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顧萌
第三章 顧萌
“談什麽?”莊生的小臉還慘白慘白的,她生平最怕的兩種動物就是老鼠和蛇,剛才是她錯覺?眼花?還是事實啊?這電梯公寓二十二樓耶,怎麽還會有老鼠?
那個叫顧萌的穿着睡裙開了客廳的燈,彼時已經是淩晨12點了,突如其來的老鼠事件讓莊生暫時忘卻了痛經的疼痛,只抱着抱枕坐在了沙發上,那個叫顧萌的女孩坐在她四十五度角的地方。
“我希望以後你能把你自己的房間收拾得幹淨一點。”顧萌開門見山。
“你什麽意思 ?”莊生突然覺得選擇今天和這女孩談判貌似沒選對時機,今天元氣有些大傷。
“22樓怎麽會有老鼠?你弄那麽多零食碎渣,42樓也能招老鼠,我租房申明上寫的很清楚希望租房子的女孩是個愛幹淨的女孩。”
“你是說我不愛幹淨????”如此有氣勢的話被莊生以一種很軟弱的口氣說了出來,頓時沒了氣場,她不過是沒有及時清理那些垃圾罷了啊,這個女人頓時就不萌了好嗎?
顧萌沒再多說,起身就回自己的房間了,許是光線太暗了,那人似乎都沒有看到自己泛紅的臉,今天實在是被那個“粉紅蘿莉”的ID給氣到了,她寫文這麽久,也沒遇上過什麽挫折,第一本就超紅,前四年又努力又勤奮,積累了不少的忠實讀者,所以這一年多的斷更,也沒多少人怪她,最多不過是催催更新之類的,還很少見到像這樣極端的讀者,顧萌有些生氣,她生氣的方式就是不說話。
這是別人送給她的房子,呵,顧萌坐在電腦桌前仰着頭望着天花板想起了送這套房子給她的人,昔日往事湧上心頭,根本就沒有辦法忘卻好嗎?所有的方法都用盡了,是誰說時間是治療一切的良藥?那個人,如常年梗在喉中的刺,拔不出來,咽不下去,是自己說從此再也不相見,可又是誰總是偷偷地去看她?
顧萌捂着嘴深吸了一口氣,由于斷更太久收益減了許多,顧萌今年才想着把房子的其中一間租出去,一方面貼補自己的收入,另一方面,一個人住久了,就會害怕,這些日子,她也不知怎麽的,總是在夜裏的時候特別害怕,風吹窗戶的聲音也讓她全身緊繃,她覺得自己快幻聽了,是時候找個人來增加點這房子的人氣了吧,這才在豆瓣上發了房屋出租的信息,那個叫莊生的女人來看房那天也還談的挺好的,只覺得這女人還算幹幹淨淨,有正當職業,不似特別不靠譜的那類人。
一起住的這一周都相安無事,兩人似乎并沒有太多的交集,顧萌喜歡這樣的狀态,這樣淡淡地,甚至是冷清的,不熱烈的關系讓她輕松,她所有的熱情都在20歲以前終結掉了。
20歲的那年,夏日的傍晚,滂沱的大雨,陰暗的房間,搭在床邊的長腿,床上相互纏繞在一起的女人,地板上脫掉的衣物,身下之人的承歡,妖嬈的腰肢,還有那個女人迷頓時那張沉醉其中未曾睜開的雙眼,那張歡愉的高.潮的痛并快樂着的漂亮臉蛋,顧萌似乎将那一晚所有的情節都刻在了腦海裏,她就站在門邊看盡了這一切,房間的窗戶是半開着的,大風吹着窗棂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音,像是随時都會被摧毀似的,地板上脫下的衣物有她最喜歡那個人穿的紫色真絲長裙,質地細滑,像極了她的皮膚,床上的人做的那樣動情,就連顧萌從樓梯間失足摔了三極階梯的聲音都沒聽到。
那天,顧萌的眼淚像那夜的雨似的,那樣肆意,張揚,不管不顧,聲嘶力竭,像那天地間都不複存在了一般,原來絕望也無外乎就是這種感覺,像是心都被掏空了。
顧萌拍了拍胸口,往事總是讓她悶得發慌,最近這種感覺尤其強烈,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電腦沒多久就黑屏了,只顯示燈一閃一閃地泛着藍色的光。
愛情開始的方式總是多種多樣,有些時候始于一瞬間,一個溫暖的早晨,一個夏日的午後,又或者僅僅只是她溫柔的注視,顧萌是在十五歲的時候确認她愛上了那個女人,是在那個夏日的午後,并肩睡在涼席上,頭上的吊扇搖搖晃晃,六月的太陽把整個天地都曬得過于明亮,家門外有一株白蘭花,每到五六月,就挂滿了枝頭,香氣迷人,白蘭花喜光,于是迎着陽光肆意地生長,枝繁葉茂,有一兩枝樹丫枝偶爾還會伸到二樓的窗前,窗下的陽光被剪的細碎,顧萌就是在那個午後覺得她對躺在她身邊的那個女人的感情不再一樣了,她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她睡着了,面向她而側卧着,雙手枕在臉下,睡得那樣安寧,她偷偷地摸了摸那個女人的臉,顫微微的,小心翼翼的,捧住了那張精致的臉,親了親她的嘴角,她好緊張,能聽到自己的心髒即将跳出來的聲音,身旁之人只是眼睫毛動了動,她像一個偷嘗禁果的孩子一動也不敢動,直到幾分鐘之後才确保顧岚并沒有醒過來,她稍稍安了安心,只把手放在顧岚的手心裏,久久不能平靜。
從那以後,她開始叫她顧岚,而再不像以前一般地叫她姐了。
顧萌是五歲的時候去的顧家,她不是孤兒,僅僅只是被親生父母抛棄,五歲以前的事她壓根就不記得,她所有的記憶,所有的童年,都在顧家,顧家是個普通的工人家庭,顧家有一女,亭亭玉立,比顧萌大五歲。
“小妹妹,你長的好可愛。”那是顧岚對顧萌說的第一句話。
顧岚不像其他家的孩子會反感家裏突然來了一個人,會分掉父母的愛,顧岚似乎很早熟,也很懂事,顧世軍兩夫婦工作比較忙,照顧顧萌成了顧岚的責任,她照顧得很好,比親生姐姐還好,甚至就連這個名字也是顧岚取的,她說小妹妹這麽可愛,這麽萌,就叫顧萌好不好?
怎麽能不好呢?只要是她說的,那都是好的。
顧岚每天早晨叫她起床,幫她穿衣服,吃早飯,牽着她一起去上學。
在十五歲以前,她也一直把顧岚當姐姐看,一個善良的,溫柔的,體貼入微的姐姐,直到那個夏日的午後,她聽到自己不尋常的心跳,她知道她臉燒得像火炭,十五歲的年紀已經明白那已經不再是對姐姐的感情,顧岚成了顧萌整個青春期的幻想和性啓蒙。
那是一個對什麽都好奇對什麽都未知的年齡,害羞,青澀,情窦初開,甚至連去買一包衛生棉,如果小賣部老板是個男的都會不好意思去的年紀,她的全幅心思都藏在了心裏,顧岚又怎麽會知道自己一手照顧的,從五歲來到家裏的小女孩竟然有那樣悠長的心事,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對她好,收養一個孩子本就是她的意思,父母疼愛她,她想要個妹妹,可以陪着一起成長,父母不願再生,善良的顧母把顧萌接回了家,她欣喜若狂,似寶貝一樣地對待着這個妹妹,直到顧萌十五歲就長得和她一樣高,她才發現這個妹妹已經出落成一個大姑娘了。
世事從來都無常,有時顧萌在想,如果她不是來到顧家,而是一直呆在那個破破爛爛的孤兒院裏,她的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會不會她也和尋常人家的女孩子一樣,談幾場青春期陣痛的戀愛,然後找一個愛自己的男人結婚?過上一種很簡單的幸福日子?
也許命運之線從出生之日起就已經注定,如果那天晚上,她沒有喝酒,她沒有怒氣攻心地像個瘋子,她沒有幹出那樣的事,是不是好多事情也都會不一樣?
顧萌閉上眼,終是忍受不了藍色的微光,起身将顯示器關掉了,她站在窗前,二十二樓的高樓,窗外再沒了那一株白玉蘭,而顧岚,這輩子,興許都不想再見到她了。
她用盡力氣聞了聞那窗邊,似是還有白玉蘭的香氣,像是她身上的味道,她終究是沒忍住,在那暗夜裏,哭了起來,聲音很小,像是蚊蠅,又像是深夜找不到回家路的小貓,間隙地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