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風荷走得毫不猶豫,他不用看也知道, 滿場歡呼聲之中, 立海大網球部的其他人肯定都是沖向球場之內, 将他們的部長團團圍了起來。
一時之間,叫聲笑聲各種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的聲音, 響成一片。
那是少年們表達自己喜悅興奮之情的心之聲。
他們努力奮鬥,他們不允許失敗,他們終于取得了屬于他們自己的榮譽。
精心澆灌之後獲得的果實, 才最是甜美。
就在所有人的歡欣鼓舞之中, 轉頭正準備和幸村說話的柳發現了友人難得的走神, “精市,你在看什麽?”
他順着幸村的視線望了過去, 但那裏并沒有絲毫值得注意的地方。
除了仍舊在歡呼的觀衆外, 還有看完比賽離去的人影。
聽到柳的問話聲, 幸村驀地回過神來, 嘴角自然而然就挂上笑容,“沒什麽。”
直到現在, 他才有些知道在全國大賽之前, 風君為什麽要和他打上那麽一場比賽。
還記得在打完那場比賽之後, 風君還說過, 他自己那邊那個世界, 在全國大賽之前,他也打過這樣一場比賽。
如果不是因為打練習賽這種理由,也不是因為他自己想要挑戰的話, 那麽這場比賽……
幸村雖然不知道自己猜測得對不對,不過他确實有些明白了,為什麽那張照片上,自己會是那種表情了。
真是,讓他都有些想要羨慕另一個自己了。
當然,這樣的想法也只是在幸村腦海裏一閃而沒罷了。
作為一個現實得很的人,立海大的網球部長從來不會做這種沒有下文的假設,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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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現場的氣氛,也幾乎在瞬間就将他歡樂的海洋中。
立海大的三連霸,他們為之努力為了奮鬥了那麽久,那麽到了現在,該是享受這份勝利的喜悅的時候了。
大家一起!
另一邊,風荷從網球場出來,想了想又摸出手機,這次他沒打電話,只是給幸村留了個言。
不管怎麽說,也算是認識的人,至少也要告個別。
至于打擾別人就不用了,同樣是和同伴們一路走來,他當然也知道,現在對于他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和同伴一起慶祝勝利。
那所有人齊心協力,拼盡全力才摘到手的勝利的果實。
而他在這裏,不過是個旁觀者罷了。
發過短信之後,風荷也沒有再停留,直接拐到打工的地方,向店長辭工。
因為他之前已經電話聯系過了,所以這次來也不過是結算下工資,順便謝謝對方的照顧。
風荷原本就只是打零工的學生,并非正式的員工,所以很快就把事情辦完了。
另外一家店也是如此,而且因為工資是日結的,就更是方便了。
等所有事情都幹完之後,風荷回本丸的腳步不由得放得很快。
直到這一刻,他大概才體會到什麽叫歸心似箭。
哪怕是平行世界,其他都一樣,但就像被生生斬斷了一切羁絆,再熟悉的人事物,也是陌生。
只有擁有羁絆的世界,才是他的歸屬之地。
回到本丸的時候,狐之助已經在翹首以盼了,看到風荷回來就很高興,“風大人,所有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嗎?”
“已經解決了。”風荷蹲在身,朝狐之助伸出手,“我們回去吧。”終于,可以說出這句話了。
“好。”狐之助順着風荷的手跳上他的肩膀,瞬間,也有了種希望回歸的喜悅之前,“我們走吧。”
一人一狐很快就來到時間轉換器面前,風荷按照狐之助的指點,調試過時間轉換器之後,“好了。”
“摁下按鈕吧,風大人。”狐之助也是肅容道。
風荷點點頭,伸出手沒有遲疑的按了下去。不管遇到什麽事,他總不缺乏向前看的勇氣。
瞬息之間,就如同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樣,有些輕微的震感傳來,片刻之後停歇下來。
風荷和狐之助對望一眼,相互/點了點頭,狐之助照例還是蹲在風荷的肩膀上,由風荷帶着他,直奔本丸外面。
作為一個獨立的小空間,本丸裏面是沒有手機信號的,據狐之助說如果有了審神者,也可以向時之政府申請,不過現在連審神者都沒有,當然也就沒有那種東西了。
一腳跨出本丸的範圍之內,風荷立刻就摸出電話,直接按照通話記錄上最上面的那個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接通的時間只有片刻的功夫,然後對于風荷來說,卻有種被無限延長的感覺。
連他……也不由主的有些緊張。
更別說狐之助了,蹲在風荷的肩膀上緊張兮兮的看人。
下一刻,電話被人接了起來,然後電話那頭出現的是熟悉得要命的聲音,還帶着欣慰笑意,“回來了嗎?”
只是簡單的一句話,讓風荷差點第一次産生了接不下去的感覺。
那瞬間湧上的心緒,五味陳雜。
欣喜、放松,如釋重負……太過複雜的感覺,讓他也沒能在第一時間回答對方的問話。
風荷這邊的靜默,似乎是讓電話對面的幸村擔心了,片刻之後,他繼續開口,“風?”語音裏便帶上了幾分擔心的味道。
怎麽電話撥通了人卻沒有聲音,是出什麽事了嗎?
“啊。”風荷強壓下有些激蕩的心情,“我回來了。”
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能對你說出這句我回來了。
大概,這句我回來了的分量,這一刻,也就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了。
而一旁的狐之助,在風荷出聲的那一刻,就已經舉着小爪子,無聲的呼喚起來。
太好了,他們真的順利回來了!
風荷的話說得很是慎重,立刻引起電話那頭的幸村一陣輕笑,“還順利嗎?”頓了頓,“這次,應該沒出什麽意外了吧?”
猝不及防被戳到心痛之處的風荷差點沒忍住捂住胸口。
明明他家主上就是關心的話,為什麽一戳一個準啊。
他覺得被戳中心窩,很痛啊!
好在風荷也算是久經考驗,也知道幸村只是擔心他,所以哪怕思維有些滑向深淵,還是費力的拽了回來,“還好,還算順利。”順利的回來了。
“那狐之助送回去了嗎?”幸村還不知道風荷這邊這麽重大的變故,聽到風說順利回來,他的心情就很放松。
這個問題,風荷卻沒有直接回答了,“你現在在哪裏了?沒事的話,我過來找你。”
幸村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将自己的位置說了出來,“是出了什麽事了嗎?”作為敏銳又和風荷相當熟悉的人,他也察覺多了不對勁。
“等我過來和你說。”風荷覺得這大概不是在電話裏能解釋清楚的事。
幸村也沒有繼續詢問,“好。”有些話,當然也是當面說比較好。
挂斷電話之後,風荷轉頭看向狐之助,“先跟我回去嗎?狐之助。”若他要去找幸村,就不太方便帶着小狐貍了,不過他可以先把狐之助送回家再說。
狐之助卻是搖頭,“不用了,風大人,我住在本丸裏已經很習慣了,就讓我在這裏守着本丸吧。”
既然狐之助下了決定,風荷也沒有什麽異議,“也好,”既然這裏對于狐之助那麽重要的話,“不過送你回去的事……”
不等風荷說完,狐之助自己也是心有餘悸的搖頭,“不急的風大人,等我再調試調試時間轉換器。”
風荷覺得這句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他可真的不想再流落異世界一次了,所以時間轉換器真的至關重要啊,“好,”想了想,他幹脆道,“那等全國大賽結束之後吧,那個時候我有空。”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有空的這種話,才是有備無患的。
“您有空嗎?”狐之助也在瞬間,跟上了風荷的思路。
看狐之助的樣子,風荷重新振作了下精神,“不過沒事,這一次我們一定會成功的,”頓了頓,又是加重了語氣,“一定會!”
“嗯嗯,我們會成功的,”狐之助也是拼命點頭,巴掌大的小狐貍,蹲在風荷肩膀上那麽努力的樣子,實在可愛,“那就等您全國大賽比賽結束之後吧。”
“好。”風荷答應着,将狐之助放了下來,“還是那句話,自己注意安全,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
“放心吧,風大人。”狐之助也是元氣滿滿的樣子,“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嗯。”看狐之助這個樣子,風荷才答應着,放心的離開。
走得遠了,回頭的時候,還能見到小狐貍站在原地揮舞小爪子的樣子。
天氣已經逐漸熱了起來,但早上的溫度,仍舊算得上涼爽,偶爾有清風吹拂,是極适宜的感覺。
大樹的陰涼下,有藍紫色頭發的少年,正坐在草坪上讀一本書。
天光落在他的身上,也顯得似乎比別處更為柔和一些,襯得少年越發的面如冠玉,溫雅俊秀,像是受到神所眷顧的孩子,分外得其恩寵。
他手裏的書,似是已經讀過很多次,邊角處已經有些泛黃。
但就算如此,這本書也仍舊保存得非常完好,可以看出書的主人必定是十分愛書護書之人。
就在他準備翻過一頁書的時候,有人伸過只骨節分明又手指修長的手,從他手裏抽走了書。
“嗯?”他微微擡眸,就見藍發的少年正低頭看着他自己剛抽走的書籍,在翻過封面之後,輕輕的開口,“有人說,是因為現世還不夠涼薄,所以才有了詩歌。”
幸村嘴角微微揚起,小而溫柔的微笑,那是對極熟悉親近的人才會露出的笑容,“所以?”
“永夜裏的光,絕望裏的歌,”風荷擡起頭來,正好和幸村四目相對,“大概是有些道理的。”
幸村注視着近在咫尺的那雙清透得如同倒映着天空的淺藍色眸子,卻是略微收斂起笑容,“出什麽事了?”
雖然風看起來還是和平時一樣,沒什麽表情的冷淡樣子,但幸村就是覺得現在的他很不對勁。
認識這麽長時間,一起經歷了那麽多事,他又本來就是極敏銳的人,又怎麽會看不出對方的不妥來。
下一刻,風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幸村等到的,是一個猝不及防的擁抱。
那一瞬間,連立海大的主上,被稱為神之子的人,也不由得露出詫異的表情。
認識這麽多年,他從未見過好友太過于激動失态的樣子。
哪怕是之前在醫院裏代替他生病的時候,也能在發病之後若無其事的打着電話告訴他,什麽事都沒有。
不,不對,或者說,他其實也是見過一次的,僅僅有的一次。
那是在U-17世界杯決賽上,風勝利了的那一次。
但現在……
雖然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幸村在片刻之後卻是回過神來,伸手安撫的拍了拍風荷的後背,“沒事了。”
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才能讓風如此失态,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幸村也開始擔心起來。
半晌,風荷像是終于緩和下情緒,他放開幸村之後,臉上已經恢複了慣常的神色。
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剛剛的失态,他把手裏的書遞還給幸村,眼睛卻瞟向了其他地方,“抱歉。”
幸村接過書放在一邊,“不用道歉,心情好些了嗎?”
風荷搖搖頭,“沒事。”他只是在看到幸村的瞬間,不由自主的想起另外那個世界,另外那個幸村看他的如同陌生人般的眼神。
那個沒有他存在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
就好像,整個人被全世界所排斥,所抹殺一般。
在那個世界的時候還好,他要冷靜的應對一切變故,所以沒有時間也不會允許自己多想。
但回到自己的世界,在見到熟悉的人,一旦放松之後。
反而有種情緒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覺。
他也是人,哪怕經歷過很多事精神稱得上很是強韌,在面對這種事的時候,也難免心悸心驚。
“嗯。”幸村拉着風荷坐下,“想說說是怎麽回事嗎?”
風荷現在心情已經平複了許多了,聞言點點頭,“之前送狐之助回去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風荷說話的風格,還是那樣的平鋪直敘,毫無波瀾,只幾句話的功夫,就交代了之前發生的意外的來龍去脈。
甚至包括那個世界沒有他這個人存在的事實。
“平行世界,原來真的存在嗎?”幸村手撐在下颚上,肅容問道。
“嗯,真的存在。”風荷提起也是想要嘆氣,那樣的世界,不但真實存在着,而且,還有那麽高的相似度,只除了一個他。
不過,如果從另一個方面來解釋,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他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存在的人,他是系統通過走後門的方式強塞進來的。
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他來完成任務的話,這個世界原本也是不存在他這個人的。
只是現在,他的一切都被合理化了,連存在也變成理所當然。
幸村在問過之後,微微的嘆了口氣,然後轉頭看向風荷,“風。”
“嗯?”正在思考的風荷聞聲擡頭望了過去。
幸村望定了風荷的眼睛,開口的話語裏幾分慎重,幾分溫柔,“你辛苦了。”
在那樣一個世界,很辛苦吧!在認識的所有人都不認識自己的時候,在自己整個人的存在被世界排斥的時候。
他終于明白,剛才的風為什麽會如此失态了。
風不是那種輕易會動搖的人,但是這樣被一整個世界排斥的感覺,恐怕沒有人能不動搖吧。
看懂了幸村眼底的安慰和溫柔,風荷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其實還好。”
他并沒有在那邊呆很長的時間,而且狐之助一直和他強調,他們能夠平安回來。
而最後也确實和狐之助說的一樣,他們平安回來了。
他剛才,是不是有些過于激動了?
看着風荷略微偏移的視線,幸村失笑,這家夥還是這樣,在不知道怎麽回答的時候,就會移開視線了。
這麽想着,幸村難得的伸手摸了摸某人的頭,藍發的發絲在掌心的感覺異常的柔順,和某人冷漠的外表完全不同,“沒有關系的。”
“什麽沒有關系?”風荷有些莫名,偶爾他也會出現這樣跟不上他家主上思維的時候。
“遇到什麽事,”幸村笑道,“和我撒嬌的話,沒有關系的。”
于是風荷原本還有幾分感動的心情立刻就化為了無奈,“……不是。”為什麽他家主上總是能把這麽奇怪的話說得那麽理所當然啊。
“不是什麽?”幸村笑眯眯的看着風荷眼底透露出的無奈,果然,比起之前的神色,還是這樣的風看起來比較可愛啊,“不是遇到事嗎?”
“……”風荷能說什麽,他也很無奈啊,他難道還能大剌剌的說,他其實不是撒嬌嗎?
這種急急的辯駁的樣子,感覺更像是被說中了才會這樣反駁的吧。
風荷不答話,并不代表幸村就不說了,他仍舊是笑着的模樣,“還是說,不是……撒嬌?”
“幸村……”風荷是真的要無奈了,他家主上實在很喜歡沒事調戲調戲他,他能怎麽辦啊?他也很無奈啊。
好在幸村從來就是見好就收,而這個玩笑在三分調笑裏還有七分真實,在遇到什麽事的時候,風能來找他的話,他也會很高興。
所以心情很好的立海大主上就暫時放過某人了,“不管怎麽說,能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
“是啊。”風荷聞言擡起頭來,陽光透過樹蔭撒下點點金黃,略微有些刺眼,風荷擡手擋在眼睛前面,能回來真是太好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