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與庸關鏖戰一夜,等天光放亮的時候,城牆下早已滿布屍體。

到了此時,不管是攻城的還是守城的都已筋疲力竭。

一直在城牆上指揮的齊王雖未顯出倦意,可目光已經從最初的清冷,變成了如今隐含着陣陣殺意的冷凝。

随侍在旁的陸言,小心翼翼的觀察着齊王的臉色,從昨夜起便一直在旁小心的伺候着。

等太陽升起的時候,蠻人見與庸關久攻不下,天色又亮了起來,便暫退了下去,紛紛在遠處的坡地上撘營建寨。

一時間與庸關上的人也漸漸的放下長槍刀劍。

一片靜寂中,只有兩軍中間陳列的屍體在默默的傾訴着昨夜的兇險。

待到這時,兩邊都派了些年老的兵士過去,推着車子把空地中的死屍陸續的拉回本營。

到了這一步,便是看到屍山血海,人也都木了。

城牆上的衆人知道這一夜算是熬了過去,只是見識過這一夜的人都不敢掉以輕心,下一次進攻只怕不會比這一次輕松。

一直跟在齊王身後的副總兵柳雲,是個能逢迎獻媚的,見齊王這城守的老辣漂亮,便趁機奉承道:“齊王運籌帷幄,那些蠻人哪裏是王爺的對手。”

齊王知道他是柳家的人,淡淡回道:“柳大人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柳雲早聽聞着這齊王為人冷清,一向不與朝中官員結交,見他如此說便讪笑着躬身讓着齊王先行。

等齊王從關上下來,這裏也無所謂軍營不軍營的,早晚議事都在總兵府內。

此時齊王便騎着馬向總兵府走去,只是臨到總兵府府門時,齊王遲疑了下,他雖未下場厮殺,只是剛從關上過來,難免沾了血氣,他便想着先換身幹淨衣服再去見她。

未料到人還未開口吩咐身後的随從呢,府門處一個小太監匆匆的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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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太監原本是陸言撥給王妃用的,此時見王爺回來了,小太監一溜煙的跑了過來,跪在地上回禀道:“王爺,王妃吩咐奴才在這裏候着您,現如今她已搬到了前書房內,請王爺移步。”

一向八風不動的齊王,聽到這話少有的楞了下。

等從馬上下來,随着那名小太監往前書房去的時候,便見總兵府內的燈籠少了一些。

那小太監是個機靈的,平日少有能在主子面前伺候的時候,這次得了這麽個好差事,恨不得把畢生的機靈都抖出來,見王爺留意到了廊下的燈籠,便回着:“王爺,這燈籠是昨夜的時候王妃讓人撤換下的,說如今關外開戰了,咱們總兵府內要做長久的打算,切不可再行浪費。”

前書房離得總兵府門很近,走不了幾步也便到了。

因有女眷在內,他的那些親随大部分都留在了外面。

這處書房有些特別的地方,總兵府內地廣人稀,前任總兵是個附庸風雅的人,雖然肚子裏沒多少墨水,可還是着人大動土木的建了這個梅花屋。

裏面是個四合院似的地方,因梅花兩字還應景的種了幾柱梅樹。

經過昨夜的收拾,小四合院內幹幹淨淨的。

只是還不到梅花開的季節呢,院前的那些梅花便顯得有些幹巴巴的。

書房內的蘇婵沒料到齊王會這麽快回來,她從昨夜起便一直在擔心着,知道這仗一旦打起來,城內處處都要吃緊,便想着與其閑着擔憂,還不如給自己找些事兒做。

所以在齊王進到院內的時候,她正領着香寒幾人在做針線活呢。

只是香寒哪裏舍得王妃一直這樣勞累,在那忍不住的勸道:“王妃,便是打完了仗,只怕前面還有許多的事兒要做呢,若是王爺一直忙到晚上,或者是今天都不會過來了,您這樣一天一夜的不睡,累跨的還不是自己的身子,您若是真想當着王爺,不如便小歇一會兒,奴婢給您看着,等王爺過來,奴婢立刻喚醒您如何?”

蘇婵不會做太複雜的女紅,這些女紅都是她找了總兵府內的人,讓那些人取了一些将士還未做成的棉衣過來試着做的。

做了好一會兒了,樣子雖然不大好看,縫制的卻很結實。,聽了香寒的話,蘇婵便道:“我這裏坐着有什麽累的,不礙事。”

倒是話音剛落,她便聽見了外面的動靜,她心裏一喜,趕緊起身向院外走去。

等出去的時候,蘇婵便看到穿着軟甲披着披風的王爺。

齊王進到這處院落後,反倒不急着去見她了。

而是駐足打量着院內植着的那幾株梅樹。

聽見有人從房內出來,他轉過臉去,清淺的目光由上而下的打量着出來迎接自己的蘇婵。

雖然是一夜未睡,蘇婵臉上卻不見什麽倦态。

等見了他,蘇婵先是上下打量了打量他。

見他安然無恙的,她一直懸着的心裏終于是放了下去。

再見他像是看那些梅樹的樣子,蘇婵便猜着他一準是喜歡梅花的。

梅花這種東西,在京內還不算不得稀奇,可在賀北卻是少有的。

估計等開花的時候,比在京內還要開的好。

尤其是這書房院內的梅樹,都是花匠千挑百選的選出來的,造型很有峥嵘不屈之感。

他雖然在院內未動,蘇婵卻是主動走了過去,少有的主動拉着他的手道:“王爺昨夜辛苦了,快進屋休息吧。”

說完便帶着他往書房內走。

原本擺放了書架多寶閣的書房,此時收了一些東西,又臨時擺了張羅漢床進去。

進到房內,蘇婵便伸手為他解身上的軟甲,只是解的不太熟練,中間有個結不大好解。

她正在着急呢,齊王倒是很快接了過去,親自解了開。

等軟甲解了,蘇婵也不耽擱,親自用早備出來的帕子為他擦了擦頭臉,知道他一準是餓了。

便又扯着他坐到餐桌旁。

以前還能将就些,現在仗都打起來了,分秒必争寸土不讓的,她哪裏還有時間理那些規矩。

等坐下後,蘇婵便張羅着說道:“王爺,快吃吧,不然飯菜涼了會傷胃的,來多吃。”

齊王往餐桌上看了看,便見餐桌上擺了倆個盤子倆個碗,兩雙筷子。

一盤大約是昨夜留着的轎子,一盤沒有油星的青菜。

不是蘇婵不想準備的豐盛點,早先為冬至準備的飯菜,在昨天打起仗後,她便只留了一盤餃子,剩下的都送給了那些守城将士的家眷們以作慰問去了。

關內這一開仗,雖然不至于現在便要節衣縮食,可是什麽都要有個準備打算。

雖然再怎麽嚴苛也嚴苛不到她同齊王的身上,可別人都在浴血奮戰的時候,自己又怎麽好吃吃喝喝的。

蘇婵拿起賀北常見的幹馍馍遞給齊王。

怕他熬了一夜吃這種幹馍馍胃會不舒服,她在要了這些飯菜後,又特意着膳房的人他熬了些小米粥。

而且這些菜都是她親自嘗過的,按說該有試毒的人,可戰事情況緊張,沒必要吃個飯都要那麽折騰。

就連她身上的衣服她也都換過了,頭上梳的是最簡單的發髻,衣服也都是素色的,就連頭上的步搖簪子耳環也都除了去,只留了一朵不顯眼的絹花做個裝飾。

見齊王已經在用餐了,蘇婵又跟閑不住一般,在房內如同蝴蝶一樣,趁着他用膳的功夫,她走到一邊的架子處,把他的盔甲披風擺了上去。

那些軟甲看着不厚,其實都是用純銀打造的,拿到手裏沉甸甸的。

可架不住她力氣本來便大,不光是能拿着那套盔甲,還能騰出一只手把他的披風挂在衣架上呢。

齊王都有些失神了。

蘇婵剛順好了他的披風,便見他好像在看着自己,她趕緊側頭看着他道:“王爺,是幹馍馍不好吃嗎?還是那東西咯牙?”

她剛吃的時候也覺着怪怪的,可這種東西非常适合這個時候吃,既方便保存,又适合随身帶着。

所以她讓膳房從今天起便開始做這個,做出很多來,萬一總兵府外有個斷糧的,随時都可以把這些幹馍馍拿出去接濟。

而且戰事中也沒什麽時間精雕細琢的做膳食,只能是有什麽吃什麽,盡量的吃舒服點罷了。

她看着他的時候,眼睛很亮,沒有修飾的頭發黑黑亮亮的,簡單的發髻,反倒趁着她肌膚賽雪。

便是未施脂粉,也沒覺着她有什麽不好,反倒覺着她更加清秀可人了。

在對上她的視線後,齊王都不知道為何的,匆忙的回收了視線,頓了頓道:“不礙事,你也一起用吧。”

“我早用過了。”見他喝了半碗粥,蘇婵忙又走過去,拿起碗重新盛滿,然後把碗放到他面前的說:“王爺,在外面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肚子別灌冷風,現在這天氣真是越來越冷了,灌了冷風可是會傷到胃的。”

說完她擡頭看了他一眼,見他喝粥喝的像是出了汗,臉上微紅不說,額頭上還有些薄汗。

她心裏便有些稀罕。

早先她不知道人間疾苦,以為賀北有的是碳木頭,直到昨天聽說自己想錯了後,她便把地龍都停了一些。

此時屋內哪裏會熱的人都出汗呢。

她也便取了帕子,輕輕的沾了沾他額頭的汗道:“王爺,出了汗一定要多在屋裏歇歇,千萬別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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