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分歧
“你在這陪她呆一會,我去買點吃的”,我邊說邊轉身,憂慮狀:“關在裏面好久了,出來肯定餓了。”
“诶诶诶”,小缪伸手拽我袖子,然後又收回去不自然地摟了一下後頸,說:“你在這,我去買。”
“和顧轶一起,你去嗎?”
眼看着他眉頭擰起來,一下陷入進退兩難裏。半晌才張口:“他回來了?”
“就在停車呢。”
小缪不說話了。我正要繼續往外走,聽見背後窸窣腳步聲,幾個男生從裏面的房間出來,背着吉他,看起來是一起排練的樂隊成員。
“先回去了啊,好好忙”,語調裏帶着調侃,幾個人拍了拍小缪的肩,被他臭着張臉甩掉。
側身讓他們先過,注意到幾個眼神的交換,男生的八卦果真都在肢體和表情裏。
“我也回去了,陳燃”,可能是被朋友一番打趣,讓他有點下不來臺,小缪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我要回去了。”
我轉頭,感覺這個人全身散發着“我很煩”的氣場,從眉頭到下颌,從語氣停頓到手勢站姿,呼吸都帶着糾結。
一時有點拿不準,相持了幾秒鐘。
旁邊響起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敲門聲,“咚咚咚。”
我和小缪同時看向那扇門,不一會兒裏面傳來燦燦的聲音:
“嘿...別走啊...”
糯糯的,不大不小正好在充滿這個空間。
姑奶奶不吱聲差點忘了她的存在,這一開口,我剛才拿不準的好像都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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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吧,我去買吃的了”,扔下句話,轉身上了樓。
不信小缪能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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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樓梯口正趕上顧轶要下來,被我一把拉住。
“怎麽,人不在下面?”他問。
“噓”,我攬着他胳膊往樓上帶,“在,小缪在陪她,我們去買飯。”
顧轶懂了我的意思,無奈笑道:“你是随口找的說辭,還是真的要去買?”
說着低頭看了眼表,“這個點了,還有店開門嗎?”
“我知道附近有家店,帶你去。”
我說的店,在報社後身的小巷子裏,開了好多年,專賣各種本地點心。以前跑新聞時間不固定,常常沒法按時吃飯,習慣備着充饑。
雨勢很大,路上幾乎沒人。
其實特別不喜歡在雨天出門,不知道為什麽,會有種黏黏糊糊拎不清,整個世界充滿噪點的感覺。
哦,就像電視裏的雪花屏。
但是現在挽着顧轶,撐着傘,感覺雨也沒那麽讨厭了,我跟他閑聊幾句,話題又回到小缪和燦燦。
“你說這會兒小缪會走嗎?”我問。
“...不知道”,他語氣淡淡的。
覺察出這一點點冷漠,擡頭去看顧轶。他倒沒藏着掖着,伸手輕拍了拍我腦袋,說:“你能不能別老是想他們的事,你太上心了,沒有發覺?”
被說得愣住,腳步滞了,顧轶撐着傘慣性往前,一下子雨漏了我半身。
他沒料到這一出,抓我走到路邊便利店,自己進去買了包紙巾,就着門口窄窄的屋檐幫我擦臉上水漬。
“沒事”,我接過紙,敷在發梢吸收水分,一邊問:“你什麽意思啊?”
顧轶垂眼看我,嘆口氣說:“你不能因為工作不順,就把生活重心放在別人的事情上。”
“……哦,你說我閑得”,突然上來一股無名火,覺得自己像電視劇裏被嫌棄的家庭婦女,“我以前工作也是半吊子,就沒順過,你第一天認識我?”
他沒說話。我一時都有點恍惚站在面前的是林文昊,人家才2個月就發現我不思進取了,這位顧教授用了1年到今天才認清?
越想越來氣,可能因為心裏隐隐認同,更加生氣。兩個人在屋檐沉默了一會,他居然又來了一句:“你也不能因為覺得愧疚,要去幫人家談戀愛,這不是你的事。”
這叫什麽話,說得好像我硬要給小缪配個對?
“我什麽時候愧疚了,我怎麽幫...你不也說支持燦燦嗎?”
“那是因為我不想有人陰魂不散在你旁邊”,顧轶脫口而出,“但你自己一頭紮進去了。”
話怎麽就聊到這了,我張了半天嘴,愣是沒找到反駁的說辭,只能顧左右而言他:“我也不想有人陰魂不散在你旁邊。”
對,就是葉老師,想到這火氣又上去了,分貝都跟着漲:“陰魂不散跟出國的人是誰啊?”
“你自己沒意識到最近提小缪的頻率,你對他們的事過度關心了”,他穩穩在自己的節奏裏,絲毫沒理我的打岔。
“顧轶”,我很惱火,再也不想聽這個“常有理”講話:“你回來就是為了跟我吵架的?”
說完氣呼呼往回走,他看起來也氣得夠嗆,又只好在身後跟着撐傘,兩個人都淋濕,回到寫字樓全身往下滴水。
雨天依舊讨人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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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什麽都沒買到,反而惹了不痛快。我臉色極其難看地下樓找燦燦,遠遠聽見琴聲。
排練室傳出來的。
走到門口一看,是燦燦坐在鍵盤前。她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鋼琴,沒能堅持下去,會彈的曲子一只手就能數過來。
小缪癱坐在旁邊沙發上,一臉無奈望着天花板,不時說:“這個音彈錯了,這個也錯的。”
果然沒走。
片刻他才注意到我在門口,瞬間坐直身,想問什麽被我表情硬生生憋回去了,開始四下找毛巾。
“回不回家”,我吸吸鼻子,盡量平緩語氣。
燦燦全情投入,還在彈跑調的旋律。她被我說話吓了一跳,轉過頭來,叫道:“你真去買吃的,沒帶傘啊?”
“嗯,走吧”,沒力氣解釋,轉身就先撤了。
回去的車上,全程沉默,燦燦很識相不敢出聲。到了樓下,顧轶剛熄火要開門下車,被我推了回去。
“我覺得你說得挺有道理”,隔着車窗跟他說,“要不你今晚回自己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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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覺得跟顧轶永遠也不會吵起來,因為他是個理性的人,凡事講道理。正巧我自認為是個聽得進去道理的人。
但是我倆的道理好像暫時出現了點分歧。
晚上想了很久,他說的兩個問題結合起來看,可以勾勒出我目前的形象:無所事事,熱衷于撮合別人談戀愛的閑人馬大姐。
一旦接受這個設定,越想越覺得對...
自從換了工作,我是真的沒有勁頭,太頹了。要說新媒體部的事情無聊,林嘉月不是也搞出個文本分析嗎?
再加上燦燦來了,我就變成知心大姐兼老媽子,以前哪會有閑心管小孩談戀愛的破事。
陳燃啊陳燃,人家在進步,進步的路上還有人同行。
你呢,你在幹嘛?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下決心好好上班,沒等燦燦這個懶蛋,先行出了門。
結果等來電梯,顧轶的臉映入眼簾。
“這麽早出門?”
“你幹嘛來了。”
顧轶提了提手裏的袋子:“早餐,吃完再去上班。”
“謝謝您了,我現在就要去上班,工作要緊”,想想還是回頭拿上早餐,一本正經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