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1)
離開狼群,離開白未然的那半年,是田钺重新活一次的過程。
最初的那幾天,他把自己關在家裏,一步也沒有邁出房門。他強迫自己冷靜鎮定,仔仔細細,拟定之後的計劃。
然後,他離開家,重新辦了手機卡,查詢了銀行賬戶,把自己的房子訊息,挂上了房産中介的出售欄。
再然後,他租了一間寫字樓的套房,開始籌備自己的公司。
他住在辦公室裏,過最節約的日子,把全部精力和資金都用來做翻本生意。他拿出了相對于之前給別人當總監時加倍的努力,從自己一個人開始,一步一步,還真就把這家公司給撐起來了。商場如戰場,他确實還是會搶別人的生意,但他沒有再用過去的陰損招數,對內,他管理嚴格,卻沒有再惡意折騰自己的屬下。他跟大家一起加班,吃一樣的外賣盒飯,喝一樣的平價咖啡,聊一樣的八卦話題,他是領導,是管理者,但他真的沒有再跟自己的員工格格不入過。
他受歡迎,也受到了之前沒有的尊敬,甚至還有男職員邀他一起去看球,女職員介紹自己的閨蜜給他當女友。
球,他看了,女友,他拒絕了,某次公司內部的慶功宴上,他在敬酒時十分突然地告訴所有人,自己是有個男性愛人的,只是這個人目前不在他身邊,也許有朝一日,他會把對方介紹給大家認識,也許這個伴侶,永遠就會是個謎,但女朋友,甚至男朋友,以後就別再給他介紹了,他在這兒謝謝大家的好意。
這樣的剖白,奇跡般地并沒有引起衆人反感,沒有員工因此而辭職不幹,沒有誰在之後的日子裏對他退避三舍繞道而行,也許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老板的取向,但所有人都被他的那份兒坦誠給震懾住了。
原來,人真的不需要用故作神秘拉開距離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來充門面的。
強者懂得在适當的時候示弱,唯有弱者,始終意圖逞強。
田钺放下了跋扈嚣張陰損毒辣唯恐他人不知道他周身纏繞着多少荊棘的氣場,因為他真的試着放下之後,才發現那些可以保護他的戒備上滋生的棘刺,在刺傷別人的同時,也一樣可以刺傷他自己。
也許是白未然選擇了對他放手,但他緊緊攥住了這次重新活過的機會。
他的公司不大,然而團結一心。起初盈利也不多,可是鬥志昂揚。
田钺沉浸在各種類型層層疊疊交織在一起的創業的快樂和生活的愉悅中,只有在夜深人靜,員工們早就都回家了,只剩他自己一個躺在辦公室的沙發床上,無法入睡時,會陷入回憶跟展望。并最終在因為回憶而悲喜,因為展望而希冀的過程中,一點點受困于逐漸襲來的睡意之中,走進夢境。
他再度重新聯絡了堂弟,以及堂弟的家人,還有韓峻熹之類值得被當做朋友的舊相識,他鼓起勇氣放下虛榮放下驕傲學着去跟每個人相處,學着去做一個會示弱的強者,做一個有着鮮活生命的普通人。
這種普通人的生活,享受了半年之後,田钺覺得差不多到了該做點什麽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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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某一天,喝了兩杯酒提氣之後,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康樵。
對方怎麽都沒想到會是他打來的,問他不是已經永久性離開狼群了嗎?那之前的手機應該被收回了吧,怎麽會還記得他的聯系方式?
“你的號最好記啊,後四位是‘1234’。”先有點煞風景地回答着,田钺一聲笑,搖搖頭,“其實,你們的號我都記得,之前就記得。這麽長時間也一直沒敢忘,全一個一個重新存起來了。主要是……你們是頭一批我樂意去背一下手機號的人。”
這樣的“攻擊”,讓本來就心軟的男人敗下陣來了。康樵最終同意了在一間酒店的某個房間裏跟田钺碰頭。
帶着自己的紋身器材箱。
田钺再見面後,告訴了他一切的一切,然後說,之所以約在這裏,是因為他還是覺得時不時就有人盯着他,可能是在監視,可能是在保護,但都無所謂了,最先約他碰面,是想讓他幫忙,做個紋身。
“你們狼種,有沒有什麽能表示‘老子這輩子就你了’、‘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誰敢碰你我就宰了誰’之類的紋身?”
田钺那麽問時,康樵哭笑不得,告訴他你就不能把寓意描述得含蓄唯美一點嗎?然後,他從手機裏,翻出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一個男人的紋身圖樣。沒有看到臉,但田钺知道,這就是白未然。他太熟悉那個身體了,他不知道在多少個日日夜夜裏,用自己的身體,去熟悉過對方的。
“‘枯木之心’,這是最極端的方式了,應該能表達你想要的意思。”康樵那麽說。
他清楚,田钺認出來這是白未然了,而他也大概能猜到田钺想要幹什麽。既然重新聯系了他這個狼種,就顯然沒有永久離開狼群的意圖,準确來說,田钺大約是鐵了心要回來的!
因為只用了幾秒鐘,對方就确定了自己就要這個紋身,就要一模一樣的。
“一般情況下,這是年輕的喪偶狼會選的圖,沒關系嗎?”開始準備之前,他問。
“沒關系,來吧。”這是田钺的回答。
做那個紋身,花了将近一天,最終完成時,天已經漸暗。田钺問價格,康樵卻只搖搖頭,告訴他,不用了,這算是禮物,送你的。
“我可能沒告訴過你吧,其實,我有個年齡差距很大的堂弟,那是我叔叔的孩子。”緊跟着猝不及防開了個有點令人茫然的話題,康橋一邊收拾用過的器材,一邊娓娓道來,“生他的時候,我叔叔歲數已經不小了,按照猿種的說法,就是‘高齡産婦’。有人勸他放棄,可他還是不管不顧一直堅持到了進産房的那天。他的伴侶,也就是我仲叔,始終陪着他。攥着他的手,讓醫生護士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給我叔叔用上,只要能讓他少受罪,什麽都行。到最後,堂弟出生的時候,他反而是累到快要虛脫的那個。”
“……緊張的。”
“嗯,可不是嘛。就怕有個萬一。再後來,他抱着孩子哭成淚人兒,話都說不利索,讓我叔叔從産房裏給轟出來了,嫌他鬧心。”說着說着就笑出了聲,康樵扣好器材箱的鎖扣,放到一邊,接過田钺遞過來的水杯,喝了一口,靠在椅背上,“那會兒我也差不多到了可以考慮找個固定伴侶的歲數了,可我仲叔一臉嚴肅拉着我說,康樵!你将來要是不想要孩子,就一口咬定了不要!太受罪了!真的太受罪了!你犯不上為了給哪個蠢男人傳宗接代受這份兒罪孽!!”
“啊哈……?”田钺發出一聲有點奇怪的笑,“這話不應該是誰生了孩子誰說的嗎?”
“對啊,可偏偏我仲叔跟我那麽說來着。”
“而且……你們不是誰生的孩子,就跟誰的姓氏嗎?這其實是給自己傳宗接代吧?”
“是沒錯,可他還是覺得太委屈我叔叔了。”
“看來……是真心疼了啊……”
“是。不過……到最後,我還是為了我家那個‘蠢男人’,不光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北地來,還生了孩子,受了‘那份兒罪孽’。”
“……”
“所以,人啊……為了愛情,真是什麽都做得到。”
至此,康樵的眼神和言語,到底藏着些什麽暗示,田钺瞬時了然。
他略作沉默,笑了笑,點了個頭。
“你說是就是吧。”剛剛做完的紋身火辣辣的疼,可更火辣辣的,是心情,田钺低頭看着自己左手手臂上蔓延的血管,又或者說,枯枝,慢慢揚起嘴角,“我能做到的,這半年已經做得差不多了,還剩最後幾件事,紋身是其中一件。等我稍微緩緩,就去找那貨算賬,新賬老賬一起算,算清楚了為止!”
康樵能讀懂對方的眼神,那是絕對的認真。
而他,就是被這種認真感染着,鼓動着,把這半年來狼群裏發生的種種,都告訴了田钺。
一起在酒店房間裏吃了個便飯,他在席間逐一講述着周遭發生的變化。包括白未然放棄繼承權之後下一任新狼王到底有可能花落誰家,包括白家老宅、大宅、外宅的成員變化,包括鬻犬買賣和地下搏擊等娛樂場所都已經徹底關閉,包括新的監管機構已經建成,正在一點點把有必要集中過去的鬻犬都集中到一起,包括最受矚目的新型藥物已經在停運的前HZQ生産線上開始了試行品的小規模生産,雖然這種藥物經證實,只能保證每服用一次可以将藥效維持多半天,仍舊被所有人期待着,可以快點正式投入量産……
“那……肖雨澤也要被送過去?”聽着所有讓他瞠目結舌的變化,田钺總算是有空想到了他在乎的點。
“沒有,他還住在蔣鸾家。畢竟他們兩個關系是良好的,蔣鸾沒有虧待他,而且他又是猿種,不會因為是鬻犬就折壽。所以現在都是每天按時服藥,讓那個味道被壓制住而已。”
“好吧……”田钺覺得心裏輕松踏實了不少,稍事沉吟,他向康樵提出了最重要的一個請求,和一個問題。
請求,是對于這次碰面和交談內容暫且保密。
問題麽……反正,幾天後,他按照康樵給的地址,找到了白家老宅,見到了白子虛,見到了李思玄,見到了狼群最中心的位置之一。
而從看到田钺出現的那一刻起,白子虛就深深知道,再想讓這只猴子遠離狼種的秘密,都為時已晚,不可能了。
他确實是想要暴怒的,但他瞥見了對方手背上刺青的痕跡,那跟自己那個瘋了傻了一樣的蠢兒子身上完全相同的刺青。
那是狼種最嚣張的宣言,那是“我愛過,我還愛着,我終生只愛那一個”的明證。
兩顆枯木之心,在分開了半年,各自孤獨跳動了一百八十天之後,可能,真的到了該重新碰撞的時候,憑他一己之力,即便再頑固,再強硬,又如何能靠蠻力拉扯開非纏在一起的枝杈和筋脈……
一次持續了兩個多小時的長談,從老宅,轉移到原本說好只有家人聚會的飯店,再轉移到去機場的路上,又轉移到候機大廳。最終談妥時,雙方都有點精力體力全耗到盡頭的感覺。
然後,帶着達成一致的結果,田钺在白子虛一行人準備登機後離開,直奔對方終于不情願地告訴他的地址趕去。
而他手裏,則攥着李思玄在進安檢口之前偷偷折返回來,塞給他的一把鑰匙。至于這把鑰匙可以打開哪把鎖……
當在自己的店裏忙到很晚,才總算回到外宅時,那個高大的,有着異色瞳孔的男人,在打開房門的同時,看到了坐在客廳裏,好像在自己家一樣,喝咖啡,看電視,玩手機,還切了一大碗水果的家夥。
有野貓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溜了進來,然後在你家裏十分不見外地築巢了。
這種情況,又該怎麽辦呢?
大約當時,白未然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的,因為他在極端的驚詫之中,就那麽愣在了原地,僵在了門口,一個字,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他看到了對方那只和自己一模一樣的淺香槟色的眼睛,看到了那張不知道想了多少次的臉,看到了那對他不屑一顧的表情,和那表情背後,藏着的所有恨不能撲上來把他撕巴了的激動。
“回來了?”田钺冷冷招呼了一聲,然後拍了拍沙發墊,“回來了就趕緊過來坐,有話要跟你說。”
并非反感對方叫小狗一樣的動作,而是真的沒辦法動彈了,白未然就像個要面對審判的罪人,腳下挂着千斤重的鐐铐,根本挪不動半寸。
“我什麽都知道了。”看他不過來,田钺撇撇嘴,幹脆自己接着開口,“我也見過你爸了,啊……你倆爸爸,都見過了。然後我就get了你這兒的鑰匙,然後我就過來了。哎,姓白的,我就問你一句話——你特麽憑什麽扔我?!”
“……啊?”白未然終于出了一點點聲音。
“裝什麽傻?!我問你呢!你憑什麽扔我!”聲音不算高,但語氣格外強烈,田钺放下咖啡杯,用指關節敲了敲茶幾表面,“我跟你說,我最讨厭別人替我做決定!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啊?小時候,爹媽不問問我的意見就不要我了,現在你居然也來這套?!甭跟我說你以為這樣對我好,你以為你以為,那什麽時候輪得上我以為?!噢,一張破紙條兒你就想甩老子,你這貨到底有多自以為是啊?!再說了,就算跟你爹說的似的,你會折壽,那又怎麽了?原來你能活一百二三十歲,我估計我頂多能熬到八十,那咱倆這一下兒就差出去四五十年!我C位出殡的時候你可都老得沒法兒看了,想另尋新歡都困難了吧!最後那些年不死就只能幹熬着啊!現在假如你能活到六七十,跟我的差距反而少了好多吧!你這人數學是狗教的?怎麽連個賬都算不過來?!甭跟我說不樂意讓我一個人留下孤單,你要真一下兒比我多活半個世紀,就不想想老子在陰曹地府裏也一樣孤單?!誰等誰不是等啊!在哪兒等不是等啊!少等一年是一年吧!?而且……”
什麽“而且”,“而且”什麽,白未然不想聽了。
他聽不下去了。
一種在心裏瘋狂撞擊叫嚣抓撓撕咬的情緒折磨着他,鞭打着他,推他,踹他,拖拽着他,最終,讓他邁動了僵硬的腳踝。
而這一邁開步子,他就是以坐在沙發上叨逼叨讨債鬼一樣的家夥被堵住嘴,被死死鎖在懷裏,鎖在他懷裏,誰拼了命也別想搶走為目的的。
白未然幾乎就是撲過去一般,把對方整個壓在了沙發上。
撞到茶幾時,咖啡杯被碰倒了,少半杯香醇的飲料潑灑了出來,然而,沒人在意半點。
死死抱着田钺,緊到幾乎可以感受到他骨頭的輪廓,緊到讓對方還沒有完全無感的紋身處覺得疼,白未然終于在懷裏的人開始掙紮抗議時,漸漸松開了手。
“破貓……誰讓你回來的……!”臉,埋在田钺肩窩,他帶着重重的鼻音那麽斥責。
“你都不問問我為啥回來?”感覺到有灼熱的液體,從對方眼角,蹭到了他的臉頰,被抱着的人也終于有點聲音發顫,“你都不問問我到底要什麽?”
“……那,你為什麽回來?你到底要什麽?”
“……”好一會兒,真的是好一會兒,田钺才伴随着輕嘆,給了個最簡單的答案,“你呗。”
你呗……
還能是誰?
他為你回來,他想要的,是你。
……
“所以……你願意愛上我了嗎?”雖然有太多想問的,白未然還是選擇了最想知道的這個。他閉着眼,屏住呼吸,忍住眼眶裏的眼淚,用低沉的嗓音那麽問。
而田钺,則沉吟半晌,也吸了吸鼻子,告訴他說:
“不知道。”
“……”
“可是……”
“……”
“我原諒你了。”
我原諒你了,所以,你能別跟個傻叉一樣,別跟個就好像讓我欺負了的小屁孩一樣哭得這麽梨花帶雨了行嗎?
我原諒你了,所以我會回來,因為你是我的。
我原諒你了,所以,我可以承認我沒辦法跟你分開。
至于究竟為何沒辦法分開……
去它的吧!誰特麽要在乎那麽多為什麽!
“哎,姓白的,我做了個紋身,你瞅。”稍微掙脫開一點對方的懷抱,田钺把左邊的袖子撸起來,給白未然看。他眼見着對方驚訝到沒法言語,于是,他輕描淡寫地笑笑,面對着那紅着眼眶,用複雜到根本沒辦法理清究竟有着多少層激烈情緒的眼神盯着他看的男人,籲了口氣,用帶着紋身的那只手,握住了對方的指頭,然後,他看着因為指尖的交錯,而糾纏到一起去的“枝杈”末梢,挑起嘴角笑了笑,接着輕聲說,“……這下,咱倆就算是‘血脈相通’了吧,相互傳遞傳遞養分,搞不好,枯木逢春,還真就能開出花來的……”
有些話,是激發情緒的絕佳途徑。
而當情緒已經強烈到一定程度,又好像多一句話,也沒辦法說出口了。
于是,白未然能做的,就只有借着情緒的催動,抱着對方不放,然後時隔半年,再一次用自己的親吻,堵住了對方那張總在罵他的嘴。
親吻起初是溫柔的,但緊跟着,就變得越來越熱烈,被弄到喘不上氣來,田钺拉扯着他的衣服,紅着臉,急促呼吸着,問他“你想憋死我?!”。
白未然沒理他,而是拉着他的手,把火熱的指尖,貼在了自己臉頰。
那裏,有那條傷疤。
“……別跟我說你瞅我回來頭一件事兒就是讨債的。”田钺用拇指摸了摸那道細細的銀線。
白未然搖頭,跟着放開對方的右手,拉起新添了紋身的左手,低頭親了親腕子上也還在那裏的疤痕。
這就像是一個儀式,一個确認彼此就是彼此的儀式,一個認定過去的将永遠存在,但更強調此刻只是此刻的儀式。
“死玻璃……”被那個親吻和那個眼神“折磨”得整個人都“不好”了,田钺吸吸鼻子,伸手抱住了對方,嘴唇貼着火熱的耳根,“就你肉麻……”
肉麻就肉麻了吧,死玻璃就死玻璃吧,當時白未然那麽想。
他繼續了自己的親吻,然後很快親吻就成了雙方的事,解扣子,脫衣服,扯腰帶……也都記不得到底是誰先為誰做的了。白未然就記得,自己在觸摸着對方的身體時有多亢奮,從發梢,到臉頰,從肩膀,到肋側,他跪在沙發前,分開那雙漂亮的腿,然後從膝蓋一路逆向吻到大腿根時,那家夥內褲裏的物件就已經有了幾分硬度,伸手撫摸,又不多時,就能隔着織物摸到從頂端溢出來的濕潤。他湊上去繼續親吻越來越膨脹的輪廓,聽着久違了的喘息聲落在自己頭頂,最終難耐地脫掉那條礙事的內褲,把完全勃起的陽物吞進自己嘴裏。
“啊……”田钺一陣顫抖。
他真的是好久都沒有享受到這種服務了,那個男人知道他所有敏感處,也最擅長反複折磨他最脆弱的地方,靈活的舌尖是在不知道已經有過多少次的嘗試過程中練得那麽靈活的,而一想到就是因為自己,對方在做這種事時才會從笨拙變得高超,就有種莫名的亢奮和驕傲,田钺喘息着,把指頭插進對方漆黑的頭發,使壞地攏在腦後按壓着,逼他吞到更深處。
白未然沒有抗拒,他明白那家夥是在幹什麽,幹脆自己猛然間含到最深,同時用力縮緊了口腔,又在那光溜溜的大腿上捏了一把,他感覺到田钺驟然松開了手,緊跟着就低聲呻吟着,在他嘴裏達到了第一次高潮。
痙攣過後,紅着臉的男人開口讨伐:“你成心的?!”
白未然咽下嘴裏的“好東西”,眼中的欲望,終于徹底燒了起來,他拽着對方,理都不理那不甘心的責問,直接往卧室走去。
兩個男人,幾乎就是滾到床上去的。
但當彼此最終赤裸相對,當親吻和擁抱告一段落,當兩顆一模一樣的枯木之心貼到一起,他們卻又不約而同,略微平靜了幾分。
田钺低頭咬了一下對方厚實的肩膀,繼而将其推靠在床頭,一點點俯身下去,湊到那男人兩腿之間。
那根粗大的兇器,硬得有點兒吓人,卻又好像只是徒有其表,內在全是可憐兮兮的哀求,需要被眷顧,被寵溺的哀求。田钺一撇嘴,紅着臉,決定付出一點同情心了。
他觸摸着那火熱的器官,上下搓弄了幾下,然後終于貼上了自己的唇舌。他聽見對方的喘息聲,那種焦慮的、充滿雄性味道的喘息讓他自己也跟着更加興奮。他有點着急,急着得到更多快感,于是,在一只手沿着他的脊背一路向下,最終碰到柔軟的穴口時,他果斷放棄了非要讓對方射在自己嘴裏的執念,起身壓在那寬闊的胸膛上,看着那張滿是訝異的臉。
“你……”白未然皺眉。
“我怎麽了?”故意反問着,田钺伸手到枕頭底下,摸出一管潤滑劑,塞到對方手裏。
他陰謀得逞了。
潤滑劑是他帶來的,包括随後同樣從枕頭下翻出來的套子也一樣,更重要的是,他提前做好了所有“準備”。
比如徹底洗幹淨自己,比如預先用手指讓那裏适應,比如都準備好之後重新穿上衣服等着白未然回來,不到關鍵橋段不讓他看出來有什麽驚喜等着他。
“我用了一下你的浴室。”挑了挑眉梢,田钺的表情有點兒欠打,“你這玩意兒太大了,我可是半年沒做了,不準備充分點兒,萬一你獸性大發我非活活讓你弄死不可。”
“你可以閉嘴了!”真想幹脆直接用力戳進去,狠狠抽插到讓這家夥只有哭着求饒的力氣,白未然接連用好幾個深吻讓田钺顧不上再讨人嫌,然後,他把他翻過身去,擡高腰,将潤滑劑擠在指頭上,塗抹在入口周圍,并終于突然深入了進去。
“呃啊……!”不疼,可是那種入侵感仍舊強烈到讓人忍不住聲音。被對方用指頭在內部翻攪,和自己做準備完全就是兩回事,田钺抓着枕頭,總算是暫且學了乖。
敏感點在哪兒,白未然還記得,那裏被擠壓旋磨時對方會有什麽樣的反應,白未然也記得。他有點慶幸這家夥是提前做了準備工作的,因為他真的覺得自己有可能會獸性大發,怪只怪這個身體,實在是太誘人了。
沒有了那個甜膩濃香的發情味道,這身體卻好像更具誘惑性,這種誘惑是純粹的魅力吸引,激發的是主觀清晰明确的想要,而不是被灌了媚藥一樣的眩暈跟迷蒙。
手指慢慢增加到三根時,田钺開始覺得難耐,從不曾遺忘的快感翻湧侵襲,讓他身體深處越來越空虛,敏感點被碰當然舒服,可他想要的是更充實,充實到令人害怕的狂喜。
他的渴望,白未然能感覺到,抽出指頭,摸過套子,匆匆套上,額角汗濕的男人把自己的物件,抵住了已經比剛才更柔軟了的入口。
饑渴的穴道,被撐開,被一寸寸深入,那種感覺,是可以快樂到令人失神的。田钺并非不覺得疼,他其實還是挺疼的,畢竟兇器夠大,沒有情事的日子又過得太久,可他仍舊快樂到幾乎承受不住,尤其是頂端碾壓着敏感處擦過,又慢慢戳刺到更深的地方時。
喉嚨裏,是細細的嘤咛,那是驕傲的大男人不會給任何一個外人展示的柔弱,田钺極力調整着呼吸,然後在被緊緊抱着,低聲詢問會不會太難受時急不可耐催了句“難受!那你要停嗎?!”……
停?
開什麽玩笑。
“很快就會舒服了……”裹挾着低喘的安撫在耳根響起,白未然幫他在腰間輕輕按摩着緊張的肌肉,繼而終于開始了抽送的動作。
“啊……啊哈……!嗯啊……啊……慢點……”眼眶紅了,田钺忘了自己的驕傲,他側臉埋在枕頭裏,放縱地呻吟,拼了命去享受身體裏裹挾着痛苦的快感,然後任憑痛苦逐漸消失,被更多的愉悅吞噬掉,取而代之。
曾經那麽熟悉的,只有從裏面被“折磨”時才能體驗到的另一種高潮,一點點接近,并最終驟然降臨時,田钺差點就哭了出來。他貪婪地同時揉搓着自己股間的物件,貪婪地想要更多快樂,白未然知道這只貓已經進入不管不顧的境界,保持着插入的狀态,他讓彼此轉而以面對面的姿态交合,一邊反複親吻,一邊幫他套弄随時會再次射精的陽物。
田钺在裏面又被戳刺得高潮過兩次,前面也又射過一次之後,是真的喪失理智了。他腦子裏只有做愛,把這場愛永遠做下去,瘋狂地做下去,做到讓他忘記雄性的尊嚴,做到讓他連哭着哀求再用力一點,再深一點都不覺得羞恥,做到讓他像個女人那樣狂亂中抓破了對方的脊背,做到讓他開始無所顧忌地胡言亂語……
事實上,他确實是胡言亂語過的,只不過,“受害者”是白未然。
因為他在意識飛走時,帶着哭腔讓那男人射在他身體裏,把套子摘了,把他裏面徹底填滿,射幾次都沒關系,他不怕懷上孩子,他可以給他生小狼,他願意……
“!!你……是要害死我嗎?!”一瞬間有點恍惚,白未然罵了一句,而後終于跟着理性斷了線。
把對方壓在床上,他真的開始不留情面地沖刺了,耳邊是嗓音沙啞的呻吟聲,好想哭泣一樣的呻吟聲,每一聲都像是催情劑,讓他只想把愛做得更狠毒更徹底。
然後,就在高潮來臨之前,白未然忘了一切,他完全無意識地張開口,狠狠咬在田钺的頸側。
“呃啊——!!”好疼,疼得要死,田钺想要掙紮,但跟疼痛同時到來的高潮卻讓他喪失了最後的反抗能力。他眼前發黑,好像瀕死的人那樣只是張口,卻發不出聲音,極端強烈的快感和滿足感好像麻醉藥,瞬間覆蓋抵消了疼痛,他能感覺到灼熱的血正順着傷口流下來,但他完全感覺不到恐懼,似乎即便就這麽死了,都沒關系……
卧室裏,安靜了好一會兒。
先後回過神來的兩人,視線相對,遲愣了幾秒,田钺就皺起了眉頭。
“你想要我的命麽?!”他開口罵,但聲音沙啞,而且毫無力度。
“我想。”白未然令人意外,卻又根本就在情理之中地點了頭,暫且撤出還保留着硬度的物件,他緊緊抱着對方,探出舌尖,為他舔掉傷口周遭的血跡,“你的命,你整個人,你所有的東西,我都要……田钺……我要你……我就要你……”
“變态死玻璃……”嘟囔了一句,被抱着的人不說話了。
耳邊神魂颠倒中的喃喃,又持續了一會兒,略微恢複了神志的白未然在對方臉上輕輕親吻,然後看着那雙和他一樣已經是異色瞳的眼睛,試着詢問可否“繼續”。
感覺簡直就是被一只大型犬可憐巴巴地盯着看,田钺在對方使用“歪頭殺”之前,回親了那男人一口,繼而摟着那結實的肩膀,“嗯”了一聲,點了個頭。
情欲再度燒起來,沒之前那麽瘋狂,但溫存和熱烈延續了好久,才漸漸平息。
白未然抱着真的沒有力氣再做下去的田钺,不管會不會被罵肉麻惡心,在他耳根輕輕說出那句“我愛你”的時候,懷裏的人動了動,卻沒有言語。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他都快要以為田钺是真的睡着了,那男人才睜開眼,紅着臉沒好氣兒地問他,現在自己身上可是一丁點兒那個香味都沒了,您老人家所謂的愛情,能持續多久啊?
白未然想了想,告訴他,香味沒了,自己才前所未有地能清清楚楚沒有任何幹擾地看到他整個人,所以,應該會更持久,才對吧。
“……”好像自己叱咤生意場的高智商都被那句話清零了,田钺到最後也沒想好是該嘲諷還是該笑罵,最終,他選擇了放棄,幹脆貼在對方懷裏,在白未然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問他決定回來的前因後果究竟是什麽時,只丢給他一句“老子累了,睡醒了再說!”,便放松了身體,随着一聲舒嘆閉上了眼睛。
жжж жжж жжж жжж жжж
∞尾聲∞
那天,田钺給白未然講了自己是如何找回來的,回來是為了什麽,卻沒有明說回來的最最最根本原因。
他覺得他知道。
“所以,我爸沒有大發雷霆到對你采取極端手段?”聽着對方的描述,白未然有點驚訝,“要是換了別的情況,他可能會什麽都做得出來的。”
“包括宰了我?”泡在寬大的浴缸裏,把紋身還沒有徹底康複的左臂搭在邊沿,田钺舒服地眯起眼來。
“類似的。”
“嗯哼。”
“只能說,他能看得出你的堅決。”
“是嗎。”
“人在堅決到極致的時候,氣場是強大到可以讓對方妥協屈服的。”摟着懷裏的男人,白未然把嘴唇在那頸側的血痕上輕輕親吻,“……那麽長時間,你就一個人,面對着一群人談判?”
“也不算一群吧,主要是你爸,已然他們一家子都沒怎麽插話,還包括你弟弟。”
“人雲?”
“嗯。”
“已然一家是事情大到一定程度‘不便’過多插話,至于人雲,他大約還是心懷芥蒂。”
“有啥可芥蒂的。”
“你當初戲耍過他啊。”
“那叫戲耍?現在看頂多是‘姐夫跟小姨子鬧着玩兒’那程度的吧。”田钺撇撇嘴,倒是記起了自己曾經怎樣欺負過李人雲,可又想想自己當時有多慘,也就暗自給主觀扯平了。
“那……到頭來,你就是反複規勸我爸,直到他被說通。”發現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