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采晴，你去休息一會兒吧，我來輪班。”采晴忙了半天，明顏接過她手中的茶盤。
采晴用手握拳輕錘了幾下發酸的腰間，明顏知道采晴的腰一直不太好，一到冬天便會酸的厲害。“好，那就交給你了，我這腰啊，到冬天就不行。”
“沒事，我來就行。”
明顏端着茶盤準備走出門，采晴叫住她：“對了明顏，我瞧着陛下的精神今日不是很好，你泡一杯提神的茶給陛下。”
“好。”
從煮茶室到文宸殿也不過幾步路，但是明顏卻在腦內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她和景瀚初見時地情形。
她沒有家人，唯一和她稱得上有點關系地是她母親再嫁之後的繼父，也是在母親去世以後把
她賣掉了換錢賭博的人。她遇到景瀚的那天，和今日一樣飄着大雪，天寒地凍的。她因為長相不差，因此人販子想要将她賣去青樓。當時她雖然只是個半大的孩子，但是很清楚青樓是什麽地方，她當時不願意去，就一直被人販子打，打得滿身都是傷痕。
後來她夜裏趁人販子睡着的時候，她翻牆逃出去，當時她從一個三米高的牆上毫不猶豫地跳下來，她沒有想過跳下去地後果會是什麽樣子，她只想要逃離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但是她跳下去的動靜太大，驚醒了熟睡的人販子。人販子追出來，她就跑，她不知跑了多久，累到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跑，而不巧的是，她被街上早起的行人撞倒在地。那群人販子上來便抓住她的頭發準備打她。她閉上眼，早在她義無反顧跳下牆的時候，她就已經預料到這種結果了，可痛感并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落下，反而抓着她頭發的手松開了。
她睜眼，只見一個錦衣男子一把抓住了人販子将要打她的手，微微一用力，人販子便嗷嗷喊疼，随後跟在錦衣男子身後的小厮扔了一錠金子給人販子，人販子拿到錢以後立馬變臉。
但聽見那錦衣男子開口道：“這個丫頭我要了，拿了錢趕緊滾。”
人販子許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點頭哈腰地離開。人販子離開後，錦衣男子轉身準備走，她開口：“我不值這麽多錢。”
錦衣男子大概是對她這句話感到微微的驚訝，轉過身來看着她，她但聽到他說道：“人從來都不會用錢來衡量。”
她擡頭，略微膽怯地對上錦衣男子地眼睛，可能就是那個時候.......她第一次理解了‘一眼萬年’。
錦衣男子見她看着自己久久不說話，輕嘆一口氣，對身邊地小厮說道：“把她帶回府......安排在書房。”
小厮似是有點驚訝：“王......公子，書房........”
“她比府中那些可好多了。”
就這樣，她被錦衣男子帶回了他的府中，錦衣男子問過她叫什麽名字，她沒有上過學，不識幾個字，家裏人已經很久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了，母親當初給她取過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太久了，居然連自己都不記得叫什麽了，她只搖了搖頭。
錦衣男子思慮了一會兒，開口道：“那你便叫‘明顏’吧。”
當時明顏只覺得這名字甚是好聽，直到後來，景瀚身邊的于安公公告訴她，她的‘明顏’二字，取自《洛神賦》中一句“明眸善睐，靥輔承權。”于安還說，景瀚覺得‘靥’不适合放在名字中，便把‘靥’改成了‘顏’。明顏不識字，不知道是哪兩個字，于安寫給她看，明顏那個時候才知道這兩個字有多好看。
再後來，她在書房侍奉，景瀚無公務的時候，便會教她識幾個字..........
想到這裏，明顏眼眶中的淚不禁滾落，滾燙的淚水滾過被寒風吹得冰冷的面龐，引得明顏鼻尖一陣酸。後來的好幾年，明顏才明白“明眸善睐，靥輔承權”這八個字的意思。
當明顏走進文宸殿的時候，景瀚早已結束與戶部侍郎的交談，許是精神不太好的原因，右手撐着額頭假寐。明顏開門進去，屋外的寒氣湧入屋內，明顏趕忙關了門。
明顏原本沒想着打擾景瀚，便打算将茶放在桌上就走了，誰知她放下杯子的一瞬，手腕被景瀚一把抓住，景瀚嘴中還喊着“珞晞”。
正在此時，顏珞晞剛巧走到文宸殿，還未來得及踏進門口，便先看見了這一幕。景瀚和明顏都愣住了，明顏率先反應過來，忙不疊地跪下：“陛下恕罪。”
景瀚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顏珞晞，擡起手捏了捏太陽穴，對明顏說：“你下去吧。”
明顏收拾掉桌上的杯子，心跳的從來沒有這麽快過，她不敢看景瀚或者顏珞晞任何一個人的表情，低着頭快步走出了文宸殿。
景瀚走下皇位，快步到顏珞晞身邊拉起她的手，道：“珞晞，你聽朕說，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是.........”
還未等景瀚說完，顏珞晞便擡手拍了拍景瀚的手背：“沒事，不用和我解釋什麽。”
“珞晞？”
橘白從文宸殿內殿拿出一塊玉佩，顏珞晞接過玉佩，在景瀚面前揚了揚：“我是回來拿玉佩的，走着走着才發現玉佩沒拿，這才回來拿的，別多想，我沒事。”
“珞晞.........”還未等景瀚說話，一旁的于安小聲地附在景瀚耳邊說了一句：“陛下，吏部尚書在偏殿等着您呢。”
景瀚看着顏珞晞轉身離去，卻也沒有什麽理由追上去。
“你跟了我一路了，要和我說什麽嗎？”還未回到常寧宮，顏珞晞便停下了腳步。
一直跟在顏珞晞身後的明顏走到顏珞晞面前跪下，久久未語。顏珞晞不知明顏想要同她說什麽，只道：“你起來吧，跟我先回常寧宮再說吧。”
顏珞晞坐在常寧宮，看着跪着的明顏，也不知她想問的那麽多事情從何問起。
“你先起來吧。”
聽到顏珞晞的話，明顏只是搖頭：“奴婢跪着回話就好。”
“..........”顏珞晞沒想到明顏是這般女子，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你想說什麽就說吧。”
明顏點頭：“皇後娘娘，剛才的事情，奴婢感到很抱歉，可無關陛下的事情，陛下今日精神不太好，奴婢和采晴交班，泡了一杯提神茶給陛下........”
“沒事，我知道。”原本顏珞晞也沒有将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可面前這個年齡還沒有她大的女孩，對她來說，太過于神秘，她有着太多她想要了解的東西。“本宮沒有別的意思，但是本宮很想知道，陛下平常的糕點，都是你做的吧。”
明顏聽此擡頭，似是有些驚訝地看着顏珞晞。
“你不用擔心，本宮沒想要怎麽樣........”顏珞晞對上明顏的眼睛之時，她才發現，明顏的一雙眼睛，明亮清澈，無比好看。顏珞晞才反應過來，明顏就像是那句“明眸善睐，靥輔承權”中所描述的那樣.........“你的眼睛很好看。”
聽見顏珞晞這麽說，明顏下意識躲避着顏珞晞的目光。
“本宮知道你有很多的事情，若是你願意說，本宮也願意聽，若是你不願意說，那本宮也不強求，本宮就想要知道一件事情，陛下平日裏食用的糕點，都是你做的吧。”
明顏顯然對于顏珞晞知道了這件事情并不驚訝：“回皇後娘娘，是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
“皇後娘娘恕罪，陛下還在王府的時候，有好幾次府中的糕點并不合陛下的口味，奴婢以前還在家中的時候，奴婢的娘親教過奴婢做一些簡單的糕點，奴婢試着做了一次給陛下吃，陛下覺着還不錯，便誇了一句。”
“陛下不知是你做的？”
明顏點頭：“奴婢沒說是奴婢做的，陛下以為是新來的糕點師傅做的，便留下了糕點師傅，自那以後，陛下的糕點，便都是奴婢做的，請娘娘恕罪。”
顏珞晞嘆了一口氣，道：“那你為何不與陛下說呢，這不是什麽大事啊。”
顏珞晞只見明顏搖頭：“奴婢這一生都是因為陛下當年的救命之恩，奴婢不想要再給陛下添不必要的麻煩了。”
“你這樣，他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奴婢沒有想過讓陛下知道任何的事情，奴婢也喜歡陛下，很喜歡，也很多年，甚至............比娘娘更久。”明顏擡頭直視着顏珞晞，“奴婢是陛下府邸的人，陛下當年将奴婢買回瀚王府的時候，奴婢就喜歡上了陛下。奴婢不奢求更多，也從來都不敢想能有一個名分。奴婢只希望能留在宮中，娘娘您可以将奴婢遣到宮中任何一個角落都行，奴婢不怕做苦累的活兒。只要能讓奴婢遠遠地看得到陛下就可以了，奴婢絕對不會打擾您和陛下地生活的。”
顏珞晞看着面前的女子，臉上稚氣還未脫，但是卻滿臉都是堅韌，似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樣。
“你回文宸殿繼續奉茶吧，今日的事情，本宮不會說，你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以後陛下的糕點仍是由你來做，本宮權當什麽都不知道，但是一旦你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本宮也絕不留情。”
顏珞晞想明顏大概是跟在景瀚身邊久了，也是見慣了場面的人，在她面前也不犯怵，倒是比那些聽見她就吓掉半條命的人好多了。
可明顏前腳剛踏出常寧宮的宮門，便已經腳軟地無法正常站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