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和我的母親分別了九年,關于她的印象随着時間的流逝也逐漸暗淡了下去,但有一些記憶卻始終盤踞在我的腦海裏。

她曾經對我說過:“要相信你的第一直覺。”

現在,我的第一直覺告訴我,最好不要跟愛德華這個人扯上關系。

我在面具背後打量着他,他看起來的确很無害。我不知道他的那種憂郁的氣質是從哪兒來的,但是很顯然,配上他的這副好皮囊,這種氣質算的上是如魚得水。

“面具很适合你。”他說。

“謝謝。”我禮貌性地回道,“你有什麽事?”

愛德華輕笑了一下,一雙棕色的眼睛盯着我,有些無辜地道:“親愛的,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你明明知道的,我很喜……”

“停。”我立刻制止了他的話題,回頭看了一眼排隊的人群。我和愛德華原先就站在隊尾,現在人群往前移動了不少,和我們兩人拉開了一段距離。

我冷靜地對他說:“我不喜歡你,我也不是同性戀,請別再這樣了。”

愛德華挑了挑眉,說:“是嗎?連一個機會都不給我?羅伊,我不知道你這麽冷淡。但是你表現的越冷淡,我就越興奮。真想看看你在床上是……”他在恰到好處的地方停下,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突然發現我可能想錯了,愛德華的真實目的可能要比我想象中簡單。

他想上我,僅此而已。

“你覺得社會上的這些敗類都集中在哪兒?”我的朋友尼克問過我這樣一個問題。

當時我們正窩在他的閣樓裏抽煙打發時間,我和他并排躺在一張不太舒适的單人床上。

“我想,貧民窟會多一些。”我說。

他差點要動手打我,笑道:“你這家夥是不是故意找茬,我他媽的就住在貧民窟!”

“我又沒說錯,你的确就是——”我朝他臉上噴了一口煙。

“你和敗類做朋友,你也是。”尼克說。

“沒錯,我也是。”我說。

抽完煙我們開始喝汽水,尼克拿了一個很大的玻璃杯,開始往裏面倒各種不同口味的汽水。黃的、藍的、綠的、紅的……然後瘋狂攪拌,接着用一種非常自信的神情看着我,對我說:“嘗嘗。”

我喝了,味道很奇怪。我皺着眉讓尼克喝,結果他居然不肯喝。我捏着他的下巴,使勁兒往他嘴裏灌,他寧死不從,汽水撒了一床單。

他坐在濕了的床單上,垮着臉對我說:“感覺自己尿床了……你還笑!”但笑這種東西是會傳染的,尼克沒堅持多久,就跟着我一起笑了起來。

我得承認,和尼克在一起的時候,我很放松。

尼克笑完後對我說:“羅伊,你知道嗎?敗類永遠是平均的,他們到處都是。那些有着良好出身,在大學裏讀書的家夥裏面,也有很多。這個城裏,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全被敗類塞滿了。”

我有好一會兒沒說話,和愛德華對視的時候,我看見了別的東西。我終于知道我為什麽對他的視線總是感到不舒服了,因為那裏面其實包含着一種最原始的征服欲,他并不掩飾這種赤裸裸的欲望,相反,他太坦然了。他把這種欲望用甜言蜜語包裹起來,他找到了我的弱點。

可惜,他選錯了對象。

我輕輕笑了下,我感覺愛德華的呼吸似乎變得急促了一些,我漫不經心地說:“不。”

“你在做夢。”

他壓低了聲音:“哦?所以安娜知道嗎?”

我愣了愣,“你什麽意思?”

他舔了舔嘴唇,道:“她知道你對女孩兒硬不起來嗎,嗯?親愛的。”

我懂他的意思了,但還是有點兒難以置信:“你在威脅我。”

他說:“我就是在威脅你啊,親愛的。我想,你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你的小秘密吧。”

“我不是同性戀。”我強調道。

愛德華嗤笑了一聲,說道:“你肯定是,你必須得是,你不知道你有多迷人,羅伊。”

我現在有點兒懷疑安娜交朋友的眼光了。我再一次回過頭,安娜仍然在禮堂門口忙碌着,她可能不會想到她的社團成員不僅是個迫切需要約炮的同性戀,而且此時此刻還在不停地騷擾我。我可以一拳打在愛德華的鼻梁上,我不知道他對我的了解有多少,但我覺得他可能嚴重低估了我的戰鬥力。

他以為我是什麽?一個弱不禁風的高中生?

但我不能。

今天對于安娜來說是個特殊的日子,我知道她為了這場舞會付出了多少,也看到整個社團成員的努力。她邀請我來參加這次舞會,我不想給她惹麻煩,恐怕愛德華也非常清楚這一點。

那麽……

我稍微放松了一下身體,讓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麽緊繃,我故意說道:“其實……”

“嗯?”愛德華敏銳地捕捉到了語氣中的一絲猶豫。

“也不是不可以。”我說,“但是,按規則來不是更好玩嗎?”

愛德華笑了下,靠近了我一步,道:“有趣。你想怎麽玩?”

“交給老天決定怎麽樣?”我挑了挑眉,道:“去抽號碼牌。你抽左邊的,我抽右邊的。如果抽到一樣的,那麽就是命中注定。”

我慢慢靠近他,故意側過頭,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如果是命中注定,你就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寶貝,你……”他想伸手摟住我,卻被我躲開了。

我迅速和他拉開距離,說道:“怎麽樣?”

他看了我一會兒,接受了這個提議,他說:“我想,還有一句話叫做人定勝天。”

我笑了笑,沒有說話。

我當然清楚這只是一個暫緩的借口,要從這麽多號碼牌中抽到相同數字的幾率實在太小了,愛德華也只是想陪我随便玩一玩,他很有耐心。我們兩個裝模作樣地去排隊,當我把手伸進右邊的箱子時,艾米麗大聲道:“嘿,羅伊!你喝多了嗎?這邊是女孩子的,你應該去抽左邊的。”

她的話頓時引來了一陣哄笑。

愛德華走過來挨着我,神秘地笑道:“他在和我玩一個游戲,艾米麗。”

“是的。”我說。

“所以你要男扮女裝?”艾米麗天真地問,“那我去給你找一條裙子。”

“我想,裙子先不用了……”

“你是多少號?”愛德華伸出手,我看見他的號碼牌正躺在他的手心上,他是56號。

我舒了一口氣,朝他晃了晃手裏的號碼牌,“173號。”

“真可惜。”愛德華說,但我從他的語氣裏聽不出絲毫可惜的味道。

“玩完了?把牌子放回去吧,羅伊。”艾米麗說。

“不可以放回去的吧!”隊伍裏有人說。

“放回去就不靈了。”

“抽了就要留着哦,親愛的,說不定下一秒你的真命天子就要出現了。”

我:“……”

艾米麗一臉無奈地對我說:“留着吧。”

很久很久之後,我總會想起這句玩笑話——“說不定下一秒你的真命天子就要出現了。”

這句話仿佛是來自林間的一個魔咒,一個預言,是在最不經意之間浮現的一縷光線。我要去到很遠之後的未來,在未來的某個節點上回頭看的時候,我才能明白這句話的意義是什麽。

它改變了我的全部,而我現在對此一無所知。

我只知道,有個男人看了看手裏剛抽到的號碼牌,低聲道:“173?”

一瞬間,艾米麗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她看看我,我也震驚地看着她。

“所以,你的真命天子這就來了,羅伊。”艾米麗忍不住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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