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向陽鱷

徐清钰面色乍沉,眼底卷起暴風雪,冷戾得不像話。

他現在原地,不知是該冷笑,還是将大雕丢到初元面前,質問她,控訴她。

然而,他只冷靜的站在這兒,憎惡得看着這一切。

“唳——”大雕吃痛,仰天清嘯。

越衡連烨扭頭,瞧見徐清钰,都不由得束手束腳。

“恩人,你回來了。”連烨讷讷地起身,安靜的站在一旁。

徐清钰在兩人扭頭的瞬間,所有負面情緒全都收斂。他沒看越衡連烨,徑直走向初元,拎着手中半人高的大雕,笑道,“師姐,我們坐這個飛過去吧。”

初元挑眉,“你可以找他倆試驗一下。”

越衡:好狠的一小姑娘。

連烨在旁憨厚的笑,“對對對,我們可以替恩人試試。”

越衡,……

徐清钰眸子微冷,面上卻如沐春風,“這會不會不太合适?萬一你受傷了,豈不是我的不是?”

“不不不,能替恩人做事,是我的榮幸。”連烨感覺有股冷氣往骨子裏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提醒道,“恩人,夜風寒涼,給小姑娘添件衣。”

徐清钰嘴裏下拉,吐出話依舊溫和,“是你受了風寒吧,現在這夜風正好,吹散了白天的暑氣。”

連烨覺得周圍溫度又下降了,可是觸及恩人眸子,委屈的不敢說。

他“哦”了一聲,撓撓頭,傻笑。

越衡在旁噤若寒蟬,小動物敏銳的直覺讓他明白,大腿他現在心情不太美麗。他以看勇士的眼神看着連烨,在大腿這充滿壓力的眼神下還能對答如流,真是神經強悍。

“那就麻煩你了。”徐清钰将大雕遞給連烨,連同雕上辔頭。

連烨接過,爬到大雕背上。

他動作太快,越衡剛想阻止,大雕就展翅高飛,如離弦的箭飛入雲霄。

對連烨的擔心壓過對徐清钰的害怕,越衡忍不住對徐清钰怒目,“那雕沒有訓熟。”

要是連烨被雕從空中甩下來怎麽辦?

“他是自願的。”徐清钰抿平嘴角,垂眸冷淡道。

“你!”越衡越發氣急,他手握成拳,松松緊緊。他很想不顧一切揍上去,可是知道于事無補。他瞪了徐清钰一眼,擡頭緊張的望向天空。

空中連烨果然摔了下來,卻不是他以為的大雕甩下來的,而是大雕在空中分解,連烨身下沒有依托,維持趴的姿勢往下掉。

徐清钰見狀,知道用猛禽載着飛過去行不通。

“連烨——”越衡在下邊叫,視線焦急的左右晃動,試圖找到什麽相救。

初元眨眨眼,誇道:“還算冷靜,沒有叫。”

徐清钰心情徒然惡劣。

他從旁邊樹上扯下藤蔓,手一甩,藤蔓在空中繞個圈,尾端纏上連烨的腰。

他抖動着藤蔓,連烨在空中墜落的姿勢,變成Z字形,随着搖晃的頻率加快,連烨下落的趨勢緩解,像鐘擺一樣來回擺動。

徐清钰邊晃動藤蔓邊往回收,像收風筝一樣。天上連烨一路往岸邊靠,身形也由點變面,漸漸清晰,距離地面也越來越近。

越衡興奮道,“恩人,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對不起啊,之前錯怪你了。”

徐清钰眼底閃過嘲諷,還是那麽天真,近乎于蠢。

見初元仍仰頭盯着連烨,他惡意一笑,猛地一拉藤蔓,連烨順着力道斜飛,像隕石一般往這邊砸來。

“慢點,小心點。”越衡在岸上緊張的盯着,忽見連烨撞入懷中,他下意識得抱住,兩個人被這股沖力撞得倒飛出去,蘆葦林開合,将兩人身影吞了進去。

初元“哇哦”一聲,扭頭看下徐清钰,笑道,“你是故意的。”

徐清钰心提了起來,見初元沒生氣,又放了下去,“師父。”

“這麽不喜歡這兩個小孩啊?”初元彎腰去拿蜜羹,邊吃邊問。

徐清钰猶豫片刻,心一橫,承認了,“對,我不喜歡。”

我不喜歡他倆占據你的注意力,我不想你再收徒。

“不喜歡就不喜歡吧。”初元點頭,“交朋友還是要看眼緣。”

初元若是惡聲惡氣,徐清钰做這些惡作劇還挺理直氣壯,現在初元這般善解人意,他反倒手足無措起來。他讷讷地問,“師父不是挺喜歡他倆嗎?”

“我喜歡有什麽用,還是要看你呀。你的心情最重要,誰也越不過你去。”初元願意逗逗越衡和連烨,不過是看他倆人品還行,想給徒弟找幾個玩伴。

人生在世,總需要一兩個好友的。

不過,處朋友這事,還得看孩子間緣分,徒弟不喜歡,再挑便是。

徐清钰心花怒放。

初元的意思是,他最重要,若是他不喜歡,初元便不會收徒?

得了這麽個保證,徐清钰心底的戾氣全消。他扭過頭,不好意思的偷偷笑。

小屁孩,心思還挺多,初元瞧了徒弟一眼,繼續吃蜜羹。

過了片刻,越衡扶着連烨撥開蘆葦林走了出來。

他倆衣襟上挂着嘔吐物,看起來怪惡心的。

初元吃不下去,關上蓋子移開視線。徐清钰也瞧了一眼,就不再看。

他走到初元身邊,視線落到沼澤上,問,“師父,橫渡不行,飛越不行,難道只能游過去?”

初元是那種會放水的人嗎?

是。

所以初元開口,“再看,仔細看,要有耐心。”

耐心?徐清钰眸光一閃,這是度沼澤的法子還沒出現。

“是,師父。”徐清钰視線落到沼澤地裏,若有所思。

他身後,越衡帶着連烨去沼澤邊緣的水塘清洗自身。

洗着洗着,越衡忽然大叫一聲,“什麽東西在咬我。”

他捂着屁股,從水塘裏蹿了出來,他轉身,盯着水面心有餘悸。

他旁邊,連烨也爬上岸,盯着水面瞧。

連烨和越衡沒發現,徐清钰卻瞧得清清楚楚,有向陽鱷潛伏在沼澤地裏。它的顏色和沼澤一樣,移動時無聲無息,不容易被人發現。

向陽鱷是專門生活在沼澤地裏的一種鱷魚,日出則向陽而進,過午太陽西行,又跟着太陽往回趕。

徐清钰眸光閃爍,頓時知道,穿過沼澤的關鍵,便是這向陽鱷。

徐清钰捉了兩只向陽鱷拖回岸上,用藤蔓捆了。之後用藤蔓編嚼子套上鱷魚嘴。

越衡瞅見,走到鱷魚邊上戳戳,“就是它咬我?”

初元聞言笑,“要是它咬你,你下半身就沒了。”

越衡禁不住下半身一涼,離鱷魚遠遠的。

他望着這兩只鱷魚若有所思,對連烨道,“我們也捉鱷魚吧。”

大腿總不會做無用的事。

因為徒弟不喜歡越衡和連烨,初元不再理會那兩人。

吃晚飯、練劍、休息,一晚上就這麽過去。次日天光未亮,徐清钰就起身,燒了熱水給兩人洗漱,又吃過早飯,一切收拾好整頓待發時,太陽剛剛從地平線掙紮出來,時機恰恰好。

徐清钰和初元坐在鱷魚背上,松開綁着鱷魚四腳的藤蔓,一拉缰繩,控制着鱷魚前行。

沼澤地上水汽蒸騰,涼風習習,坐在向陽鱷上吹着風,惬意又舒服。特別是向陽鱷前行速度快而穩,乘坐體驗很佳。

緊随徐清钰的越衡禁不住放聲高歌,“今夕何夕兮,坐鱷沼澤;今日何日兮,得與友人同歌;水有鯉兮澤有鱷,攀高蘭兮盡樂呵……”

初元扭頭去瞧,“即興改詞作曲,挺有意思。”

徐清钰在旁開口,“這不算什麽,凡間士子都可以,歌詞曲賦,是讀書人都需掌握的基本技藝。”

初元扭回來,上下打量徐清钰,笑道,“忘了我這有個大才子。”

徒弟這心思,怎麽跟那些不想讓媽媽誇別人家孩子的幼童一樣?原來她不僅僅要防着徒弟叛逆期,還要細心呵護他徐三歲的小自尊心?

徐清钰垂眸,遮住眼底的不好意思,“沒,算不得大才子,上過學堂,讀了幾年書而已。”

初元注意力又落回徐清钰身上,見他快活的想甩尾巴又強壓着不甩的矜持樣感到好笑。

以前怎麽沒發現她徒弟這麽好玩兒。

“喲,不得了,上過學堂,讀了幾年書,是個讀書人。”初元你一本正經的逗道,“我就沒上過學堂,只約莫認得幾個字。”

徐清钰聽得臉熱,他知道初元在學他說話,忍不住擡眸橫了初元一眼,“師父。”

拉長着調子,像是哀求,又像是撒嬌,聽得人都酥了。

初元沒忍住哈哈笑出聲,見徒弟還在瞪她,告饒道,“乖徒兒,是我錯了,我不該取笑你。”

說着,又忍不住笑。

徐清钰被初元笑得沒脾氣,伸手去拍初元後背,“笑的動作別那麽大,當心岔了氣。”

向陽鱷日行千裏,半日行五百裏。将至正午時,徐清钰看到了沼澤邊緣。

沼澤那邊又是竹林,一眼看去竹林蒼翠,俊秀挺拔。竹林之後是青山,藏在白霧之後,只能看到深深淺淺的輪廓。

徐向前抱着初元從向陽鱷上跳下,這時恰正午,向陽鱷開始回身。

越衡連烨見狀,忙從向陽鱷上跳下。越衡擡頭,見前方徐清钰不等他倆大步向前走,喊道,“恩人,等等我。”

徐清钰聽到喊聲,走得更快了。

越衡拉着連烨一路小跑到徐清钰身側,“恩人,你走得太快了。”

徐清钰嘴角下耷,眼底閃過抹厭煩。

越衡伸手去拿徐清钰身上的竹簍,“恩人,我替你拿着吧。”

“不用。”徐清钰往旁一讓,避過越衡的手。越衡不死心,手放到竹簍上一拉,“要的要的。”

只聽到撕拉一聲,布帛撕裂聲響起。

徐清钰和越衡同時停下腳步,視線落到徐清钰腰側,徐清钰腰上的腰帶壞了一半,只要再用半分力,腰帶就被扯成兩半。

徐清钰:……

越衡:……

越衡下意識的松開竹簍,撕拉一聲,竹簍掉到地上,腰帶徹底斷了。

徐清钰:……

越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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