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下鄉

我是沒料到前腳剛臨別感言,後腳在動車上又見到小祖宗。他還是早上那一身裝扮,沒帶任何行李,明顯是從報社直接過來的。

“你幹嘛來了?”我仰着頭蹙眉。

“實習啊。”小缪挑挑眉,正好過道隔壁的大姐起身,他順勢坐下。

“誰讓你來的?主編?”

“對啊。”

絕對在唬人。我當下拿出手機,作勢要打電話,“那我問問他。”

“你問”,做了個請的手勢。

還挺坦蕩,主編真腦子進水了讓小祖宗跟着?不可能啊。

何況以小缪媽媽對他寶貝兒子的呵護,知道是這種條件艱苦甚至可能有危險的任務,也絕對不會同意。

我半信半疑把電話撥過去,結果怎麽着,老頭憤憤說他攔不住,讓我把人勸回去,不然沒法跟娘娘交代。

挂了電話,我嘆口氣,“主編說他沒同意,讓你回去。”

“出爾反爾啊”,他嘴角一勾,從兜裏掏出一張紙,“他可給我開證明了。”

“什麽證明?”

伸手想去拿被他躲過,小祖宗隔着過道把紙展開,我眯着眼看,內容大致是證明缪哲在報社實習,參與采訪。他沒有記者證,這張證明或許能派上點用場,順便把責任推給主編,小算盤打得夠響的。

“那也是因為拗不過你”,主編對付我們有一套,對小缪卻總是因為關系拉不下臉,“等會下車你就直接買回程的票。”

他抱個胸不再理我,假裝往窗外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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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動車到站,我倆默不作聲擠在人群中往外走。出了站我就往售票大廳方向去,被小缪喊住。

“你走錯了,中巴不在那邊坐。”看樣子路線也摸的門清。

“我去給你買票,送你上車”,我回頭,表情嚴肅。

“哦,那你去吧”,小缪臉也一冷,轉頭往另一邊的公交站走。

我靠,他就這麽走了我買票給誰,老子還拿他沒辦法了。原地氣惱了幾秒鐘,我還是追過去,眼看小缪上了一輛中巴。

說是公交站,其實亂糟糟停了好多車,也沒發現什麽指引标志。

小缪上的是一輛普通的鄉鎮巴士,車頭貼了大大的站名和線路。太陽好毒,我站在下面掏出手機,想查查是不是這輛車,就看見小缪探出頭來,一副欠扁表情,“我問過了,就是這輛,上車吧。”

車裏很悶,坐得很滿,讓人煩躁情緒放大。

“你到底非要跟着來幹嘛?你知道現在什麽情況嗎?這可不是跑跑學校游泳館。”

“我知道我都清楚”,他清了清嗓子,瞥了我一眼,“你可真啰嗦,就這麽擔心我嗎?”

我倆就不在一個頻率上,真是沒法溝通。

沉默了一會,感覺自己要敗下陣來,“什麽都沒帶,你想在這呆多久。”

“不是說小半個月嗎。我沒來得及回家取,需要什麽現買呗。”

看這一副少爺做派,生活真是對他太仁慈,“山溝裏我看你能買到什麽。”

小缪不以為然。

在這破車裏咣當了1個多小時我簡直快吐了,到了鎮上整個人已經精神萎靡,正想掏出手機查查去哪轉車,他拎過我的包背在身上,扯着我袖子,“走這邊。”

在小缪的引路下,我們坐上了一輛更糟糕的車,感覺跑了十幾年随時都要散架。車上氣味難以形容,估計載過家禽。這時候我已經反胃得厲害,小缪坐在後面,看起來也不太舒服,弓着腰,手肘支撐在腿上不吭聲。

就在這難受的檔口,接到了顧轶的電話,不知道有什麽事。但興許是心理作用,突然覺得症狀稍稍緩解。

“到了嗎?”他問。

原來是一通沒有主題,略表關心的電話。

“還沒有...”

“不舒服?”他立馬聽出我語氣的異樣。

“沒事,有點暈車。”

電話那頭微微嘆口氣,教授對暈車也是無能為力。我以為他要說喝喝水吹吹風的廢話,結果并沒有。

“洩漏的化學品我查了查,發你郵箱了。”他頓了頓,“注意防護,口罩一定要戴,當地的水也先別喝,用礦泉水對付幾天。”

“好...謝謝。”學數學的人果然很理性。

“挂了吧,打電話你會更加不舒服。”

“啊?”但也太理性了吧。

電話裏傳來一聲輕笑,“不想挂?”

“咳,不是”,我感覺自己被繞進去,沒過腦子就問了一句,“你在幹嘛呢?”

說完就後悔了,在我看來這是一句能彰顯親密的話,合适對顧轶說嗎?但距離很奇怪,會讓人沒有分寸。

你們有覺得嗎,面對面往往是客氣拘謹,隔着電話或網絡反而有種虛幻的親近感。

果然他頓了頓,然後說,“剛才給你查資料,現在給你打電話,等會要...吃飯。”

“啊...”怎麽突然有種查崗的感覺,太詭異了,“都這麽遲了,去吃飯吧。”

閑扯幾句挂了電話,就聽見小缪喊我,“陳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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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的地方什麽都沒有,視線所及看不到一棟建築。

烈日當頭,空氣中氤氲着水汽。中巴車哐叽哐叽開走,揚起一陣塵土。

“你确定沒下錯站嗎?”我嚴重懷疑。

小缪抿着嘴唇,掏出手機來查地圖,“不确定...”

我強忍不耐,走到旁邊一顆歪脖子樹下,想借小小的陰涼,半晌小缪也走過來。

“确定了”,他看着我,一臉真誠,“不是下錯站,是坐錯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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