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殺手
死亡一般的寂靜圍繞在兩個人之間。
藍斯遇似乎明白自己惹得對面人不高興了。
而這個人的手那麽溫暖,不像是那些喂他吃飯的人。他并不想讓他對自己的态度,也變成那些人一樣。
為了挽救氣氛,他試着拿起面前的湯匙,挖了一口粥塞進嘴巴裏。
他咽下了一口粥,粥煲得很美味,落在他空空如也的肚子裏,溫暖無比。但是害怕的感覺讓他的淚水一下子像是洪水沖破堤壩一樣湧上了岸,他一邊吃一邊哭,看起來可憐極了。
席慕受夠了。“不會死的!”
藍斯遇不相信。
席慕:“或者不要吃了。”
藍斯遇立馬停下手。
席慕搖了搖頭,打算立刻将他送回所屬的醫生那裏去。“你的所屬醫生叫做什麽名字,我現在聯系他過來。”
藍斯遇盯着他,咬住下唇。
席慕無所謂他說不說,他自己會查出來的。“你……”
“啊啊啊啊啊!”就在席慕說了第一個字的時候,旁邊傳來了尖叫聲。
“你吵死了!”席慕以為哪個病人又犯病了,結果他一轉頭,發現聲音的發出者居然是一個護士。
穿着打扮得體美麗的年輕護士,此時此刻陷入了癫狂,她抓着自己的臉,瞪大眼睛摔在地板上。
“你怎麽了?”席慕擔心地站起來,想要走過去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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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斯遇看着他要離開自己的周圍,在他路過的時候,抓住了他的衣袖。
護士見狀,喊得更加凄厲了。“快來人啊!”她撕心裂肺,像是病症發作的病人。“藍斯遇!”她喊着那個名字,就像是喊着死神/的/名諱,恐懼不安圍繞着自己的心底。“跑出來了!”
一瞬間,不管是工作人員還是病人,他們全部都遠遠離開了藍斯遇和席慕。
偌大的空間,全部都空了出來。
包括那位護士,也早就跟着跑了。
有人在跑的時候也想帶走席慕,但是因為藍斯遇抓着他的衣袖,其餘的人都不敢靠近。
“呃……”席慕的身體僵硬了,他甚至不太敢低頭。
藍斯遇擡起頭仰望他。
席慕慢慢與他對視。
他這是第一次看認真他,他現在才發現這個少年有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空洞無神,似曾相識。
藍斯遇抓緊他的衣袖,然後像個孩子一樣,毛茸茸的腦袋靠在他的手臂上。
他一點都不可怕。
席慕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腦袋。
周圍人大抽一口氣。
“怎麽了?”席慕露出勉強的笑容。
藍斯遇的腦袋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噓!噓!”有醫生拼命給席慕暗號。“快跑!”
他們如臨大敵,仿佛他旁邊瘦小的少年是什麽可怕的怪物。
“我是……小怪物。”藍斯遇突然說話。
席慕重新将關注力放在他的身上。
藍斯遇指着自己,他想要模仿席慕的笑,但是因為不太熟悉臉部肌肉的牽引,最後的成果就是笑容詭異,還有點哭相。“他那麽叫我……”
席慕打量他幾眼,然後試探着鉗制住他的雙手。“小怪物,你是不是從哪裏偷溜出來的?”他放柔了自己的語氣。
藍斯遇并沒有反抗。
“他們……傷害我。”藍斯遇看着席慕,眼中的無助就快要溢出來了。“幫我。”
席慕的口袋裏束縛帶,他想要悄悄掏出來,将他的雙手綁住。
“不要傷害我。”藍斯遇敏銳無比,察覺到了他的動作。
席慕立馬停下了動作,不敢刺激到他。
藍斯遇攀着他的衣領,琥珀色的眼珠子深邃無比,他伸出手,就像是惡魔攀爬在人類身上一樣。
“幫我。”藍斯遇重複自己确定要使用的單詞。
“我當然會幫你。”席慕毫不猶豫就答應了,“我是醫生。”
你糟了,你對着怪物應許了諾言。
藍斯遇歪了歪腦袋,從別的角度看他。“我,沒有病。”他看人的模樣,就像是可怕的某種存在,虎視眈眈地盯着自己的獵物。
“嗯。”
“有病的人是藍斯遇。”
“好。”
藍斯遇的身後,有警衛人員在悄悄靠近。
藍斯遇因為情緒激動,絲毫不覺。“可是藍斯遇死了。”
衆人一臉,“他果然又犯病了”的表情。
席慕抓住他的手腕,不放開。
“幫我,把我帶回我的屋子裏……”藍斯遇不明白,從前他明明可以自由穿梭這副身軀內外,為何現在卻做不到了,他被牢牢困在現世,沒有辦法休息。因此。他突然懷念那一間黑色的屋子,想要回去,當一個守門員。
他太懷念黑暗的感覺了,空無一人的空間,享受不盡的孤獨空氣。他願在那樣虛幻的世界裏,長久地當一頭馴鹿。
藍斯遇長大了嘴巴,呼吸斷斷續續。
就在他完全放松警惕的一瞬間,警衛人員撲了過去。
藍斯遇看着一雙粗壯的手臂圈在自己的胸前,随後,他被狠狠壓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席慕的雙手從他的手腕上滑離,他視線所及之處是白花花的天花板。
警衛人員壓制住他,迅速地拿起束縛帶,将他的雙手雙腳綁了起來。
藍斯遇沒有抵抗。
席慕在旁,驚訝地看着面前發生的事情。
他來這個醫院實習兩個多月了,他工作區域的病人一直都是安安分分的。可能是因為他們幾乎都不怎麽鬧事,警衛人員的态度疏忽得叫人不滿。
然而這一個少年的出現,讓他對這裏的觀念有所改變。
警衛人員用力将藍斯遇綁了起來。
他太過用力了,藍斯遇發出小聲的嗚咽。
“小心一點,不要傷到他了。”席慕蹲到藍斯遇的身邊,想将繩子拉松一點。
“不要碰!”警衛人員緊張地吼他,随後拍開他的手。
席慕皺眉,手指甲刮過藍斯遇的手心。
藍斯遇依舊望着天花板,一點反應都沒有。
不知道是誰去報告了,危險區的專門醫生立馬就跑過來了。他風塵仆仆,一來到就拿了一個禁食口罩,套到了藍斯遇的臉上。
一個人形的木乃伊就這樣完成了。
藍斯遇動彈不得,只有一雙眼睛是可以動的。他的眼珠子嘀咕嘀咕地轉,不知道是想要捕捉什麽樣的風景。
席慕被攔在警衛之外。
“把他帶回去。”醫生吩咐。
他們來去匆匆,沒有給席慕一個眼色。
藍斯遇就這樣被扛了回去。
席慕在最後,看到了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面的色彩正在一點點被剝落。
“這是……怎麽回事?”席慕傻眼。
“你沒有事真是命大!”此時,一個席慕負責的病人将他拉了過來。“你新來乍到,應該沒有聽說過他。”病人說,“他叫藍斯遇,是這裏最危險的病人。”
藍斯遇這個名字,席慕沒有印象。
但是這個醫院最危險的病人,他有所耳聞。
藍斯遇離開了以後,餐廳裏重新恢複了熱鬧。
席慕對藍斯遇産生了好奇心。
病人神秘兮兮地跟他科普。“聽說,他是一個殺手。”
席慕:“嗯。”
病人覺得他這聲“嗯”有點随便。
“下午的時候,我們再談話一場。”席慕先跟他預告。
這一位将近三十來歲的男人要被席慕氣死了。“我是從別的病人那裏聽來的八卦,我沒有發病。”
“好好好。”他敷衍道。
魏知孰迅速被氣得又活了過來。“行!”他不說了。
席慕朝他勾了勾手指。
魏知孰又重新靠了過去。“還有什麽事?”
席慕一本正經,“把話說完再走。”
“你也很好奇吧!”魏知孰笑嘻嘻地說道。
接下來,席慕聽到了讓人難忘的一番話。
魏知孰從某個病友那裏聽到的,那一個少年是一個殺手,而且業務範圍很廣,從歐美跨越亞非,只要有錢,他什麽人都會去殺。他的能力高超,從不失手。殺人的名錄可以制作成一本書。最可怕的是,據說他跟英國一個宗教組織還有關聯。
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
一次,他在中國境內再次行兇的時候被捕了。由于他之前從很多的監獄都逃出去過,捉捕他的警察們擔心無法關住他,就将他送到了707收容所。
707收容所據說是政府秘密修建的一座地下辦公系統,銅牆鐵壁,什麽人都逃不出去。
他們把他關在那裏,然後商議要怎麽對付他。
少年被關在那裏超過了半年。
那裏都是跟他一樣窮兇極惡的犯人,而且看守官不會理會他們之間的争鬥。有犯人待在裏面,被其他犯人折磨到不成人樣的經歷。
那裏沒有監控。
任何人都不會知道那裏的事情。
當警方經過半年的商議,再去接藍斯遇的時候,發現他被那裏逼瘋了。
魏知孰捂住嘴巴,讓自己激動的聲音變小,“就是變成了神經病。”
席慕讓他說話放尊重點。“你也是神經病。”
“我這個是小事。”魏知孰心裏還是很有測量的。“他則從一個很危險的殺手,變成了一個會發神經的殺手。據說,他在收容所中傷害的病人不計其數。”
席慕實在是無法将這樣的經歷套在那個擁有琥珀色眼睛的少年身上。“魏先生。”席慕笑着說,“下午我們還是進行談話吧。”相比較起來,魏知孰發病的可能性還比較高。
“這件事情又不是我編造的。”魏知孰不滿,“我也是從別人那裏聽來的。”
席慕在考慮,跟魏知孰說這件事情的人,大概也需要跟他進行一次談話。
他們兩個人在這邊聊天,門口,羅澤出現。
“師弟!”他喊席慕。
席慕跟魏知孰打了一個招呼,就去找羅澤了。
“我聽說藍斯遇跑來你這邊了,你沒有事吧?”羅澤有些擔心。
席慕攤了一下手,“安全無恙。”
羅澤松了一口氣,“你還真是命大。”
席慕苦笑,“我想起來了,他就是你那天帶我去看的那個少年吧,感覺完全不一樣,我一下子沒有認出來。”
“啊。”羅澤想起是有那麽一回事了,“是他又不是他。”他意味深長道。
“什麽?”席慕顯然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羅澤笑了,拍了一下他的手臂。“總之你沒事就好了,要是你傷到哪裏了,我該怎麽跟教授交代。”
兩人虛情假意一番。
羅澤接到了電話,要回去工作了。
席慕在他走之前,問了一個問題。“有人告訴我,藍斯遇以前是一個殺手?”
“噗。”羅澤笑了,“什麽殺手?他可是一個繼承了百億財産的小少爺。”說完,他擺擺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