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應對策

????“丫頭,此事尚還未有定論,你也莫要這般着急。大軍所過之處曾留下馬蹄印,根據當地牧民判斷,應該離雪崩有那麽一段時間。”

“當真?”

羅炜彤眼中閃過期冀,心下快速判斷,周元恪此言是單純地說謊安慰她,還是千真萬确。半晌她斷定,這話大概有五分真,另外一半則是安慰之意。

“軍情不容作假,我估摸着,此刻仍未有消息,應當是雪崩堵了山路,大軍尚未繞出來。”

“可那邊于地形也不熟,爹爹他們身上帶的糧食應該不多。”

羅炜彤此言可謂是有理有據,因常年居華首寺,跟着老和尚她于書籍方面涉獵頗為廣泛。前面很多朝代,中原人是打不過關外那些游牧民族的,朝代積弱時甚至得年年納貢歲歲稱臣。

為何打不過?歸根到底還是兵力懸殊太大,一方在馬背上,行兵風馳電掣;另一邊在泥地裏夾步走,見着敵軍剛伸出長矛,坐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的一方,早已跑遠張弓射來。

中原人也不是傻子,硬追究起來,看宮殿廟宇之宏大、衣食住行之華美,于智力上應該遠高于四周鄰居。故而歷朝歷代皆設有騎兵,且承元帝作為馬背上的皇帝,更是注重這一方面。

問題是有些事單注重也不行,大齊本地馬匹,絕趕不上敵軍的。就算很久之前,有能臣出使西域打通河西走廊,自月氏國帶來汗血寶馬,成功改良中原馬種。但自幼在溫潤之地長大的馬匹,也就跟家養的狗一樣,碰到草原上野生放養的真狼,高下立分。

言歸正傳,馬兒耐力不行,那便少些負重。反正咱們步兵強,商業也興盛,不缺補給隊伍。往常這般自然是無礙,騎兵突襲帶些幹糧,路經大齊城池順帶補給也不耽誤事。

問題是如今羅四海所領兵卒陷入賀蘭山谷,不用想也知道能發生雪崩的地方,肯定連野菜都沒得吃。

“餓了還可以殺馬。”

周元恪如此提議道,他雖未上過戰場,但卻在鎮北撫司看過不少卷宗。與上書給帝王那些四骈八俪的奏折不同,這些記載不可謂不生動。

軍漢本就粗俗,求生本能下莫說殺馬喝血生吃肉,就連喝尿之事都能做出來。甚至有些個剽悍的,連生吃人肉之事都能做出來。

當然這人肉,定不是故去的本陣傷兵,而是擊殺的敵軍俘虜。偏偏吃完他們還想出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由頭:聖人曾言“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家都不是一族人,那又與豬牛羊等家禽有何區別?吃了就吃了,哪那麽多講究。

“爹爹定不會殺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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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炜彤篤定地說道,在周元恪懷疑地目光中解釋道:“莫說雪山天寒,依在馬身上可以取暖。若是想回來,少不得靠這些馬脫困。”

這會周元恪倒是來了興趣:“如何脫困?”

他這麽一問,羅炜彤心中憂慮倒是去了大半,抓耳撓腮地想起小時候爹爹曾給她做過的那點玩意。那時她短胳膊短腿,常被老和尚作弄,爹爹總會弄些出其不意的小物件,用上後倒是連老和尚都啧啧稱奇。

“這一雪崩,路定然是挖不通,若想回來只得另辟蹊徑。不論抄原路返回,或是翻山越嶺,總免不了過那片雪地。把冰鑿了,綁在馬腿上,雖然沒那麽精致,但勉強可以拉下雪橇。再到下面沼澤處,馬兒作用更大。”

她雖說的籠統,但周元恪本就是聰明人,腦洞一開竟然奇異地全明白了。

“即便不成,伐些木頭,用兵卒随身所帶兵刃削薄,做成鳥翼狀,自山上飛下也不是不可。”

說到最後羅炜彤唇角向上揚,每個孩子小時都都想過要飛,一般父母都不當回事,哄兩句或是當個笑話過去。只有爹爹,聽完後當真給她做出一雙木頭翅膀,趁下一旬她歸家時拿出來,父女二人好一通玩。

再然後她帶着上山,拿此物自山間瀑布頂上飛下,比老和尚輕功還要快,驚得他都忘卻了桃花糕。

想起那些過往,羅炜彤對爹爹多了些信心。尋常單純為了玩樂,他都能想出那般多主意。這會兄長同樣置身險境,一家男丁都在那,不論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留守金陵的婦孺,他沒有理由不竭盡全力。

她深信,爹爹定會想出脫困之方。

見小丫頭走神,且神色逐漸恢複鎮定,周元恪終于忍不住,踱步上前撫摸她毛茸茸的腦袋。恰好羅炜彤肯定的點頭,身高差擺在那,她幾乎整顆腦袋埋進那人肩窩裏。

此情此景要是能忍住,那一定不是男人,八成是個太監。

周元恪顯然不是太監,所以他做出了多數男人都會有的反應,趁機托住她後腦勺。感覺到小丫頭的發絲劃過臉頰,他發出一聲喟嘆。

“你……”

你了半天,羅炜彤深吸一口氣,聞到她身上那股自然清爽的味道,方才思索時忘卻的疲憊悉數湧來。

家中未收到任何消息,想來錦衣衛得知此事時間也不會太久。他卻硬是趕到金陵城郊莊子上告知于她,其中意思不用多想也能明白。

既然兩情相悅,男未婚女未嫁,她又何苦端着?

長于山寺,羅炜彤倒沒有那麽多世俗禮教下的小心思。她也知曉女兒家矜持些必有好處,女子出嫁便是夫家人,出嫁前姿态端的高些,只要不是太拿喬,總能讓婆家高看一眼。

可她實在做不出那些事,且這些日子她也思索過袁恪狀況。安昌侯家可姓周,雖然世子已定,但人家有親兒子。雖是庶子,但也比嗣子要強。如今袁恪連姓都改了,可見他大致沒把那一家放在眼裏。

現實點說,日後兩人之事若真能成,或許家中會空前清靜。如此這般,那些驕矜也顯得可有可無。

不管這番論點是多麽的強詞奪理或是一廂情願,總之本就對人有意的将軍府大小姐,借此成功地說服了自己。如今趴在人懷裏,聞到他身上舒服的氣息,疲憊感襲來,突然她不想再掙紮。

“萬一爹爹出事可怎麽辦?”

聽聞小丫頭話中濃濃的擔憂,周元恪心下嘆息。雖然她說出的法子極為巧妙,但西北環境如此惡劣,此事誰都說不準。

咽下所有無謂的勸解,到最後千言萬語只化作一句話:“還有我。”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羅炜彤的心就突然踏實下來。雖然她依舊挂心着家中在外打仗三人的安危,但聞到那股清新的味道,身上壓力奇異地小了些。

于是在熱氣騰騰地午膳端上來時,雖然聽到嬌嬌話,将軍府一幹婦孺全都沒了吃飯的精神。但看到雖神色難掩憂愁,但方才依舊能保持鎮定的小嬌嬌,飯桌旁所有人心底罕見地寬慰起來。

爺仨還不一定出事,不過自家最寶貝的女兒卻是懂事不少。

這般懂事的小嬌嬌,怎麽能不可人心的疼。

作為家中輩分最大的,榮氏先開口:“素娘莫要擔心,當年那麽多事四海都熬了過來,如今這不比地壟高多少的小坎,老天爺還收不了他去。有他護着,那倆孩子也定會安然無恙。”

徐氏颔首:“祖母,我自是醒得,倒是娘近來身子越發不好,可莫要再傷神。”

全家女人互相安慰,一時間氣氛回暖許多,連家中最少見過風浪一開始有些哆嗦的祖母,如今也能拿得聞筷子。

羅炜彤長舒一口氣,她真怕此事沖擊太大,別那邊結果未出來,家中先亂成一鍋粥。最簡單的,南邊朱雀大街還有些人時時盯着将軍府。

“曾祖母、祖母、娘親,如今大軍安危未定,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

“言之有理。”

榮氏頗為贊許地點頭,欣慰之情越發濃烈。平日只覺得小孫女乖,如今涉及這種大事,方才顯出她與其它女子不同之處。

原先還有些遺憾,過多地呆在山寺,将她性子教野了,怕是于日後不利。如今她卻是全然沒了擔心,能在慌亂中想到這些,就沖這番臨危不懼,小孫女日後也不會過的差。

“咱們家不缺那些金銀,如今我經歷越發不濟,此事便交由素娘和嬌嬌。”

羅炜彤點頭,心下卻覺得有些不對勁,似乎曾祖母對此事頗為駕輕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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