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就成了熟人口中的旅游風向标。
找了塊大石坐着休息,一邊欣賞着雲霧變幻的美妙景色,一邊回味這兩天的經歷,他沒留意到旁邊有個男人,盯了他有一會兒了。
“是……方肖嗎?”一個不那麽确定的聲音突然響起,将走神的他拉了回來。
回過頭的那一刻,方肖感到自己的表情有點不受控制。
那一瞬間,先是震驚,又很想逃避,緊接着轉變為一種有如幽潭般的沉靜,最終他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好久不見,齊宣。”
眼前這個人是自己高中的同桌。當年在畢業後,自己第一次喝多了向他告白,至于結果……自然是被拒絕了。反正喝多了,也不記得那時是如何尴尬,總之在自己腦子有記憶的時候,就和齊宣再也沒有往來了。像是約好了般,兩人誰也沒有再見過誰,至于是哪一方先開的頭,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早就不重要了。現在想想,齊宣沒有趁機對其他人大肆宣揚自己是個同性戀什麽的,應該已經是非常照顧自己了。
一晃多年不見,看起來老成了點,眉眼依稀還是以前的樣子。方肖默默打量了他幾眼,忍不住問自己,當初是喜歡他什麽呢?
老實說,有些記不得了。但那種總想在眼睛裏看着他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撓心撓肺的心情,這具身體好似還隐隐記得。
他将視線挪到對面山景,微微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相機。
齊宣之前便看了他有一陣子了,這時問道:“你……一個人嗎?”
方肖翹了翹嘴角,點頭。不管問的是哪種含義,答案都是一樣的。
“哦,我和家人一起來的。剛才在旁邊看着覺得像你,過來打個招呼。”
方肖朝他指的地方看去,一個和善溫柔的女人帶着個小男孩正在休息,果斷是一家三口來玩的樣子,他輕輕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一刻,方肖覺得心裏一片平靜。對于當初齊宣沒有選擇和自己在一起……他覺得這大概才是應該的。年少時候的感情?誰知道是不是一時沖動呢。找個喜歡的女人,娶妻生子,這樣的生活才是他希望的吧。
方肖慢慢将相機舉到眼前,透過鏡頭望着對面山頭,調了調焦距,拍下一株岩縫中的松樹。霧氣依然,它的身影時隐時現。不是每一棵樹都能絕境逢生,不是每一棵樹都能讓他舉起相機,試圖留在記憶中。對于某些樹木,老老實實長在山下才能健康成長。人生只有一條路,這樣也好。
“我們先走了。”歇了已經有一陣,齊宣主動向他告別。
“嗯,再見。”方肖禮貌地笑笑,決定不去看他。
然而在那個人走下山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最後回了一次頭。那個背影自己已經回想過無數遍了,畢竟那幾年幾乎天天都在看着齊宣。此刻他的背影身邊加上他的家人,竟然還能讓方肖感到陣陣空落。
山頂上的風,總是比山下要冷的。
可那棵松樹卻始終活得很好,很倔強很驕傲。
方肖突然想起當年流行寫各種同學錄。自己曾經給過齊宣一頁,那家夥死活不肯寫,後來就只能拿回來那張空白的紙頁,他自作主張,自己填上了兩句,權當是紀念
——似此星辰非昨夜,為誰風露立中宵。
- FIN -
《星塵》
一
華言的視線越過太空艦的舷窗,那顆即将被自己抛在身後的巨大恒星散發出熟悉的金色光芒,他克制着自己激動的心情,最終在臉上定格為一種平平淡淡的表情。在托比亞星過夠了寄人籬下的災難般的日子,現在總算畢業了,華言知道自己終于可以離開了。
如同宇宙中一粒塵埃忽然被太空中席卷而過的風暴觸動,碰撞上另一粒塵埃,在無比悠長的歲月過後,就有可能出落為一顆耀眼的恒星,引領整個星系。
他相信這必将是屬于自己的,一個全新的開端。
“華言!”李越路過,和他打了個招呼,“真是巧,我也決定去雲格基地。聽說那裏可不好受,一起加油吧!”
華言輕輕點了點頭。自己以前和李越不太熟,不過對方性格溫和又懂禮貌,還是很好相處的,大概以後也要相互照應。看着李越的笑臉,華言覺得像李越這麽樂觀的人真心太少了。
這艘艦艇上的大多數人都是頂着張決然赴死的臉。相較于大多數人都是基于各種原因被迫前往的,像華言和李越這種主動要求的其實是個異類。雲格基地位于第四星空戰場最偏僻環境也最惡劣的行星帶一角,出入極為不便外加管理嚴苛令人望而卻步。更過分的是,不管是對技術人員、醫務工作者還是戰士,都一向有許進不許出的好名聲,衆所周知的——“星間監牢”。
經過二十七天的深空躍遷,太空艦終于抵達了雲格基地。這座呈現出不規則十字形的巨大結構矗立在範圍異常寬廣的一片小行星帶中,無論從什麽角度看都沒有任何戰略意義的地方為什麽要建立一個基地,是無數人心目中的千古謎題。但它從非常古老的時期就存在着,到現在也還沒有廢棄,并持續有新血進入,大概的确有某種不同尋常的意義吧。
一走出太空艦,這批進入雲格的三十個人紛紛仰起臉,睜大眼睛望向上方的“歡迎”景象。
“我是莫敬宣,基地領事,全權負責雲格基地的事務。這裏不屬于聯盟也不輸于帝國,是我個人的領地。”年輕男人冷逡而英俊的臉孔,被放大了無數倍出現在艦橋外的半空中,他冷淡地對所有人宣布,“從今天起,你們就是雲格的一員。這裏不是軍隊,但有不輸于軍隊的嚴格管理,對于違反規定的人,外圍的行星帶就是他們的墳墓。希望你們能在這裏,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以上。”
華言盯着此刻站在頂層,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他不帶感情的話語傳進耳中,一字一句異常真切。
非常好。
不管是不是監牢——哪怕是真的監牢——只要能離開那個地方,哪裏都好,哪裏都有意義。
之後基地的工作人員為新人分配房間,安排他們休整。第二天一早安排工作,華言與李越接到的工作是機甲檢修。兩人的專業與優秀的成績直接決定了工作內容。多虧了在校期的實習花樣繁多,即便是不熟悉的機甲與戰艦類型,拿上手也不會太過生疏,更何況,這裏還有優秀的前輩負責指導。
“我是這兒最棒的機甲維修師,你們叫我楊叔就行。”已經年過五十卻還精神奕奕的楊寧挑了挑眉毛,“不過我很快就不會再幹下去了,得盡快教給你們。”
此刻,楊寧正帶着華言和李越圍着一臺七級機甲忙碌。這是基地內最高等級的機甲,也是唯一一臺。在一個非軍事化的基地裏,這差不多就是極限了。在此之前,華言他們接觸過的最高等級機甲也同樣是七級,但五級以上的機甲即使是相同的級別也會有不少差異,他們還有得學。
“為什麽?”李越按照他的要求遞過來一只O型量子測序儀。
楊寧熟練地操作着,為他們解說這個測序儀比普通儀器多出來的兩行數字,确認他們理解了之後嘆了口氣。“手和眼睛都跟不上了,必須交給你們年輕人。戰士們的性命不光是靠他們自己,也是維修師要幫忙守護的東西,這些數據,錯了任何一個,都會要命。”
華言點頭,接過他手中的儀器,重複了一遍檢修操作,認真記下了數據。
“那……楊叔,”李越轉了轉眼睛,“你不幹了的話,會回去嗎?我指,回家什麽的。”
楊寧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有些人可以,有些人不行。至于我,”他笑嘻嘻地說,“這兒就是我的家。”
華言和李越相視一眼,不太明白這句話是真的還是假的。
“現在把我剛才的那些操作都重複做幾遍,直到熟練為止。”
看兩個人都非常努力,很快楊寧就放他們去為餘下機甲做今天教過的檢查項目。看着兩個人的背影,他滿意地摸着下巴,眯起眼睛。
沉穩的腳步聲在老維修師的身後停下。楊寧回過頭。
“莫領事。”
莫敬宣的眼睛盯着兩個新人一左一右讨論着什麽的背影。“怎麽樣?”
“兩個孩子都不錯。”楊寧誇贊地說了一句,跟着又搖了搖頭,“留在這兒,不是我說,有點可惜了。”他意有所指地瞟一眼莫敬宣,眼裏明白表示,把他們兩個放在軍隊裏會有更大作為。
莫敬宣當然看懂了,他從眼底流露出一絲笑意,沒有分毫松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