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起
這兩個人的擦肩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麽久。
顧轶先行出了電梯,小缪卻遲遲未動腳,眼看着電梯門要合上。
“不走麽?”顧轶反手按了一下電梯鍵,淡淡問。
門又緩緩打開。
我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什麽,感覺隔着這個距離都聽到小缪重重的呼吸聲。
但只有呼吸聲,好像定格般。
電梯門就要再度關上,這時候娘娘伸手想拉他卻被聳肩甩下。
“別跟着我”,聲音裏窩着火。
随後轉頭拐進了旁邊的樓梯間,防火門吱嘎吱嘎地關上,隔絕了腳步聲。
小缪就這麽走了。
----
我和主編同時舒了口氣,節奏很一致。
當下就交換了個眼神,他帶點埋怨。我眼神裏,大概有愧疚。
顧轶微皺着眉走進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然也沒人會多這個嘴。
但他眼睛太尖,目光很快停在老頭手裏的實習證明上。打完招呼,自然就聊了下去,“這是實習結束了?”
主編尴尬點點頭,“又讓你見笑。”
Advertisement
我在旁邊聽得雲裏霧裏,這個“又”怎麽說,看來自己不在報社的時候,兩人還有什麽往來。
話題一帶而過,老頭交代我在家休息2天,慢吞吞回了辦公室,留下有氣無力的背影。我第一次發覺他真的老了。
“送你回家?”
“啊”,我回過神,順口答了一句麻煩你了,轉身想去拿桌子上的行李。
還沒夠到,顧轶伸長胳膊把包拎了起來,另一只手撐着桌子擋板,幾乎把我圈在中間,聲音低低說,“你太客氣了。”
突然湊近的距離,稍微擡頭能看清他的睫毛,能感覺他呼出的氣就在頭頂。
實在是很不習慣,我開始有種束手束腳的扭捏感。挺讨厭自己這樣,老子在相親戰場上從來都是所向披靡,惡名遠揚。
現在倒像個二傻子。
回去的路上,坐在副駕駛渾身不自在。想找點話題來聊,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冷場着。
終于,顧轶開口了,謝天謝地。
“陳燃,我有話要說”,有點認真。
“你說...”
但他沒接下去,而是放慢車速,不一會兒靠邊停下。
“上回太匆忙,可能沒有說清楚”,轉過身看着我。
我立馬意會他指的是小破飯店的相親,也大概猜到接下來的話,不自覺抿了抿嘴。
“你說。”
“在一起吧”,利落又肯定。
這幾個字從他嘴裏說出來,終于不再像一道數學題。
“好”,我以為我已經答應過了。
他看了我有半分鐘,然後不知道怎麽回事,兩個人都開始憋不住笑,讓這個氛圍變得非常奇怪。
能看到他板不住的嘴角和眼角的微微褶皺。
我大概也是一樣。
還兀自笑着,顧轶突然探過身輕輕攏過我的後腦勺,猝不及防吻在我額頭。
直接僵住。
聽到“咔”一聲,他一手解開安全帶,同時第二個吻幹脆地落在嘴唇上。
再然後響起未系安全帶的警報聲,顧轶反手把車熄火了。
----
回到家的時候我感覺自己還缺氧着。
很早就躺下,一直睡不着,于是拿出手機刷搞笑視頻,笑得很開心。
其實根本沒在看,純粹是想笑,跟視頻沒半毛錢關系。
過了一會口幹舌燥,起床去找水喝。光腳站在廚房等水燒開,我又拿起手機,發現小缪發了一整個頁面的語音。
就看着的功夫,還不斷有新消息。
有的很短,有的很長。我一條條點開來聽,卻沒有一句完整的話,來來回回重複“我”,不然就是完全聽不清的呓語,混着嘈雜的噪音。
我就知道,小祖宗肯定又喝多了。
總共發了大概20來條,拼湊不出一個準确表達。直到點開最後一條,才終于清晰。
因為不是小缪,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平平淡淡、清清楚楚的聲音:“他說,我怎麽就喜歡你了。”
----
我突然感覺,光腳在瓷磚上好涼,一只腳覆在另一只腳上,還是涼。
愧疚感一下子湧上來,渾身都涼。我想起來早上小缪洗頭發的時候狠狠說那半截的話,原來完整的是這樣。
但這事情我已經力所不能及,也不合适再出現,只能靠他自己消化。
最後發語音的女孩子,可能是林嘉月,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代為轉達了。總之有人在他身邊就放心一點,想了想回複了一個娘娘的電話號碼。
結果又蹦出開啓朋友驗證的消息,小缪,或者是林嘉月把我删了。
這次沒有人在第二天打電話來,悶聲說把我微信通過一下。
後來很久都沒聯系,再見到他大概是2個月後了。
----
事故報道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沒什麽活,常常跟顧轶出去溜達,出稿量直線下滑,主編也不管,可能是種變相的照顧。
去了射箭場好幾次。還記得那位老板嗎,原來姓孫,叫孫一舟,是顧轶的高中同學。但看起來比他年長些,一副文藝大叔樣。
這位大叔讓我叫他孫哥,顧轶說,不用,就叫孫老板。
上回我們又去射箭,中途休息的時候聊天,孫老板說自己空窗期1年了,問我們誰能介紹個女朋友給他。
還說就喜歡那種又酷又性感的類型。
嗯哼,我突然就想起一個人。
不曉得你們能不能猜到。
那天臨走的時候,我給他留了一個電話,說:“你叫個外賣吧,離得有點遠不在派送範圍,但如果用美男計,興許老板會破一次例。”
也不知道他聯系了沒有,我做媒不太專業,還是應該跟進一下的。
——
爽了這麽一段時間,直到學校都開學了,我才又重新開始跑采訪,去檀大最勤。
今天剛好又過去,小新聞,一個沙盤大賽。我早上去看了幾眼,沒跟全程,直接和蔡姐聯系要了通稿。
然後悄摸摸地去了數學系聽課,從後門溜進教室,坐在了最後一排邊上。
顧轶在講臺上看見我了,眼觀六路嘛。
其實也是為了找一個能寫稿的地方,順便還能等他下課。何況我又不出聲,不影響教學,這個辦法簡直棒極了好嗎,雙贏。
但是顧教授很顯然不這麽想。
我剛打開筆記本碼了沒幾個字,就聽見他說話了。
“最後一排那個穿襯衫的同學,你起來回答一下。”
我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襯衫,再看一眼旁邊的同學,全穿着T恤。
我靠,你這是幹什麽。
整個教室的人回過頭看我。
顧轶抱胸站在講臺上,抿着嘴以為老子看不出你在笑?
局促地站起來,旁邊還有好心人把教材推給我。給我也不會啊全是符號。
“那個...”我吞吞吐吐,還真把自己當學生了,很是下不來臺,“我...”
然後下課鈴響了,救我一命。
課間我火急火燎去找顧轶算賬,在教師休息間把他堵住。我說你幹嘛耍我?
他慢條斯理:“我一向看不慣有人在下面開小差,會特別關照”,勾了勾嘴角,“要不你以為年會那次,主持人為什麽喊你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