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只是讓顧萌沒想到的是，同樣是炎熱的夏季，五年後，她能撞上那樣的一幕，她像被推入了冰窖，她不知道可以做什麽，才可以讓她不看到那一幕，她偷偷摸摸愛了5年的姐姐，她怕這女子之愛會讓她難堪的姐姐，竟然在那樣的夏夜，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糾纏，她不如被五雷轟頂轟死了算了，好多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她是提前回來的，本來是要給她們一個驚喜，可爸媽都不在家，她聽到姐姐房裏的動靜，她只記得顧岚穿好衣服後匆匆跑下樓來，望着她的眼神，那眼神裏有太多欲說還羞的東西，顧岚卻只是問道，“傷哪兒了嗎？你怎麽突然回來了？”

她說不了一句話，一個字，只一只手緊緊地拽着顧岚的衣角，氣氛太尴尬了，當她看到那個穿戴整齊的女人出現在樓梯口，三人面面相觑，顧岚揮了揮手道，“你先走吧，我送我妹上醫院看看。”

“那個，我和你一起去吧。”那個女人蹲了下來，顧萌忙往後縮。

顧岚又看了她一眼，“你先走吧，我忙完了找你。”

顧萌只覺得天旋地轉，她為什麽要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地方？顧岚問她有沒有摔到什麽地方，腿還能不能走，顧萌淚眼汪汪地看着顧岚，她根本就顧不了身體的疼痛，那不過是摔傷而已，她心底對顧岚的暗戀，那一直守護着、呵護着的秘密，裂開了，往裏面吹着海嘯似的，去了醫院，只是一些皮外傷，并沒傷到筋骨，只是，心，被摔碎了。

後來，爸爸媽媽回來，一勁兒地呵護，關愛，顧萌裝着很累很困的樣子，裝睡，顧岚待父母離開之後，一直呆在顧萌的房間裏，“我知道你沒睡着。”顧岚坐在床邊，躊躇滿志，“你？是不是都看到了？才摔下去的？”那天晚上，顧岚的一字一句，都似針一般地紮在顧萌的筋脈裏，見顧萌從始至終都不吭聲，顧岚只好自言自語道，“你別給爸媽說。”

顧萌什麽都沒有問，她沒有力氣問，她也沒有勇氣卻得到顧岚的任何一個答複，她只知道，那一天，她心裏某塊東西掉了。那之後，顧萌有三天沒說話，也不吃東西，父母只以為她摔了心情不好，她其實沒有什麽，就躺了那一晚上，腿上磕破皮的地方有些疼，漸漸地，結痂，淤青，她為了能和顧岚呆在一起，考大學都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考到遠方，她留在這個城市，每周，回家，這次放暑假，她和同學們出去旅游，她走了幾天，覺得沒什麽意思，有些想顧岚，這才提前回來，這大白天的啊，顧岚，她的姐姐，在她心口插了一刀，顧岚那個時候已經上班了。顧萌不知，該如何自處，她茫然，惶惑，覺得自己的那片天，都快要塌了，而一直暗戀自己姐姐的事兒，除了自己，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不敢告訴任何人，顧岚每天下了班就會回家，關心她，問她腿還有沒有事，她不敢和顧岚說話，也不想說話，她呆在那個家裏，只覺得受罪，她對父母說想回學校，可父母哪肯放心，這眼下又并沒有開學，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只好作罷，這一切，都聽在顧岚的耳裏，她只覺得顧岚冰冷的眼神，似乎要把她呙開，那天晚上，很晚了，父母都睡下了，顧萌也準備睡，聽到敲門聲，顧萌隐隐地有不好的預感，她還是去開了門，顧岚穿着睡裙特別冷漠地進了屋，顧岚從來沒有這樣對過她，這讓顧萌覺得陌生又難過。

“我就這麽讓你覺得不堪嗎？有個同性戀姐姐，就讓你這樣覺得無所适從嗎？你是不是覺得在這家都要呆不下去了，瘸着一只腿也要回學校去住？”

她其實沒有瘸腿，但從來沒有這樣對過她的顧岚全身上下都籠罩着冰冷的寒氣，顧萌被她吼哭了，她這一哭，顧岚更心煩，“你哭什麽？從你見到那一刻開始，你就再沒和我說過一句話，除了哭，你什麽都不會，有個同性戀的姐姐，讓你感到惡心和恐懼嗎？你到底在哭什麽？”

顧萌抹了抹淚，抽泣着，哽咽着，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讓自己平複道，“所以，那個女的，是你女朋友嗎？”

顧岚沒猜到她還會問出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那自然是她當時的女朋友。

“為什麽要在家裏呢？你就不怕爸媽發現嗎？”顧萌一雙眼通紅。

顧岚能怎麽給她解釋呢？情到深處？情難自已，她以為顧萌那樣排斥，嫌棄，她不願講。

“你別管那麽多，你就說，你是不是不能接受？”

顧萌背靠在牆上，絕望地望着顧岚，這麽些年，是該感謝自己掩藏得太好嗎？“這麽多年，你從來都不知道嗎？也是的，我怎麽敢讓你知道呢？我多害怕你知道了，會無法自處，怕你會疏遠我，遠離我，怕打破我們之間現有的關系，我舍不得離開你，不願考去外地，我每個星期最開心的時候就是周末可以回家，你從來都不會發現我看你的眼神吧。”顧萌說着說着整個人都癱了下去，她坐在地上，突然有了一種絕望的坦然，她從來都沒有去奢想過未來，就這樣一直呆在姐姐身邊，呆到顧岚結婚，她就把自己心底這個秘密，找個坑，填把土，給埋了，可從來，都不曾想過，她姐姐，是喜歡女孩子的，而且，喜歡上了別的女孩子。

顧岚本在一腔怒火中肆意燃燒爆炸着，顧萌的話一點一點地澆滅了她的怒火，劇情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樣發展，她以為顧萌接受不了，嫌棄她，才使用這樣的冷暴力。

“我不敢堂而皇之地喜歡你，我只是，想一直呆在你身邊，我不知道你會喜歡女人，而我，卻像喜歡女人一樣地喜歡你。”顧萌，擡起淚眼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