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顧辰軒一把操起購物袋裏的手機盒，猛拍向男人的腦門。
尖銳的盒角劃破男人的頭皮，鮮血頓時順着腦門往下淌，男人擡手一摸，對着滿掌刺目的鮮紅驚恐大叫：“啊啊啊啊！流、流血了！”
“給我滾開！”顧辰軒被他吼得兩耳嗡嗡直響，擡腳就往男人肩上狠狠一踹。
男人往後仰摔，後腦勺不偏不倚地撞到玻璃窗，“哐”一聲響伴随着男人越發凄慘的吼叫：“啊啊啊！殺人了！救命啊！”
“誰殺你了？！”顧辰軒惱得不行，這男人叽叽哇哇亂叫，還把血抹得滿臉、滿車都是，弄得當真像命案現場似的。
一束強烈的燈光從後方打來，顧辰軒眯了眯眼，往後看去，有人從開着遠光燈的車上下來。
他看不清那人的臉，只有看到高大挺拔的身形。
不過這一眼足矣，顧辰軒已經認出是蘇秦。
他連忙拽過還在哇哇叫的男人的衣領，對他道：“不是我打你，是你自己不小心撞破頭的。”
“什麽？！”男人兩手緊捂腦袋，滿面猙獰，“就是你打的！我要報警！要賠償！”
“報警？是你先襲擊的我！”顧辰軒簡直無語，要不瞅着男人鮮血淋漓的樣會讓蘇秦誤會自己濫用暴力，過于兇殘，他才懶得和這種垃圾廢話。
砰！
車門彈也似的往外拉開。
顧辰軒還沒來得及開口，身邊的男人就被蘇秦拽住後領，像拎着麻布袋似的拖了出去，重重地摔在路邊。
“哇啊啊啊！”男人在地上滾了兩圈，渾身是泥，還殺豬般地嚎着，蘇秦抓着他的肩，往他臉上狠狠揍了一拳！
男人的門牙頓時崩落兩顆，鼻血嘩嘩地往外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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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蘇秦又是一拳打在那人的面頰上，男人張着血肉模糊的嘴，痛得喊都喊不出來。
看到蘇秦面無表情地又一次擡起滿是鮮血的拳頭，顧辰軒急忙下車，再打要出人命了！
“蘇秦，別打了。”顧辰軒飛奔過去，想抱住蘇秦的腰，卻被路肩石絆倒，徑直在蘇秦面前摔了一個大馬趴！
“疼疼疼！”雙手雙膝全磕在滿布碎石的地面上，疼得顧辰軒倒抽涼氣。
“哐！”地一聲響，男人被蘇秦粗暴地丢開，還不偏不倚地摔在垃圾桶上，“不可回收”的标識正怼着男人污糟的臉。
顧辰軒忍着疼地朝那男人看去，只見他抱着垃圾桶哎哎地叫着。
見那人還留着半條命，顧辰軒是大松一口氣，正要爬起來，肩膀就被扶住，緊接着身體一松，整個人就被蘇秦抱在懷裏——還是公主抱。
路燈的光輕輕攏在蘇秦的頭頂，他頭發烏黑，眼神深邃如夜。
“你還好嗎？”蘇秦的語氣暖得像一把陽光。
“嗯……我沒事。”顧辰軒突然好想伸手去摸一摸蘇秦的臉，因為他意識到，蘇秦幾乎是突然地闖入自己的生活，不管這是偶然也好，是必然也罷，他都已經成為自己生命裏，永遠都不可能消失的存在了。
看着蘇秦，在他溫暖的注視下，再尖銳的傷痛都變得無足輕重，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魔力嗎？
顧辰軒從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這一切都是那麽地新鮮，也是那麽地殘酷。
他越是發現自己是真的——很喜歡蘇秦，也就越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把這份感情準确無誤地傳遞過去，只是說“喜歡你”還不夠，尤其蘇秦的心裏已經裝着哥哥，裝了很多年。
“你沒事就好。”蘇秦沉聲道，“不然，他活不了。”
“呵呵！”看着蘇秦認真的表情，顧辰軒忍不住發笑，他之前的擔心顯然多餘，蘇秦怎麽會認為自己濫用暴力，他看一眼就能明白發生了什麽。
那男人根本是咎由自取，以及對付那種垃圾果然還是狠狠揍一頓才好。
“你一天之內遭襲兩次，還從劫財升級到劫色，虧你還笑得出來。”蘇秦的眉心微微擰着，似在生氣。
“我要不是遇着麻煩，你哪有機會英雄救美？”顧辰軒擡手想要抱一抱蘇秦的肩，但手掌都磕破了，血肉模糊的，他怕弄髒蘇秦的西服，有些無從下手。
“我車裏有消毒棉。”蘇秦邁開腿走向越野車，顧辰軒一晃，不覺就抓上他的肩頭。
看着西裝上留下的血印子，顧辰軒無聲嘆氣，到底還是弄髒了，這種高級定制的西裝沾上血污得送去專門的洗衣店，好吧，他欠蘇秦的賬單上又添下一筆不小的清潔費。
怎麽感覺每次和蘇秦在一起，就會給他帶去麻煩，顧辰軒想，比起賬單，或許他該離蘇秦遠一點才是。
這才見了幾次呀，蘇秦都幹了兩架了。
“我最近水逆。”顧辰軒一坐到副駕駛席，就迫不及待地告訴蘇秦這件事。
“所以？”蘇秦從手套箱裏取出一瓶礦泉水，他站在車門外，示意顧辰軒把雙手伸在外邊沖洗。
“所以你得離我遠點，越遠越好。”顧辰軒伸直、攤開着雙手，看到蘇秦擰開瓶蓋後，沒有立刻倒水，而是拇指和食指用力一摁，那力道簡直和老虎鉗差不多，塑料瓶口被一下子捏得扁扁的。
他捏着瓶口控制着水流力度和角度，讓這一瓶水化身成一把小毛刷，輕柔地拂過布滿細碎擦痕和血污的手掌。
泥塵、細碎的石子都被輕巧地拂掃而去。
“哎，一點都不疼呢！”顧辰軒感到稀奇，他都已經做好準備要忍住別叫了。
“消毒棉還沒上。”蘇秦眼都不擡一下地說。
“……哦。”
“為什麽不等我就走了？”
“欸？”猝不及防的提問，讓顧辰軒的心跳咚咚咚地加快起來。
“還走得這麽急，連黑車都上。”
“我……”顧辰軒低下頭，“我看到有記者要采訪你，所以才……啊！”
水忽然灑落在腿上，校褲被突然打濕的冰涼感讓顧辰軒驚叫出聲，他火速擡頭，卻對視上蘇秦那雙明明看起來冰涼，卻透着某種熱力的黑眸。
這極具穿透力的眼神讓他無法再扯謊，唯有心在瘋狂竄動，幾乎要蹦出胸膛。
‘蘇秦發現了吧，我偷聽他和袁帥大哥談話……’顧辰軒雙頰燒紅，快要承受不住蘇秦的眼神殺，想要說出實話，卻又在關鍵時刻咬住了嘴唇。
蘇秦暗戀哥哥是天大的秘密，一個輪不到自己來置喙的秘密，所以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
“還挺能扛的。”蘇秦忽然一笑，“你哥被我盯着的時候，總是會先說‘對不起，我錯了’，然後再問我，他是哪裏做錯了？”
“我哥嗎？”顧辰軒很意外，哥哥居然會怕蘇秦？他們看起來很和諧啊。
“嗯，你哥看着厲害，其實很虛，打架也打不過我……”蘇秦把空水瓶暫且擱在一旁，扯開消毒棉袋。
看着蘇秦不緊不慢的動作着，顧辰軒的心跳跟着平複下來，他笑了笑道：“這樣說自己喜歡的人，真的可以？還是說因為喜歡，所以才故意損他……！！！”
顧辰軒的話還沒說完，笑容就先凝固在臉上。
“那個時候躲在救護車後面偷聽的人，果然是你。”蘇秦看着後知後覺的顧辰軒，“而且你還聽到不少。”
“你、你你故意的！”顧辰軒慌裏慌張地指着蘇秦，“你故意說我哥的壞話！故意扯開我的注意力！你怎麽這麽壞！”
“小鬼，是你太單純了，”蘇秦挑唇一笑，“你不會以為你假裝不知道，我就問不出來吧？”
“你怎麽可以這樣！”顧辰軒替自己不值，“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說的！你暗戀我哥這事不該是秘密的嗎？”
“誰和你說這是秘密？”
“——？！”顧辰軒吃驚得張大嘴。
“幹什麽？”
“袁、袁袁帥大哥也知道？”顧辰軒好不容易擠出話來。
相比震驚到失色的顧辰軒，蘇秦倒是有條不紊地把消毒棉按壓在顧辰軒的手掌上。
顧辰軒這會兒是真的連“喊疼”都忘了。
“我比較吃驚的是，你的關注點竟然不在你哥和袁帥的事情上。”蘇秦道，“你哥哥有個男朋友，而且交往好些年了。”
“對，這事我是吃驚的，但相比于你苦苦暗戀我哥這麽多年，我哥的事反倒就……哎喲，你輕點。”
蘇秦忽然握住顧辰軒的手掌，放嘴邊吹了吹，然後道：“好點了麽？”
“……！”顧辰軒不由自主地吞着唾沫，臉都紅成了豬肝色。
“我是喜歡你哥。”蘇秦垂下眼，繼續給顧辰軒的手掌消毒。
而顧辰軒宛若坐着跳樓機，這直上直下的心情讓他恨不得對蘇秦喊一句：‘爺！求給個痛快吧！’
只可惜，這事不是一抹脖子就能了的，他只能被蘇秦提溜在手裏，所有的心情、所有的想法都被他牽扯着，無法自己。
“但不是你想的那種‘苦苦暗戀’。”蘇秦接着道，“更沒有為了保住和袁帥之間的兄弟情，就做出退讓的事情。”
“呃……”顧辰軒吃驚地瞪着蘇秦，還感到不可思議，“你怎麽知道的？我什麽都沒說啊。”
“有些事不必說了才知道，更何況你滿臉寫着對我的同情。”蘇秦擡眼看着顧辰軒，“‘啊，蘇秦真可憐，他這麽喜歡哥哥，可是哥哥一點都不知道呢。’你是這樣想的吧？”
“——！”顧辰軒頓時目瞪口呆，蘇秦也太厲害了吧，這說的和自己想的真是一字不差！
“小鬼，‘喜歡’這種感情是可以分很多種的，我是很喜歡你哥，那種比好朋友更要好一點，但永遠不會是戀人的喜歡，對袁帥的話，更類似于親兄弟一樣的喜歡吧，畢竟我們從小就認識，”蘇秦以一種不急不躁地語氣說着，“我可以為他們做很多事，只要不是傷天害理的就行。”
“所以，你沒有暗戀我哥哥……”
“孺子可教。”
“可是，你既然不愛我哥哥，”顧辰軒頓了頓才道，“為什麽要做出這麽大犧牲？”
“什麽犧牲？”
“在商場的時候，你是擔心我看到哥哥和袁帥大哥在一起，他們的戀情被曝光，所以才突然吻我的吧？”顧辰軒悶悶地一笑，“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可是……大庭廣衆下親吻一個高中生，會不會太過了呢？要是被人拍了放到網上……會影響你公司的股票吧？”
顧辰軒的話就像刀子一樣一把把地戳滿蘇秦的全身，把他那故作無事的模樣搗得稀巴爛。
這件事蘇秦自己也想不明白，當時只要蒙住顧辰軒的眼睛就好了，幹什麽用吻的。
“咳。”極度的尴尬讓蘇秦清了清嗓子，“這事不用你操心，都快十點了，我先送你回學校吧。”
“那個人怎麽辦？”
“我會找人來善後。”蘇秦上了車，給秘書發了簡訊，然後啓動車子。
顧辰軒看着蘇秦握着方向盤的手，他的手背，尤其拳骨上凝結着片片血跡……剛才他怎麽不給自己沖洗一下？
蘇秦對待別人似乎總是比對他自己好，顧辰軒想‘他為哥哥操心，為袁大哥操心，還為我操心，唯獨不為自己想想……’
而且就算現在知道蘇秦沒有暗戀哥哥，可是這心情并沒有變得雀躍，這是為什麽呢？
“蘇秦。”顧辰軒聲音暗啞地叫着。
“怎麽了？”
“我喜歡你。”顧辰軒微微挺直脊背，望着蘇秦的側顏。
“……”有貨車隆隆作響地行駛而過，但蘇秦應該是聽到的。
“我們可以交往嗎？”事已至此，顧辰軒鼓起勇氣繼續問道，他放在膝上的雙手不覺握緊。
“顧辰軒，”蘇秦依舊目視前方道路，穩穩地開着車，“對不起，我想我們不合适，還有接吻的事情，也很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這樣……我知道了，你不用道歉的。”顧辰軒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笑得出來，反正他就是笑了。
他一直都無法雀躍起來，就是因為還沒到得到蘇秦的回答，那個明知道是拒絕卻還是忍不住想要知道的答案。
——心真的好痛啊！就算提前打過預防針了，依然還是一口氣地疼起來。
而且不是一抽一抽的疼，是那種被緊緊攥着，根本無法呼吸的疼。
顧辰軒縮肩靠在車座內，在一段又一段昏黃路燈的照耀下，默默注視着蘇秦的側顏，直到他的容顏被一片模糊的視界所取代，眼淚不斷地落下，把臉頰弄得又燙又濕。
“唔……”他裝作瞌睡一樣地揉着眼睛，不想讓蘇秦發現自己哭得那麽兇，可是淚水根本止不住，他只有轉過臉，面向車窗外……
蘇秦開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到主幹道上，卻發現車沒有油了。
距離最近的加油站還有一公裏，而距學校也就五百米左右。
明明是加滿油的。
他把車停在路邊，一看觸控屏才發現系統提示有故障，是漏機油了。
回想他一直用定位追蹤顧辰軒的動向，在發現他的路線明顯不對後，就立刻飙車追過來，途經一段還在修建的道路時，車子似有軋到石頭之類的東西。
問題出在車底盤，所以，現在是在這等秘書來，還是……
蘇秦看着顧辰軒背對着自己，扭肩靠在車窗上，那是一個極其別扭的睡覺姿勢，卻也能讓他睡得那麽熟，可見他是累壞了。
在顧梓傑被送院的一路上，顧辰軒都是焦灼萬分，醫生看診時，他連坐都不坐，一直站在診室外等着。
兄弟兩人的感情真好。蘇秦想着這一點，不禁微微一笑。
“你還真是水逆boy，回個學校都一波三折。”蘇秦輕聲地說着，伸手摸了摸顧辰軒的腦袋。
車沒油，空調自然也不能用，夜裏挺冷的，蘇秦看着歪着脖子的顧辰軒，做了一個決定。
“唔……？”顧辰軒覺得自己趴在某人的脊背上，雙腳随着他前行的步伐，有節奏地晃動。
這讓他想起兒時，哥哥背着自己上醫院，至于為什麽是醫院他記不清了。
總之，那一晚哥哥背着他，跑了好遠的路……
但是現在背着他的人不是哥哥，這背特別寬厚，也特別暖和，讓他原本抽疼着的胸口變得舒服起來……
“蘇秦……”顧辰軒枕在那溫暖的脖頸裏，迷迷糊糊地說着，“喜歡……可不可以……”
蘇秦停住腳步，聽着顧辰軒含混不清的嘟囔。
“你可不可以……喜歡我……一點點也好……唔……我很乖的……”
“你很乖？哪有。”蘇秦笑了笑，接着又無聲嘆氣。
‘顧辰軒，你知道嗎？我不是不喜歡你，而是沒有辦法。’蘇秦默默地想着。
有很多的事情是無法憑借自己的心情或者想法來做決定的，尤其當你知道正确的答案就擺在那裏，又怎麽可能視而不見。
顧辰軒還小，他從小生活的環境又很單純，所以他不會知道有些路是很難走的。
他可以不懂，自己呢？也能裝作不知道？
光是向家人出櫃，內心就歷經了一場天地色變的大災難……這樣的事情完全不想讓顧辰軒去體會一遍。
顧梓傑也因為這樣，所以才一直對弟弟隐瞞他和袁帥的戀情吧。
他是那麽怕會影響到弟弟……
蘇秦知道脫單、戀愛都是美好的，可這些事不會發生在他和顧辰軒之間。
而“拒絕”這份告白，是他能給顧辰軒的最好的守護。
“什麽人？！”聖靈學院的舍監在教學樓前巡查時，看到有一高大的男人伫立在校布告欄前。
更離奇的是，他還背着一個穿着本校制服的男生！
“噓。”男人做了一個輕聲的手勢，然後壓低着聲音道，“你來的正好，帶我去他的宿舍吧。”
舍監不知怎麽回事，被男人的眼神震懾住，還當真按照他的話去做了。
不過，當她發現那男生是顧辰軒後，忍不住想：“曠課不說，還被陌生男人背回來……這是喝醉了？不管怎樣，這事沒完！”
顧辰軒一摸到熟悉的枕頭，立刻抱緊在懷裏。
他感到有人摸了摸他的頭，還幫他蓋上被子，低喃一句：“好夢。”
他就是在好夢呀，一直夢見蘇秦呢。
顧辰軒抽動嘴角，微微笑了笑，再度陷入沉眠之中……
因為最近這段時間有太多事要做，顧辰軒每天的睡眠時間都不足五小時，所以當陽光鋪滿他的床頭時，他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這一覺睡得是從未有過的深沉，就像一口氣睡了好幾天似的。
他擡手擱在被陽光照得暖暖的額上，腦袋裏一時空茫，接着，他想到哥哥，哥哥在商場裏暈厥的那一幕，鮮明地跳入腦袋。
“對了，老哥。”顧辰軒猛地彈坐起來，卻被擱在床邊的三顆大腦袋吓得渾身一激靈。
“哎，睡美人可算是醒了。”三位室友席地而坐，唯有下巴擱在床上，且都瞪着顧辰軒。
“顧辰軒，你夠可以呀，都把男人帶宿舍來了。”魏浩然笑嘻嘻地道，“快說，你這麽累，是幹什麽好事了？”
“就是，睡得那麽死，我們怎麽搖你都不醒，肯定是幹壞事了。”宋揚的眉毛在跳舞，臉上更是堆滿賊笑。
“什麽男人？”顧辰軒覺得身上癢癢，昨晚肯定是沒洗澡，他撩起衣服撓了撓肚皮，才發現身上穿的是T恤和短褲，不是睡衣。
“別裝了，我們是睡着了不知道，但齊越看到了，那男的背你進來，”宋揚接着道，“把你放床上，還幫你脫校服……”
“就是你想要攻略的蘇秦。”一直沉默着的齊越環抱起胳膊，以一種慎重的語氣道，“但我覺得他不好惹，是帶着無敵免疫減傷各種buff的終極boss。”
齊越昨晚一夜未睡，前半夜是擔心還未歸校的顧辰軒，後半夜是被蘇秦怼到一眼而渾身惡寒到睡不着。
說也奇怪，蘇秦為何要瞪視自己呢？這才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難道是因為看到顧辰軒後，他立刻下床表示要接過顧辰軒？
可那是再正常不過的幫忙而已，并沒有怎麽樣。
還是說他能一眼看穿自己是喜歡顧辰軒的？
“蘇秦……”顧辰軒眨了眨眼，這才反應過來，“啊，那不是夢？”
“什麽夢？”
“蘇秦他和我說了，”顧辰軒頓了頓，看向室友們，“‘對不起’。”
“對不起？”魏浩然吃驚地道，“這是拒絕你的意思？”
“嗯。”
“哎，果然……”魏浩然嘆氣。
“可惜了，這麽有型又有款的男人可不多見啊。”宋揚搖着頭，“連我都有些心動了。”
“什麽？”顧辰軒瞪向宋揚。
“啊，口誤，我是說，佩服~佩服~。”
“小軒，他拒絕就拒絕吧，你們确實不合适。”齊越道，“我雖然很看好你，但蘇秦那樣的男人，你hold不住。”
“……我先去洗澡，要趕不及第一堂課了。”顧辰軒答非所問地下了床，赤着腳去浴室。
“他還好吧？”宋揚問齊越。
“不知道，沒見過他這種狀态。”齊越皺着眉頭，“但比起失戀，接下去的事情才更麻煩。”
“是啊，我聽朋友說，教務處正在開會，要嚴肅處理顧辰軒。”魏浩然說的朋友是他正在追求的女生，她是學生會的秘書長。
“不管怎樣，這次我們這要好好陪着他度過難關。”齊越看着魏浩然和宋揚，“蘇秦這個名字，誰都不許再提。”
顧辰軒沒想到自己還是沒趕上第一堂課，班長通知他去教務處的會議室報到。
歷經昨晚的波折後，他的新手機也好，還是舊手機都不知去向，而他習慣把重要資訊全部存在手機的加密內存裏，這就意味着如果找不回來，他的損失會很大。
累積了整整六年的數據庫，一直追蹤的隐藏進程和程序，還有自己編寫的一些代碼、各種腳本，包括最新做的讨債軟件都會化歸為零。
這還不算，他借齊越的手機給哥哥打電話，結果是袁帥大哥接的，說哥哥還沒醒，醫生正在做檢查。
這讓顧辰軒的心倏地揪起，難道哥哥真的病了，所以才一睡不起？
他正要多問兩句，袁帥說醫生找，便挂斷了電話。
緊接着班長來了，他連聲催着顧辰軒趕緊去會議室見Ms Kelly，還說校長也在。
“看這情形不妙啊，我陪你去吧。”齊越不無擔心地說。
“別，現在不是講兄弟情的時候，”顧辰軒擺手拒絕，“我知道這一趟是兇多吉少，但他們也不能吃了我。”
“可是……”
“我本來就要去找Ms Kelly請假，我想去看哥哥。”顧辰軒拍拍室友的肩頭，“你放心，我會活着回來。”
話是這麽說，顧辰軒來到那扇充滿歷史感的實木大門前，心口還是撲通撲通的跳。
這回等待他的會是什麽處分？
寫檢讨？停課？還是罰沒獎學金？
不管哪一種對他來說，都不是好果子。
“打擾了，我是顧辰軒。”顧辰軒推門而入，會議室裏擺着長方桌，他在做漢服社團的活動時，曾借用過這裏。
所以，當他看到不僅校長，還有那些只有在重大校慶活動才會露臉的校董事，整整齊齊地坐在會議桌後面時，他心裏咯噔一驚，暗嘆：“大事不妙！”
這陣仗難道是要開除他？
“顧辰軒同學，你就坐這邊聽吧。”教務處主任Ms Kelly面無表情地說，她示意的地方是會議桌的正前方，那擺着一張學生椅，就像法院的審判席。
“是。”顧辰軒點頭，走到椅子前，但沒有坐下，而是彎腰行禮，“我很抱歉，昨天……”
“昨天的事情我們已經有充分的調查，學校對你的曠課行為也有了決定。”Ms Kelly慎重其事說着，往身邊主席位上的董維校長看了一眼。
董校長是英籍華裔，曾獲得英女王頒發的教育獎，他雖然已經年近古稀，但看着像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面容威嚴，宛如天神。
他沒有回應Ms Kelly的眼色，正襟危坐地翻着手裏的記事簿。
那簿子是一本堪比磚頭的活頁文件夾，顧辰軒看到裏面夾着不少成績單，還有一些紅紅綠綠的便簽條。
便簽上寫的什麽他是看不清的，但是董校長拿起一張照片，他有看到，是他高一參加學校文化慶典時，第一次穿漢服。
他身後跟着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而且為突出環保主題，他和社團成員的腰帶都是用廢棄成績單打印紙做的。
學生追在他們屁股後面跑，是好奇上面列印的“古老成績”，原來十年前還有“古漢語”這門課呀，現在怎麽沒了，難道是因為成績單上全是不合格的關系？
這在學校引起熱議，而漢服社是從廢舊倉庫裏挖出的這些成績單。
再後來，古漢語經過全校投票成功複辟，成為初中高部的選修課之一，也讓顧辰軒初初創立的漢服社聲名大噪，一下子吸納不少社員。
只不過現在高三了，學習緊張，退社的也有不少。
“……由于你的勇敢表現，學校決定獎勵你十萬元，”Ms Kell的嘴角倏地一松，露出滿意的微笑。
顧辰軒不禁擡眉：“啊？”了一聲。
他現在是絕望到出現幻聽了？剛才主任說要獎勵他，還什麽勇敢表現？
“你這次雖然曠課但事出有因，你見到有市民被打劫，挺身而出制服罪犯，避免更大的禍事發生，你的行為英勇果敢，堪稱學校的表率。”
“……市、市民？”
“就是蘇秦先生。”
“蘇……？”顧辰軒眨了眨眼，所以是蘇秦幫他開脫了嗎？
被打劫是真的，但制服的好像是蘇秦吧，這救與被救的位置似乎颠倒了。
“蘇秦先生恰好是我校的榮譽校友，他很感謝你出手相助，也盛贊我們學校教書育人兩不誤，是教育界的楷模，并決定捐建一間以智能機器人為實驗目的的新型實驗室。” Ms Kelly說這話時是神采飛揚。
學校早就想翻新二十年前的科技實驗室了，初高中生的機器人競賽在國際上很熱門，獎金也高，但在本校卻遲遲難以開展，一是這方面的開支巨大，二是缺少專業的技術支持。
蘇秦的出現可謂及時雨，不管他是報恩還是別的，對學校來說都是極好的事情。
Ms Kelly繼續往下道，“所以學校在綜合評定後，決定給予你特別獎勵。”
“謝、謝謝。”顧辰軒一時想不到別的詞。
“顧同學，我希望你在經歷這件事後能有所成長，下次如有急事發生，你應立即報警或聯系學校，而不是單獨行動，要記住只有保障好自身的安全後，才有機會去保護他人。”
“是、是的，我謹記這一點。”顧辰軒連聲應着，并躬身行禮。
“還有，學校考慮到你家目前的情況，已經通過了你的走讀申請，你要知道聖林自建校來都是住宿制的，這一次特例為你而開，希望你能按時返校，不要發生任何遲到早退的事情，”Ms Kelly道，“以及學校準你一周的事假，你好好照顧好家人。”
“走讀？一周假期？”顧辰軒呆住，他還沒開口請假呢。
“至于你放假時的試卷還有課程都不用擔心，我已經交代你們班的班長，他會每日發課題郵件給你。”Ms Kelly卻誤會顧辰軒是在擔心課程，還道，“我相信以你的成績是不會落下進度的。”
“那個……”顧辰軒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顧同學，請你繼續努力。”董校長突然發話，他還給顧辰軒一個肯定的笑容，而且校長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慈愛，就像顧辰軒是他親孫子一樣，眼神裏是滿滿的喜愛和驕傲。
“這……”顧辰軒懷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某個平行空間了？這還是那個不茍言笑的董校長嗎？還有Ms Kelly也是，笑得特別溫柔。
而校長一發話，其他人竟然鼓掌了，他們的掌聲響亮，笑容璀璨，如此榮寵讓顧辰軒渾身不自在，臉漲得通紅！
總覺得下回計算機比賽也好，還是數學競賽，不給學校拿個大獎回來，就對不起在座的諸位呀。
‘不過，’顧辰軒想，‘好像這兩年裏，凡是和計算機、奧數相關的比賽，都是我為學校拿的第一呢。’
“顧同學，你可以回去了。”Ms Kelly微笑地說。
“是！各位再見。”顧辰軒劫後餘生般地打開會議室門，來到走廊上，看見蘇秦竟然在，他西裝筆挺地站着，似在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