。
當時石開林在電話裏并沒有說什麽，一度還讓石穗忐忑不安。
姜惠蓮回來後，看石穗态度堅定，怒不可遏地聯系前夫，想要兩人聯手給石穗施壓，不想石開林在電話裏，只輕描淡寫道：“小穗已經那麽大，做什麽事該讓她自己決定，你在美國那麽多年，應該比我更開明才對。”
姜惠蓮怒上加怒，石穗則松了口氣。
石開林的航班是傍晚，林沉年早早幹完了當天的活，提前兩個小時回家，兩人随便吃了點飯，便匆匆出門去了機場接人。
一年沒見，石開林比石穗記憶中又老了幾分，六十歲不到的人，兩鬓已經發白。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裏湧上一股酸澀。她拉着手心帶着汗意的林沉年迎上去，感覺到的緊張，她轉頭對他笑了一下，手上加了幾分力氣。
“爸。”石穗走上前道。
“是不是等很久了？”石開林對女兒笑了笑，目光落在旁邊的林沉年臉上，笑着道，“這就是小年吧，小夥子看着很精神嘛！”
石穗笑了一聲，明顯感覺到握着自己的林沉年放松了少許，她轉頭看他，只見他走上前，恭恭敬敬叫了一聲：“叔叔。”
然後将石開林手中的行李箱接了過來。
石開林看着他的動作，似乎很滿意，只是目光中難免有一絲年輕人無法覺察的複雜情緒。
石穗倒是松了口氣，親昵地挽住父親的手臂：“爸，讓小年幫你提，我們回家。”
一路三人相談甚歡，準确的說，是石穗和一年不見的父親，聊得很開心，林沉年老老實實坐在出租車副駕駛座旁，只在石開林問話的時候，認認真真回答一句。
到了家中已經是八點多，石穗知道石開林還未吃晚飯，便趁他去浴室洗澡時，和林沉年鑽進廚房給他煮面。
她看林沉年有點手忙腳亂的樣子，笑着戳了戳她：“我都說了我爸挺好的，還緊張？”
林沉年抿嘴帶笑，點點頭，又搖頭：“不緊張，叔叔人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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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穗看他切菜的手還有點抖，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腕：“還說不緊張？”說着，歪頭在他唇上親了親：“好啦，什麽都別想。”
林沉年點點頭：“我很高興。”
石穗輕笑出聲，拍了拍他，将廚房留給了他一個人。
來到客廳，石穗看到石開林已經換好居家服坐在沙發，她在他旁邊坐下。比起母親，石穗與父親的關系要親密很多，石穗大二的時候，石開林才去援疆，之前的很多年，都是父女兩一起生活。
她微微靠在已漸年邁的父親肩膀，低聲道：“爸，你有沒有不高興？”
石開林知道他說的是什麽，目光看了眼不遠處的廚房，淡聲道：“如果我說不高興，你是不是就會改變你的選擇？并不會是不是？你是一個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權利，作為爸爸，我唯一希望的就你開心。”
一席話說得石穗頗為感動，她正不知道說些什麽時，林沉年已經将煮好的面條端出來，站在餐廳道：“叔叔，面條已經煮好了，您過來吃吧。”
石開林看着石穗笑了笑，起身走到餐桌坐下，微微吸了吸鼻子：“很香呢！看來小年的廚藝不錯。”
石穗跟上來道：“爸，你都不知道，自從小年來家裏後，我都長胖好幾斤了。”
石開林彎嘴笑了笑，點頭：“那我得謝謝小年了，以前我在家的時候，小穗也嫌棄我的手藝，我們父女倆基本上都是在食堂解決。看來我以後在這方面可以放心了。”
林沉年有點腼腆道：“叔叔退休回家，就可以天天在家吃了。”
石開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卻沒有再說話。
這天晚上，因為石開林的到來，大家都睡得比較早。林沉年和石穗自然是不能睡在一起，各自都老老實實回了自己的房間。
只是，這幾天兩人都一直睡在一起，加上石開林的回家，林沉年着實有點翻來覆去的睡不着。輾轉反側到了淩晨，終于還是爬起來，蹑手蹑腳出門。
兩個人睡覺向來是不打反鎖的，林沉年摸着黑，悄無聲息地走到石穗卧室門口，正伸手握住門把準備推門而入時，旁邊房間的門，忽然嘎吱一聲打開，一道燈光打開的門散出來，接着便是一個身影立在了門口。
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林沉年本來的動作猛地滞住。
石開林看到他站在石穗房門口，大致也有點意外，看着他半響沒有出聲。
林沉年趕緊收回手，語無倫次地解釋：“我……我上廁所，叔叔您也上廁所嗎？要不您先去吧！”
說完，立刻轉身鑽回自己房間。
石開林看着林沉年慌慌張張的背影，在黑暗中微不可尋地嘆了口氣。
第二天早上，林沉年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做完了早餐，和石開林打了聲招呼就匆匆出門上班，留下一臉不明所以的石穗。
石開林在餐桌坐下，朝對面的女兒看了眼，道：“你們住在一起，是不是都是他在幹活？在照顧你？”
石穗點頭。
“小穗。”石開林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我從小就培養你的獨立能力，就是希望你有朝一日不會依賴任何人，當年你媽離開，你并沒有太不習慣，我也算是欣慰，畢竟這些事情是我無法控制的，唯一希望的就是我和你媽的事，對你傷害減到最小。”
石穗有點不明所以，擡頭疑惑道：“爸，你想說什麽？”
石開林眉心微蹙：“一個人要去依賴一個人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我擔心你這樣下去，會對小年産生依賴。”
石穗恍然大悟，不甚在意道：“也許吧，小年很好，我覺得并沒有什麽大問題。爸爸，我知道你擔心什麽，我不敢說未來會怎麽樣，但是我對現在這種狀态很滿意，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我不想刻意去做想應該怎麽做。”
石開林嘆了一聲，又道：“我昨晚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看到他在你房門口，好像是想進去。我知道你們關系已經很親密，但你畢竟是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
石穗愣了下，忍不住笑出來：“難道他剛剛一副做了虧心事的樣子，敢情是被老爸你抓了現行。”
石開林見女兒一派雲淡風氣，倒也不像是被愛情蒙蔽眼睛的小女孩，稍稍放心，便轉移話題：“你不是說他在考自考本科，考完之後準備考研究生對吧？”
“嗯。”石穗點頭，“明年應該能拿到自考文憑，後年大概可以報考研究生，如果能考上入學，倒也年齡正好。”
“這孩子也算是真上進，要是沒發生變故，估計現在是名校大學生，哪裏會淪落到送快遞！”石開林嘆息着搖搖頭，“世事無常，不管怎樣，你好好鼓勵他，讓他不要放棄。等他考研的時候，我到時幫他找找導師。畢竟他有犯罪前科，要被順利錄取，可能有難度。”
石穗感激地笑道：“爸，你真是太好了。”
石開林嗤了一聲：“我聽說你媽已經停了你的生活費，現在你每個月錢夠花嗎？不夠的花我再多給你一點，可千萬別花人家的，人家小小年紀在外面風吹日曬掙錢不容易，還要留着上學深造，你別拖累人家！”
石穗撇撇嘴：“我又不亂買東西，你給我的錢就夠生活了，他雖然工資都交給我，但我不會真的花他的錢，也就是幫他存着。說起來我也這麽大年紀了，不能一直靠父母，等博士考試過後，我就去找份工作。”
石開林點頭：“找工作我支持，但也不能光為了掙錢。”
“當然不會，我手上有二級心理咨詢師證，已經和之前的師姐聯系過，她說到時介紹我進心理咨詢事務所。”
“這還差不多，也算是學以致用。”
石開林想了想，又問：“還有，你告訴我實話，你決定不出國的，到底是因為你媽，還是因為林沉年？”
石穗噗嗤笑出來：“當然是因為我媽，我還是想繼續過現在這種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被她約束。”
石開林也不知是信還是不信，只是笑着搖搖頭：“反正我還是那句話，你自己做的決定，千萬不要後悔。”
石穗點頭：“爸，你放心吧，我這個人又沒有什麽上進心，吃飽穿暖做點自己喜歡做的事就好，不然也不會讀心理學，該讀個更實用的學科。”
因為石開林的開明，石穗和林沉年的關系顯得更加名正言順，三個人倒真有些一家人的味道。
一起逛街的時候，石開林還為林沉年買了衣服鞋子。
林沉年感動不已。
總之，整個春節，石穗和林沉年都過得很開心。除了過年電話給姜惠蓮拜年時鬧了點小不愉快，一切都再美好不過。
到了初八，石開林返校。
石穗和林沉年一起送他到機場，進安檢前，石開林支使石穗去幫他買份常看的雜志，留下林沉年在原處候着。
林沉年知道他有話對自己說，不等石開林開口，自己先試探問道：“叔叔，你是不是要和我說什麽？”
石開林神色複雜地看着他，微不可尋地嘆了口氣：“小年，這些天相處，我想你也看得出我是個什麽樣的父親。我對石穗的教育，從小就比較開明。但是每個當父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遇到一個能給她幸福的男人，能有一個好歸宿。”
林沉年低聲道：“我知道我和她差距很大。”
石開林笑着搖搖頭：“我并不是在意你的學歷工作身份背景，這些東西都是可以靠努力掙來的，你年紀也還小，人生才剛剛開始，叔叔在這方面相信你。”
林沉年不解地看向他。
石開林繼續道：“我最擔心的是，你才十九歲，你對小穗的愛，可以維持多久？或者再過幾年後，你也許會發現，你現在所以為的愛，其實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愛情。石穗不過你在困境中，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你把這種心理上的感激和依賴錯當成了愛情。”
林沉年驚恐地睜大眼睛，連連搖頭：“不是不是，叔叔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歡石穗，除了她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喜歡別人。”
石開林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要讓你怎麽樣？只是把我的擔憂告訴你，你們要怎麽樣過還是你們做決定，我只是不想讓石穗以後受到傷害，她畢竟是女孩子。”他頓了頓，“小年，你才十九歲，不要把任何話說得太滿，人生還有那麽漫長，誰也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
林沉年雙眼驀地發紅，他咬唇看着石開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叔叔，我向你保證，我一定會石穗好的，一輩子都對她好的。”
“哎，你這孩子是做什麽？！”石開林嘆息着去拉林沉年。
這時返回的石穗遙遙看到這邊的狀況，趕緊快步走過來：“爸，小年，怎麽了？”
石開林無奈地搖搖頭。
林沉年被他拉着站起來，紅着眼低聲道：“我在向叔叔保證，以後一定對你好。”
石穗看了眼無奈的父親，知道不是他為難林沉年，笑着掐了他一把：“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的地方，到處都是人，也不怕人笑話。”說着又道，“你不怕丢人，我爸還怕呢。”
石開林朗聲大笑：“小穗，我要進去了，你跟小年回去吧。我剛剛說了幾句話估計把他吓到了。”說完，他又拍拍林沉年，“小年，叔叔說的話別放在心上，叔叔相信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