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比試一二
當然,宋晚玉也不是沒經歷過大陣仗的——天子此舉雖然有些出人意料,但她見了也不是特別吃驚。
宋晚玉騎在馬上,素白的手握着缰繩,手背白皙細膩,猶如這山間厚雪一般的白,白得晃眼。
而她今日一身的大紅騎裝,身裹雪白狐裘,臉容微揚,那容色更是灼灼如明珠,光下似有寶光流轉,耀目非常。
見此情景,宋晚玉不驚也不慌,只目光淡淡的掃過了這些人,打量了一番,這才策馬到了天子身側,笑問道:“阿耶一下子就給我安排了這麽些人,倒是叫我看花了眼.......不知阿耶您心下更看好哪個?”
天子倒是不動聲色:“有什麽看好不看好的。我不過是尋了幾個人來陪你游獵,你高興便好。”
宋晚玉眨巴了下眼睛,眸光晶亮:“我要不高興呢?”
天子以目看她,神色如常,不氣也不惱:“明月奴,只是游獵而已。”
見女兒神色不虞,天子也有些無奈,覺得女兒這脾氣也不知像了誰的——元穆皇後尤愛美色,他亦如此,偏卻生了這麽個“潔身自好”的女兒。但他到底是疼愛女兒,想了想,還是要與她多說幾句:“便如賞花,喜歡的便折下來,不喜歡的賞一賞便也罷了。食色性也,人誰不愛美色?見着好看的,總是歡喜的。”
宋晚玉卻道:“他們又不好看!”
天子只當她是故意與自己唱反調,便笑着拿手指了指她,問道:“那你說個你覺得好看的出來?!”
“真要說好看,那肯定是......”宋晚玉差點就要将霍璋的名字脫口而出,好在她還是反應極快,立時補救道,“那肯定是阿耶和二兄啊!”
好話誰不愛聽?便是天子這般聽慣了好話的,被小女兒這樣捧着也覺高興。只是,他高興過了,還是要擺擺手趕人:“行了,你說這個也沒有!人都安排好了,難不成就因為你一句‘不好看’就得把他們給趕回去?!成什麽樣子!”
宋晚玉不依不饒的與天子撒了幾句嬌,見對方仍舊是不改主意,只得恹恹的應了下來。只是,她心情到底不樂,便是看着那些年輕侍衛、世家公子也多是懶懶的,覺得天子這眼光實在不怎麽樣——這些人,哪裏比得上霍璋?!
話說起來,應該也沒人比得上霍璋吧?!
這麽一想,宋晚玉更是連看都懶得去看了。
那幾個策馬跟在左右的世家子見着宋晚玉這般神色,彼此交換了個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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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自然知道天子點他們來陪伴公主,為的是什麽,他們皆是心知肚明。哪怕天子還安排了幾個英俊侍衛,他們也不放在眼裏,畢竟聖人注重出身,這些侍衛雖出身不差,必也是及不上他們的,至多就是來陪着走個過場。
而他們本人也是願意的。雖說公主年紀稍大,前頭又死了個未婚夫,頗有些克夫嫌疑。但她到底是天子獨女,東宮與秦王唯一的妹妹,這般的身份,當真是天下獨一份的。且她又生得這般明豔照人,當真沒幾個不願意的。
只是,公主這般态度,倒是叫他們覺出棘手來。
其中有個鄭氏子,乃是太子妃的堂弟,家中行八,人都喚他鄭八郎。鄭八郎以往與宋晚玉也算是見過幾次面,見宋晚玉只冷着臉策馬往林中去,不理左右,便有意借着舊時那點兒交情搶個先,上前笑道:“公主怎的郁郁不樂?可是不喜這華山風貌?”
宋晚玉瞥他一眼。
鄭八郎朝她一笑,面如傅粉,其色皎然。
宋晚玉便又挪開了目光。
鄭八郎的笑容不免也僵了僵。
宋晚玉擡目看着前頭的林木,聲調也是淡淡的,聽不出半點情緒:“你都看出我‘郁郁不樂’了,怎麽還來煩我?”
鄭八郎:“........”
鄭八郎此時實在是有點笑不出來了——說真的,他以往見着昭陽公主也沒覺得對方這樣難說話啊。
另有太原王氏的王三郎,他見鄭八郎出師不利,便也跟着上前來打圓場,姿态端正,俊逸不凡:“我等皆是奉了聖人谕旨,護衛公主左右,實無旁心。還請公主體諒一二,勿要因此見惱。”他并不似鄭八郎那般還有幾分面子情,索性便拿聖人出來壓人。
然而,宋晚玉卻是沒理他,随口應了一句:“我沒惱啊。我既沒罵你,也沒打你——難道這也算惱?“
王三郎:“.......”
這下子,他們這些人算是明白了:這位公主殿下是真的油鹽不進,也是真的在針對他們。
後頭的盧五郎一向有些怠懶,自不會去湊這熱鬧,而且他心裏比這冒然沖上去的這兩位想得更加明白:這位公主既是能拖到十九還未婚嫁,除卻未婚夫死得早,有些克夫嫌疑外,最大的原因必是她本人不願成婚。所以,這時候一頭熱的湊上去,自然是要被人冷待的。
盧五郎慢悠悠的策馬跟在後頭,眼見着前頭這兩人都吃了悶虧,方才開口:“好了,既是出門游獵,何必在這裏說話,浪費時間?依我愚見,不如比試一二——各憑本事,看看今日誰得的獵物最多?”
宋晚玉對此倒是有些興趣,擡了擡眉梢,往盧五郎處看了一眼。
較之鄭八郎的面如傅粉和王三郎的俊逸不凡,盧五郎的容貌倒是稍遜一籌,但他俊眉修目,神采奕奕,便是騎在馬上也是從容不迫,別有一番過人的風姿,氣韻更勝其餘二人。
盧五郎能夠察覺到宋晚玉打量的目光,但他仍舊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頭,神色如常。
過了片刻,宋晚玉微微點頭:“那就比一比吧。”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既是要比,總不好幾個人都擠在一處。我們不如就在此分道,各自狩獵,待午時再回此處比較今日所獲?”
幾人都聽出來了——宋晚玉這是想借此把他們幾個都給甩開呢!
鄭八郎自是不肯的,正要開口反駁,便聽到盧五郎點頭應下:“也好。”
宋晚玉不由露出些輕松的笑容。
王三郎心下不服,正欲拿聖人吩咐說事,便又聽盧五郎插嘴道:“既是比試,也該有個彩頭才是。若我僥幸贏了,不知殿下您........”
他頓了頓,沒往下說。
宋晚玉眉梢輕挑,轉目看他,似笑非笑:“你想要什麽?”
盧五郎轉目去看她握着缰繩和馬鞭的手,眸光一轉,像是随口笑問:“不若便請殿下将手上這柄鞭子賞我吧?”
聞言,宋晚玉握着鞭子的手緊了緊。
她深深看盧五郎一眼,口上幹脆利落的應了下來:“好!”
與此同時,她揚手揮鞭,再不理這些人,一騎當千的往林深處去。侍衛們見狀,也都紛紛跟了上來,只餘下盧五郎等人以及他們帶來的侍從留在原地,不知現下該不該跟上去。
盧五郎望着宋晚玉離開的背影,一時沒有出聲,左右便靜了幾瞬。
最後,還是王三郎忍不住,首先開口:“聖人令我等護衛公主左右,你這能如此恣意妄為?!”
鄭八郎也不免道:“盧兄,我知你一貫有主意,可你也不能這般自作主張啊!”
盧五郎懶得與他們多說——就昭陽公主那臉色,倘要厚着臉皮一路跟過去,只怕是跟着讨嫌的。倒不如給人一個借口,昭陽公主高興了,心下嫌惡自然也會少了些。
若是此回打回來的獵物真能勝過公主的,必也能得公主另眼相待。豈不比跟着讨嫌更好?
盧五郎心下很明白:慕強憐弱,皆乃人之本性。而似昭陽公主這般身份、這般脾氣的女子,她們永遠都不會看上那些虛有其表的弱者,她們只會對真正的強者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