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六夢來了。

周圍仿佛靜止了一般，火炮落下的地方“滋滋”冒着白煙，夢裏無蹤站在一塊巨石之上，只有一人，卻像帶着千軍萬馬。

九星連環套的光效被他關了，敵對狀态，雪寒光沒法查看他的裝備數值，60秒沉默的時間早已過去，他的槍卻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夢裏無蹤？”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躲在各種安全區、臨時複活點的，早先直嚷嚷着六夢名字的八卦小記者們一起定了身，說來也怪，就是追星都會有那麽幾個膽子大的敢不要命的去往愛豆身邊擠，到了夢裏無蹤這裏，不動好像成了人的本能。

夢裏無蹤沒有再動，他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饒有興致的欣賞起下面的人瞧見他後畏手畏腳的樣子。

“不是說只出一招嗎。”有人忍不住了，在夢裏無蹤不可見的附近頻道說起了話，“火炮加回旋匕首，這起碼兩招以上吧？”

“夢裏無蹤出了名的手快，別人出一招的時間他能攻擊七八次，要不是重火炮出手費點時間，我估計萬木堂全都趴了。”又有人接了一句。

雪寒光站的最遠，恰好在這段話的可見範圍裏，第二個人說的不錯，夢裏無蹤換武器的速度比他眨眼還快，在火炮煙幕的掩護中，雪寒光甚至沒能看清回旋匕首收在什麽地方。

他手裏的槍轉了一圈，想警告一下樹叢中的兩人自己就站在這裏，可人家只把他當透明人，還在嘀嘀咕咕講着六夢的事跡。

從六夢出現的那刻起，大夥兒眼裏就沒有別人了。

雪寒光只得死死盯着夢裏無蹤。

如傳言一樣，六夢公會手速出奇，普通玩家很難有應對之力，所以才傳出裏面有電競俱樂部訓練生的說法，公會擴招之後，萬木堂迅速把人收到了一百人的滿員程度，排行榜上的其他公會也都如此，雪寒光還遇到入會不久的新人問他如果六夢也開始收人的話，他是否可以退會轉六夢。

可事實讓衆人失望了，六夢安安靜靜的，一點擴員的想法都沒有，一級公會科技可招收的最大人數是二十人，六夢就保持着建立之初二十人的隊伍，從無名小卒一路升到了排行榜的榜首，粉絲團給他們這種堅持不擴張的做法取了個名——六夢精神。

閉嘴繡花第一次遇到這種陣勢，呆愣了一下以後就往林森淼身上看，木深在夢裏無蹤的手下死的那麽輕易，她下意識的就想叫林森淼快走，免得被這怪物盯上。

方衍臉色陰沉，也盯着夢裏無蹤，如果有人能看見他的眼神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目光就像準備揍孩子的爸爸一樣嚴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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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都說過這裏不許打架，怎麽，你們是不把六夢放在眼裏麽？”夢裏無蹤對現場低迷的氣氛十分滿意，望見柏拉兔一會兒朝向他手裏的重火炮，一會兒又朝向地上的坑，索性在倉庫裏摸了下，拿出了更兇悍的鐳射炮，手裏掂了兩下。

柏拉兔下巴差點掉了，六夢的第二個可怕之處，強悍，人又少，對其他公會來說猶如性命一般重要的資源在他們那裏就是占倉庫的，一級本裏許多這輩子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的材料，對六夢來說還沒燒火的炭好用。

交易？六夢不參與；扶貧？六夢不感冒；社交？六夢沒興趣；玩穿越河宙到底是為了什麽？在場的人除了方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雪寒光別過頭去，回身看了眼背後的公會成員們，起初見六夢只有一人，他還萌生過與夢裏無蹤拼拼看的想法，直到夢裏無蹤拿出鐳射炮，他才被狠狠敲了一棍，六夢只來了一個人，但不代表在線的只有一個人，他可以不怕夢裏無蹤，但不能不怕六夢，穿越河宙是以公會為單位的生存游戲，他可以不要臉，不要命，萬木堂卻不能。

“回。”他在公會頻道說。

雪寒光在後撤的路上停了會兒，給夢裏無蹤發了條消息，一直到科裏漠再看不見萬木堂一個人，閉嘴繡花舒了口氣，緊張感卻仍在持續。

夢裏無蹤看見了柏拉兔名字下面的星星。

“一個巴掌拍不響，”夢裏無蹤說，“打架是兩個公會的事，萬木堂和我認慫了，你們是不是也該做點什麽免的受皮肉之苦？”

他說的雲淡風輕，柏拉兔頓時滿頭大汗，認慫？怎麽個認法？如果是檢讨書的話他有現成的，實在不行還有一網盤的模板可以套。

話聽在林森淼的耳朵裏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雪寒光私聊他就是不願丢臉，這小兔崽子一點不給面子，前腳剛走後腳就炫耀出來，林森淼的視線穿透了武器屏障，把夢裏無蹤看了個光。

夢裏無蹤突然一陣惡寒。

他看到了林森淼。

換作別人，夢裏無蹤早就動手了，哪還高興跟他在這裏廢話，但對于他們這一行的來說，危機時刻的第六感也是十分重要的，林森淼系統臉、四星套裝，跟他玩了半天就棄游的師父有點像——

越厲害的人越試圖把自己包裝的人畜無害。

方衍覺得該給他點教訓，否則這麽下去真的無法無天了。

他朝前邁了一步，在地圖頻道打了一句：

“過來，我教教你火炮是怎麽用的。”

此話一出，夢裏無蹤愣了，閉嘴繡花也愣了，柏拉兔傻了，在場群衆懵了。

【地圖】六夢最夢：？兄弟？你吓傻了？

【地圖】還我爺爺：你要教誰？

【地圖】喜鵲心眼：完了完了，又瘋一個，這是被六夢逼瘋的第幾個了？

按夢裏無蹤的脾氣，早該一炮崩了這不把他放在眼裏的傻大個，偏偏他說的話，今天下午他剛剛在師父那裏聽過一遍——

儲夢，過來，我教教你這把槍是怎麽用的。

雙手不受控制的摸上鍵盤，給林森淼發了條私聊消息。

“你誰？”

私聊和地圖聊天就不一樣了，面子都不用給，也不用裝紳士，方衍回了一句：

“你誰？儲夢，你的禮貌呢？”

儲夢一驚，腦子立馬轉了回來，穿越河宙裏知道夢裏無蹤=儲夢的人屈指可數，早先雖有六夢是俱樂部訓練生的傳聞，也被公關壓了下去，自那以後自己和朋友就低調的不能再低調了，連最常呆的一、二級副本門口都定了不準打架的規矩，就是怕他們自己也攪進去。

“請問您是？……”

林森淼：“作業寫完了？”

“你師父知道你還在玩穿宙麽？”

“周末該在NewCox的基地吧？”

“膽子不小啊，不怕被彭俞捷發現？”

短短幾句，聰明的儲夢已猜到了他的身份。

“YU”是NewCox中國區戰隊的王牌，也是儲夢的師父，大名彭俞捷，不過早被忘的差不多了，一是作為現役選手，“YU”這個名號比他本名更響，二是他師父不喜歡這個名字，敢這麽叫他的都不是電競圈內的人，再加上上來就問自己作業做完沒有，一副把YU的徒弟當小學生看的樣子，這世上除了方衍沒有第二個人。

夢裏無蹤：“方叔叔……”

看到這個稱呼，方衍嗆了下。

想發作，又不該，從年紀上來說，儲夢也沒有錯。

沉默良久，他回給儲夢：“回去跟你師父說，十四歲了，該好好學學怎麽說話了。”

這是一種默認。

儲夢看完這條消息，徹底洩了氣。

儲夢是個孤兒，六歲被彭俞捷撿走，七扯八扯帶到了十四歲，期間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彭俞捷有父母，對他卻不如對家裏的狗，職業生涯裏最初那段黑暗的時光，彭俞捷打着三份工供養他們兄妹，一度瘦到一百斤以下，儲夢簡直擔心他會握不住鼠标，直到被方衍推薦給NewCox，他們的生活迎來巨變。

儲夢性格不好，愛發脾氣，彭俞捷總有辦法治他，可方衍脾氣也不好，彭俞捷卻什麽錯都認，儲夢喜歡穿越河宙，首測的時候把游戲環境攪得烏煙瘴氣，把方衍氣了個半死，可儲夢不愛在基地裏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孩子練習，就喜歡去人多的游戲裏找存在感，這是他心裏的一塊病。

彭俞捷也是懂他幾分，才一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眼下又惹到方衍了，他屁股開花能讓師父不生氣麽？

夢裏無蹤看了看雪寒光給他發來的道歉信，猶豫着是不是複制黏貼一下發給方衍會好一些。

【私聊】夢裏無蹤：方……哥哥，你能不告訴我師父麽？

【私聊】林森淼：那得看你表現了。

儲夢年僅十四歲，經歷如四十歲一般豐富，眼睛環繞着在場群衆看了兩圈，做了個重大決定。

被幾百號人熱烈注視着的夢裏無蹤，朝林森淼擺了個作揖的姿勢，禮貌的說道：

“請師父指導。”

全圖人：“………………？？？”

Nickey堵在M市中心的立交橋上，前面車禍，正煩着呢，手機不識好歹的響了，他抓起來瞧了眼，稀客。

“喂？”

“Nickey叔叔……”對面是小姑娘脆生生的聲音。

Nickey心化了一半，柔聲問道：“怎麽了？”

“有事情想問問您。”

儲筱把儲夢的事簡略說了下，怯生生的問：“方叔叔不會告訴我哥哥的師父吧？”

Nickey笑的岔氣：“這不正好麽，讓儲夢吃個教訓，我看方叔叔早就對六夢不爽了，什麽第一公會，四個小屁孩每人五開二十個號随便就撂倒一游戲的玩家，站在做游戲的人身上想想，誰不覺得窩火呢？”

“我哥哥沒想做壞事的……”

“好了好了沒事，”Nickey怕儲筱跟他哭，連聲安慰，“方叔叔一把年紀了，怎麽會跟十幾歲的孩子一般見識，我看他就是住家裏閑得慌，找點樂子罷了，讓你哥哥少玩點亂七八糟的游戲，多練習練習比啥都強，別着急了啊，Nickey叔叔幫你搞定。”

“真的嗎，謝謝Nickey叔叔。”

“嗯放心，交給叔叔，早點回家去吧，別在外頭亂轉悠了。”Nickey知道NewCox的訓練嚴格，十幾歲的訓練生想打私人電話得偷偷溜到圍欄外面，儲筱沒有儲夢那麽高的天賦，只是無處可去才留在了NewCox，雖然沒人管着，可畢竟是個小女孩，一個人在外面更讓人不放心。

挂了電話，前面的路正好通了，Nickey一腳油門出去，并不準備去找方衍，他是吃飽了撐的才會找小孩子的麻煩，與其擔心儲夢會被他怎麽樣，不如擔心一下下周周會自己作為代理負責人該怎麽彙報才不會挨罵，彭俞捷那麽溫和一人，方衍跟他比起來簡直就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