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除夕夜
一直到過年前夕，林沉年沒有再回來，不過石穗和他還是幾乎保持每天通電話，雖然都是寥寥幾句問候，但至少确定彼此還在。
她并沒有打算就此和他分開，只是不願意繼續這種生活，所以是真的想認真考慮該怎麽走下去才最适合。
當然，她幾乎每天都能看到林沉年，電視裏報刊中網絡上，總是有他的消息，也能看到他各種各樣的表情。
他如今看起來似乎和其他光線靓麗的明星沒有任何區別。
但石穗對他太熟悉，所以即使是隔着電視屏幕，她也能看得到他笑容裏不易讓人察覺的勉強。
她知道盛名之下的他，過得并不那麽開心。
放寒假的第二天，石穗父親石開林回家。
他進門打量了一下屋子，笑着問：“小年還在外頭工作呢？”
石穗點頭：“嗯。”
“他怎麽樣？”
石穗輕笑了笑：“還挺好的吧！”
話雖這麽說，語氣卻是不太那麽确定。
石開林看了女兒一眼：“你們倆沒事吧？”
石穗猶豫片刻，搖頭：“沒事。”
石開林拍怕他的手沒再問，轉移話題：“你和你媽是不是這一年多都沒怎麽聯系？”
石穗無奈地攤攤手：“我給她打過幾次電話，每次她都先問我還和小年是不是在一起，我說是，她就不想和我再多說。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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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到底是母女，還是不要鬧得這麽僵。”
石穗讪讪笑道：“我也不想，但是是她不想理我。上個月我給她打電話，她知道小年成了明星，又要我立刻跟他分手，說免得以後麻煩一大堆。她那個人清高，壓根就看不上演藝圈這個行業。”
石開林嘆息：“你媽也真是的，在國外多年，怎麽就那麽固執古板！”
石穗攤手：“我真是盡力了，比人家都是當媽的遷就兒女，我們家卻是反過來。”
石開林笑：“不過我看你媽的話你也沒真聽過幾句。反正不管怎麽，你以後還是好好和她說，什麽事情都有商量，我想她也不是那麽不近人情的人。”
石穗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新年前後是林沉年演出最多的時候，別說是石穗沒叫他回來，就是他本身工作也走不開。
去年過年是三個人，今年又只剩下石穗和石開林父女兩人。不過就算人再少，這個年還是要過的。
父女倆提前幾天就布置屋子，購買年貨，跟所有人一樣，加入新年的氣氛。
到了除夕這天，兩人一早就開始為年夜飯做準備。
但是再怎麽弄得起勁兒，只有兩個人的除夕，也顯得有些凄涼。
到了晚上，父女在廚房處理大魚大肉各種食材，兩人對這些東西都不太熟悉，各種手忙腳亂雞飛狗跳。
石穗看着石開林不甚麻利地收拾鮮魚，笑道：“爸，你是不是在那邊很久沒做過飯了？”
石開林笑：“我一個人，懶得麻煩都是在食堂吃。”
石穗哈哈大笑：“咱倆還真是父女，小年在的時候，我還天天晚上在家吃，他不在家我也差不多都在食堂解決，要不是就叫外賣，或者煮個方便面速凍餃子什麽的。”
石開林眉頭微微一蹙，看了眼女兒：“小穗，這些年爸爸都沒在你身邊照顧你，你會不會怨爸爸？”
石穗怔了怔，随後搖頭：“爸，我又不是小孩子，要你照顧幹什麽，再說我上大二你才去援疆，比起我們大學班離家萬裏來上學的同學，我已經算很幸運了。我怎麽會怪你？”
石開林又道：“那你怪不怪我和你媽離婚？”
石穗嗯了一聲：“以前有一點，不過現在長大了也就理解了，你們總不能因為我勉強生活。”說完，她戲谑，“不過你和我媽離不離婚，也不是你說了算，當初我雖然才十幾歲，但也知道是我媽一定要離的。”
石開林瞪了她一眼：“臭丫頭。”
石穗想了想，道：“爸，你看我媽都再婚那麽多年，你真沒打算重新找個老伴？”
石開林嗤了一聲。
兩人正在廚房熱火朝天，外面忽然響起開門的聲音。石穗咦了一聲，站到廚房門口往外一看，便看到剛剛進門站在玄關處的林沉年。
“我今天的節目的錄完了，除夕夏姐他們都回了家，我不知道去哪裏，所以就回來了。”
兩個月沒見，石穗見他風塵仆仆的模樣，鼻子一酸，想要開口，卻又如鲠在喉。
廚房裏的石開林聽到動靜，也走過來，看到林沉年，呵呵笑道：“小年回來啦，還以為你在外面過年呢。真是太好了，咱家裏的年夜飯總算又多了個人。”他朝他招招手，“我和小穗正在準備，有點忙不過來，你趕緊來幫忙。”
林沉年放下背上的行李包，脫了外套走過來：“叔叔，你去外面休息吧，這裏我來就行。”
石開林也不客氣，洗了洗手，朝他笑了笑，出了廚房。
石穗看捋起袖子站在竈臺開始忙碌，走到他旁邊低聲道：“回來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以為你除夕夜要工作，不能回來過年呢。”
林沉年悶聲道：“我怕給你打了電話，你不讓我回來。”
石穗愣了下，笑道：“說什麽話！怎麽？上次我說了那些話，你還不高興呢？”
林沉年将手中切菜的刀放好，轉頭看向她，認真道：“你想好了嗎？”
石穗避開他的目光，笑了笑：“今天過年，我們先別說這個。”
林沉年沉默，複又開始在竈臺前忙活。
兩人之間從來沒有過這種尴尬，石穗有點不習慣，沒話找話道：“好像過幾天有個電影要上映，裏面有你。”
“夏姐說現在唱片市場不景氣，讓我試試拍戲。之前就接了這個，不過只是試一試，戲份很少。”
石穗道：“那等上映了我買票去看。”說着又道，“以後是不是會朝這方面發展？”
林沉年點頭：“嗯，年後會開始拍一部新電影，夏姐那邊資源不錯，以後應該會有很多戲約。我自己也更喜歡拍戲一點，在舞臺上當着成千上萬的人唱唱跳跳，跟耍猴戲一樣。”
石穗沒想到他會這麽形容，忍不住撲哧笑出來：“要是你那些粉絲知道你覺得在舞臺上給他們唱歌，是這種心情，不知道會不會崩潰？”
林沉年沉默，片刻又問：“你不覺得我在舞臺上看起來很傻嗎？”
石穗笑：“不覺得啊，我覺得很帥，與有榮焉的感覺。”
林沉年悵然地嘆了口氣，沉默片刻，轉頭目光複雜地看她：“你真的這麽想嗎？石穗，我們認識這麽久，你從來都在鼓勵我稱贊我，對我說的永遠都很好聽，也從來沒有對我生過氣發過脾氣，就算上次你說那些話，也很委婉。我一直以為是我做得好，所以你才對我這麽好。但是這段時間你讓我好好想想，我才忽然有點想明白，你對我這樣，并非是我做得有多好，而是你對我沒有任何期望。我在你身邊，你大概是覺得多一個人作伴，覺得不錯，但我若是不在，你大概也無所謂。對你來說，我只是你撿回來的一只可憐的小動物，是你生活中錦布上的一團花，其實并沒有那麽重要。對不對？”
石穗不可思議地看着他的眼睛，她本應該立即否認，但是又像被戳中了她從來不願意承認的心思，讓她一時啞口無言。
林沉年繼續道：“我在外面的時候很害怕，每次給你打電話或者接到你電話的時候，雖然你都是說關心我的話，但是我很怕某一天，我從電話裏聽到你輕描淡寫對我說，小年我們到此為止吧你不用再回來了。”
石穗拉起她的手，小聲道：“小年，我并沒有這樣想過。”
林沉年讪讪一笑：“你看，你到現在還是這樣，明明不喜歡我說的這些話，卻也不認真反駁。”
石穗放開他，勉強笑道：“小年，你是不是覺得我非要跟你吵跟你鬧，你才覺得我在乎你。我承認，我确實對你沒有期待，但并不是僅僅因為你，也并不代表你對我不重要。只是人生的路那麽漫長，誰也不知道陪你走到終點的人是誰，何況我還比你大五歲。小時候我以為我的父母會陪我長大，但很不幸我媽中途退場。每一段上學階段，都會交幾個很好的朋友，也以為友誼是一輩子，但大部分人都在各奔東西中走散。”
“如果真的在乎，就算有問題，努力解決不就好了。”
石穗看着他搖搖頭：“小年，有些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解決的。”
林沉年道：“我覺得可以。”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一定可以。”
兩人的談話就此戛然而止。
林沉年炒菜，石穗幫他打下手，一頓年夜飯做完，已經快到八點。
石開林對廚房裏發生的事，恍若未知，正樂呵呵看電視裏正要上演的春節晚會。看到林沉年再往外面端菜，還開玩笑道：“小年什麽時候也上春晚？”不過說完，又道，“還是不要了，過年就是要待在家裏才對。叔叔希望你以後每年都在家裏過年。”
林沉年笑道：“嗯，我也希望。”
石開林遙遙看了看女兒陰影下看不出表情的側臉，笑道：“小穗，你說呢？”
石穗道：“我當然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