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死神與教皇
藍斯遇的表情甚至可以說有點凝重。
席慕賠着笑臉, 問道:“因為我總是遲到, 所以你生氣了?”
藍斯遇沒有好氣地瞄了他一眼, “沒有,反正你也沒有遲到很多。”
席慕松了一口氣, “那是我的錯覺吧, 總覺得你今天的心情不太好。”
藍斯遇不承認自己有小脾氣, “是你的錯覺。”
席慕之前還會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但是現在他可以确認,這個小孩今天百分百心情不好。他蹲到藍斯遇的面前, 拉住他的雙手,用溫柔的眼神看他。“怎麽了?昨晚做噩夢了, 所以心情才不好嗎?”
昨天晚上他就沒有多少睡覺的時間,全陪着周立志玩不入流的心理咨詢游戲去了。“你昨晚睡得好吧?”藍斯遇反問席慕。
“晚睡了一點, 但是睡眠質量很好。”席慕神采奕奕地為自己點了一個贊。
藍斯遇動了一下嘴巴。
席慕是非常有眼色的人, “我不能睡的好嗎?”
藍斯遇僵硬地扯了扯自己的嘴角。
席慕恍然大悟,“你昨晚沒有睡好, 所以不能忍受我休息好了。哇, 多麽以自我為中心的自大小鬼。”
一句話就像是開關。
以自我為中心、表演型人格、情緒化、暗示性。
席慕點燃了藍斯遇的劣性開關。
“不要對我說這樣的話。”藍斯遇提醒他。
Advertisement
“什麽話?”席慕根本就不知道他有時候前言不搭後語的,究竟想要表達什麽。
“說我以自我為中心。”
“事實嘛。”
“我很容易被暗示的,當你這麽說的話, 我很可能就在這一瞬間就變成了那種人了。我倒是不在意,到時候辛苦的是你。”
席慕稍微閉上了眼睛,一臉忍氣吞聲的表情。“你也知道最後辛苦的是我。”
“嗯。”藍斯遇最自豪的地方就是,自己頗有自知之明。“除了你以外, 根本就沒有人在意我在想什麽。”
席慕一愣,他張開嘴巴,想要說些什麽。
“不過是因為你蠢,所以才會這樣的。”藍斯遇不會讓他感動太久。
席慕不忍了,伸出手揉藍斯遇的臉,“你這個瘦小的小鬼。”
“不罵我醜了嗎?”
“你長什麽樣我又不是不知道。”席慕笑道:“藍斯遇真是漂亮的小孩。”
明知道他是在哄自己,但是藍斯遇還是被取悅了。他微微擡起自己的透露,眉梢都透着驕傲。
席慕摸着藍斯遇的臉,露出心疼的眼神。“你如果可以早點痊愈,從這裏出去就好了。”
藍斯遇像是貓一樣蹭了蹭他的手心,微眯着眼睛看他。
“這裏是有點悶吧。”席慕是這麽覺得的。
藍斯遇主動拉着席慕的手,兩人晃蕩着離開房間。
“你會在這裏待多久?”藍斯遇問他。
“一年。”席慕回答他,“也許中間還需要回學校一趟。你呢,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藍斯遇也給予一樣的回答,“一年。”
席慕哈哈大笑,“你肯定不止住院一年。”
藍斯遇搖了搖頭,“你的家在哪,告訴我地址,等我出去了就去找你。”
“聽起來有點可怕,我不要告訴你。”
兩人嘻嘻哈哈,然後路過了某一件房間。
席慕停下來,敲了敲病房的門。“宋綸。”他朝藍斯遇示意,“來,跟你的鄰居打好關系。”
門內的人聽到了席慕的聲音,慌慌張張地過來開門。“席醫生!”宋綸的嗓音聽起來驚慌失措。
宋綸打開了門,席慕就在他的面前,就在他想要跟他講他昨天晚上看到的場面的時候,他看到了跟在席慕背後的藍斯遇。
藍斯遇的雙手雙腳綁着拘束帶,就跟昨晚一模一樣。看到了一樣的事物,宋綸就想到了那雙他在門縫中撞上的眼睛。
他一下子就閉上了嘴巴。
“怎麽了?”席慕笑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那麽熱切地喊我的名字。”
宋綸退後一步,然後關上了房門。
席慕猝不及防,差點被砸到鼻子。“喂。”他想要抱怨。
藍斯遇沖上去,抱着了席慕的腰,然後擡眼看他。
“我沒有事。”席慕擺手,然後說,“看來你的鄰居今天心情不好,不适合打招呼我們還是去休息區吧。”
他們是想要去外面散步的,但是還沒有走出門,就被人叫住了。“席醫生,藍斯遇。”
藍斯遇和席慕一起轉頭。
魏知孰站在他們的身後,手裏正在拿着一副牌在技巧高超地展示。當他走到藍斯遇面前的時候,還故意跟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牌。
那是一副塔羅牌。
“我正在跟小安溪在玩占蔔,你們要一起來嗎?”他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鐘,“畢竟休息的時間還很長。”
藍斯遇皺眉。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藍斯遇總是覺得這個叫魏知孰的人,散發出叫自己非常厭惡的氣息。所以他很害怕席慕傻乎乎地就答應了和他一起玩什麽塔羅牌的建議,他可不想與這個人有太多的接觸。
席慕露出了笑容,手指點了點自己的下巴,思考着,“玩呢?還是不玩呢?”
魏知孰笑了,準備進一步慫恿席慕。
席慕做好決定了,“不玩!”
藍斯遇聞言,暗暗松了一口氣。
魏知孰聞言,一手拉住席慕的手臂,猝不及防地将他拖走。
藍斯遇見狀,趕緊跟了上去,然後拉住席慕的另一只手。“給我放手。”藍斯遇瞪着眼睛。
魏知孰回頭,笑他,“吃醋了?”
藍斯遇不說話。
魏知孰繼續拖着席慕走,藍斯遇也被拉了過去。
魏知孰的目的地是前面的休息區,裏面早有一個人在那裏了。少女安溪長開雙手,十分不道德地占着一整張沙發,如果有人過來的話,她就會說:“這裏有人坐了。”
“你一個人坐一張沙發?”來人看着她的小身板,“你至于吧。”
安溪掉過頭,不說話。
“小丫頭片子,夠霸道的啊。”來人氣笑了。
魏知孰拖着席慕,将他扔到了沙發上。
“席醫生!”病人吓了一跳,随後嘀咕,“原來是席醫生你要坐這裏啊。”大概病人對醫生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畏懼,他嘆了一口氣,随後就離開了,将一整張沙發讓給了他們。
“醫生。”安溪可喜歡席慕了,見他過來,立刻黏了過去。
魏知孰笑呵呵地坐在他們的對面。
藍斯遇像是背後靈一樣站在席慕的身後,然後默默地伸出手,拉住了安溪的衣服。
他想要将安溪從席慕的身邊拉走,可惜安溪太過于投入了,藍斯遇的力氣也不多,拉了也是白拉。
魏知孰彎腰,湊到藍斯遇的身邊問他,“需要我幫忙嗎?”
藍斯遇看了他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點頭。
魏知孰立刻繞着沙發過去,然後走到了抱成一團的席慕和安溪的旁邊。他彎下腰,臉快要怼到了席慕的面前。不等席慕露出訝異的表情,他先伸出手,将安溪攔腰抱走。“行了,行了,不許你對醫生性騷擾。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來陪你玩,可不要把人給氣走了。”
“我才不會。”安溪憤憤不平地揮舞着小拳頭。
席慕松了一口氣,他從沙發上坐起。
旁邊的沙發陷進去了一片,藍斯遇坐在他的旁邊,并且朝他擠了過去。
席慕有苦難言。
“既然人齊了。”魏知孰和安溪坐在對面,他的手裏拿着塔羅牌,悠然自得地洗牌。“那我們開始吧。”
愚者、死神、隐者、女祭司、教皇……一張又一張的牌從他的手中滑過。
席慕和藍斯遇在一側,魏知孰和安溪在一側,他們的中間橫着一張桌子。
魏知孰拿着塔羅牌,直接伸到了安溪的面前,說:“抽吧。”
安溪被氣笑,“大叔,你會不會玩啊,塔羅牌才不是這樣子玩的。”她接過魏知孰手裏的塔羅牌,在桌面上打開,然後示意席慕,“醫生,你洗牌。”
席慕拿牌在手裏,随意地切了幾次牌。
“咳咳。”安溪對他說,“你現在在心裏默念一個你現在想要占蔔的事情。”
席慕點頭,“好了。”
“抽一張牌。”安溪說。“然後放在這個位置。”安溪點了點中間的位置。
席慕将卡牌放下。
“這代表你過去的經驗。”安溪擡眼看席慕。
席慕一心看着塔羅牌,視而不見她勾引的眼神。
藍斯遇撇了一下嘴巴。
“随意再抽一張,放在這裏。”安溪指了指第一張卡牌的左上角。“這代表問題的現狀。”
席慕從中間抽了一張牌,然後放下去。
“最後一張,代表對問題未來的推測。”安溪點着右上角。
席慕放下最後一張牌。
聖三角的牌陣放好以後,卻沒有人去揭開牌。
席慕擡眼去看安溪,安溪有點尴尬地摸了摸後腦勺,“我不記得所有牌面的意思。”
那怎麽玩得下去?
席慕打算走人了。
“我記得。”魏知孰終于有機會登場了。“醫生你還記得你的問題嗎?”
席慕吐槽:“我沒有那麽健忘。”
魏知孰的手完全放在卡面上,他覆蓋住一整張牌,然後在衆人的目光下翻開。“教皇。”正位的教皇。“這是一張非常好的牌!”他的語氣突然激昂起來,然後伸出手指,點了點牌面。
他們三個人的目光都跟着他的手指,聚集在塔羅牌上。
莊嚴的教皇,一手拿着權杖,一手指着天。
“教皇是精神世界的皇,将會指使你走向真理。正位的教皇是一張極好的牌,戀愛中有好姻緣,工作中有貴人相助,其他的諸如健康、金錢、娛樂,都是得道多助。席醫生,你的過去順利無比。”他說,“你現在已經結束了一階段的東西,不需要再啓程了。”
席慕挑眉。
魏知孰看了他一眼,然後用相同的方式打開了第二張牌。“逆位的愚者。”
一個穿着誇張滑稽衣服的年輕人,盲目樂觀地走到了懸崖,他不知道危險将近,還在跳舞。他的旁邊有一只小狗,它想要喚醒他,只是愚者,充耳不聞。
“愚者在塔羅牌中的號碼是0.”
“魏先生,我不喜歡這樣的笑話。”席慕冷冷地打斷他。
“哈哈。”魏知孰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愚者是萬物仍處于初始的狀态,說起愚者的話,我們大都會想起一個成語,大智若愚。只是,逆位的愚者是真正的蠢材。”
“呵。”席慕冷笑。
“我可不是在罵你。”魏知孰解釋一聲,“但是逆位的愚者往往有不顧現實的,違反常理的行為。戀愛中的逆位愚者盲目、忽冷忽熱,工作上缺乏穩定性,生活中喜歡亂花錢,還不切實際。”
“行了,翻下一張吧。”席慕打斷他的話。
魏知孰擡眼看了藍斯遇一眼。
捕捉到席慕眼神的席慕,忍不住也轉頭看了一下藍斯遇。
藍斯遇的眼珠子正鑲嵌在眼眶的中間,一分不偏,一毫不差。他全神貫注,用從來都沒有過的精神力,死死地盯着教皇的塔羅牌。
魏知孰翻了第三張牌。
這一張牌,轉移了藍斯遇的注意力。
逆位的死神。
“死神。”魏知孰念道。
“你太大聲了。”席慕提醒他。
魏知孰讪笑,“因為這是一張很好的牌嘛。”
“哪裏好了。”安溪吐槽,“這是,死神耶。”
“死神代表的确實是死亡和毀滅,從牌面上看,死神幾乎可以帶走所有,就連俗世中擁有權力和金錢的國王也不例外。”
“但是,教皇還活着。”藍斯遇開口。
席慕忍不住看着藍斯遇。
“因為死神可以帶走世俗的一切生命,但是卻無法收割精神。教皇,代表的就是精神。”
藍斯遇聞言,暗暗咬牙。“真是讨厭的教皇。”
魏知孰笑了笑,“死神處于逆位是好的意思。”他說道,“意思是到了重生的階段了,舊愛複燃、起死回生。但是死神的結束不是完全的結束,只是一個階段的結束,後續的一切還會發生。所以,還是不要掉以輕心。”
席慕還在看着藍斯遇。
“醫生?”魏知孰發現他根本就沒有聽自己講話。
“嗯……嗯。”席慕回神了,他立刻看向魏知孰,“這樣啊。”
魏知孰笑着問他:“準嗎?”
“唔。”席慕的手指捏着自己的下巴,覺得自己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他們,免得他們一直在玩這副塔羅牌。“我高中的時候,聽過同班的女生說一件事情。”
三個人看着他。
“那就是,塔羅牌不可以給太多人碰的,占蔔的人和占蔔師還好。但是剛剛這副牌,魏先生碰過了,安溪也碰過了。所以,現在已經不準了。”席慕攤手,一副沒有辦法的樣子。
安溪吐槽:“你為什麽一開始不說?”
席慕的眼睛在玻璃鏡片內眯起,“這不是看你們很熱衷,所以決定陪你們玩一局。”
“切。”安溪将塔羅牌一推,姿态豪放地坐在沙發上。
“女孩子不許這樣子坐。”魏知孰教育一聲。
“你又不是我爸。”安溪嘀咕一聲,“就算是我爸,也不會管我。”
他們兩個人吵吵鬧鬧起來,席慕轉過頭,想要跟藍斯遇一起嘲笑他們。但是他一轉頭,卻看到藍斯遇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沉思的目光,看着桌面上的塔羅牌。
一張教皇,一張愚者,一張死神。
精神世界的皇。
不知死活的人。
逆轉生死的神。
藍斯遇伸出手,拿起了教皇。
“嘶。”果斷地撕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