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藍斯遇
作為游戲的開始。
我需要一個血腥的故事。
背叛者, 去找尋說書人。
李白白摸着主人格留給自己的留言牌,她實在是想不出什麽, 最後只能抱着那塊牌子, 在旋轉木馬上上下搖擺。
“我找你很久了。”
聽到了聲音, 李白白擡起頭,沈萬奇來到了她的世界, 漫步跟上她。
“你來做什麽?”李白白覺得稀奇。
沈萬奇笑了笑,将眼鏡摘下。“我來跟你做交易。”
李白白看着他,然後将手裏的牌子扔了過去。
沈萬奇接到手,然後看了一眼內容。“你果然就是背叛者。”他命中了自己的猜測,但是卻笑不出來。因為她是背叛者的話, 那麽最糟糕的預想就成真了。
“血腥的故事是什麽?”李白白的問題是這個。
“就你這個智商還敢搞叛變啊。”沈萬奇佩服了。“想也不用想, 就是杜松子樹下的故事。”
“杜松子樹下的故事。”李白白打了一個響指,旋轉木馬就停下來了。她從馬上下來,看着沈萬奇。“為什麽?”她自然是聽說過杜松子樹下的故事的。“藍斯遇也有童年創傷嗎?還會為童年時候的事情而悲傷嗎?”
沈萬奇确認她的智商确實不高了,“這家醫院的名字是什麽?”
“杜松子樹下精神療養院。”
“藍斯遇只是想要別人輕而易舉地聯想到那個故事罷了。”
Advertisement
李白白惶恐不安,“他要這個故事做什麽?”
“不管他想要做什麽。”沈萬奇說,“阻止他!”
千萬不可以讓任何一個人說出這個故事!
兩人一起擡頭望向碧藍的天空, 雲一翻,黑暗就将這裏籠罩。
“我來告訴你吧, 故事的後續。”席慕立起一只腳,看着裹着自己的白色外袍, 像是小孩子一樣昏昏欲睡的少年。
藍斯遇坐在旁邊, 擡眼看他。
在生靈仿佛都在一瞬間湮沒的夜裏, 怪物在游蕩,醫生的聲音,是唯一的聲音。秋的冷風撞擊窗戶,那致命武器都無法撼動的窗,卻因無形的風而鼓動。
太陽在夜裏陷入長眠,寒的月亮照耀生病的星辰。
藍斯遇已經說過了故事的上半段,那是一個無辜的小男孩的遇害記。
失去了生母的小男孩,迎來了惡毒的後母。
後母冷靜而殘酷地謀殺了小男孩,并且将他肢解。因為無法處理屍體,後母就将小男孩熬成湯,并且遞給了他的父親。一無所知的父親,一邊喝着,一邊稱贊湯的美味。
“這大概是我這一輩子喝過的最美味的湯。”他說着,喝下了一碗又一碗的湯。
小男孩的小妹妹,她在一旁看着,無力阻止,只能哭着将小男孩的骨頭抱起來,埋在杜松子樹下。
故事的上半段到此完結。
故事的下半段,是小男孩的複仇記。
從骨頭中,飛出了一只小鳥。
男孩化身的鳥,唱着關于真相的歌,飛過城市的一個又一個地方。
它用歌聲換來了複仇的工具,然後再飛回了自己的家。
後母被尖銳且殘酷的歌聲所幹擾,走出了家門。在她失去了屋子庇護的一瞬間,小鳥将叼着的磨坊扔了下去。
後母被砸死了,死相慘不忍睹。
複仇了的小鳥接觸了詛咒,落地的瞬間,變回了小男孩。
他是多美美麗的一個小男孩啊,就像他母親期盼的一樣,頭發像是烏木,皮膚像是白雪,嘴唇像是鮮血。
死靈也會掀起棺材,跨越深夜,通宵贊美的美貌。
這就是完整的故事,發生在一棵杜松子樹下的故事。
席慕打小文科成績就很糟糕,讓他來說故事,就算他記得所有的句子,可以還原得非常完美。但是他的語氣幹巴巴的,讓人聽得相當索然無味。
“就是那麽一個故事。”說完了整個故事,他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藍斯遇靠在牆上,緩緩地呼吸着。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照在他身上的緣故,席慕總覺得他呼出來的氣體就是月光。“哈……哈……”藍斯遇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的臉色慘白,瞳孔幾乎失去了焦點。
席慕後知後覺,等他發現藍斯遇的不對勁的時候,藍斯遇的身體顫抖得可怕,他的嘴唇褪去了血色,快要倒下去了。
“你怎麽了?”席慕吓了一跳。
藍斯遇拼命搖頭。
他也不知道他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在席慕說完這個故事的一瞬間,他的腦子好像被人用鼓槌狠狠地砸了一下一樣。他整個腦袋都是疼痛的,耳鳴、發熱、四肢無力。
席慕看情況不對,立刻伸出手,想要把他抱進懷裏。
他的手才碰到藍斯遇的衣服,就被藍斯遇拍開了。
“啊啊啊啊!”藍斯遇的身體摔到了地板上,他捂住自己的腦袋,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大聲尖叫,想要将那深沉的痛苦釋放出來。
“聲音,小聲點。”席慕被吓到了。
席慕想要去拉起藍斯遇,但是藍斯遇現在受驚到了極致,看到席慕過來,他反而更加害怕了。他的身體在滾動着,為了制止腦袋的痛苦,他甚至用頭去磕地板。他發狂了,甚至因此撞倒了放在一旁的醫用手推車。上面擺滿了玻璃瓶裝的液體,這一下,手推車翻了,上面的玻璃瓶也全部砸了下來。
噼裏啪啦。
稀裏嘩啦。
寂靜的夜裏,噪音不斷。
席慕不管藍斯遇怎麽抓他、傷害他,也要把他救出來,因為他身處一地玻璃碎片的地方,如果不早點将他拉走,一定會傷痕累累。
将藍斯遇拉出來以後,藍斯遇仍舊不能停止,他像是席慕見識過的任何一個不受控制的病人,失去理智、歇斯底裏。
就在席慕想要處理他的時候,外頭傳來了腳步聲。
緊接着,敲門聲響起。
席慕心神一凜。
“咚咚。”一開始的敲門聲是平常的。
平常得讓席慕以為是同樣被困在這裏的人發出了求救的聲音。
緊接着,那個敲門聲變得狂暴無比。
“咚!咚!咚咚咚!!咚!”那個人要将這扇門敲破。
席慕意識到外面絕非善類,他不得不暫時将藍斯遇拉離一片狼籍的地方,讓他在安全的地方掙紮打滾。然後,他接着月光,找到了這裏的重物。他推着桌子,堵住了門。
在他靠近的一瞬間,木質的門被打穿了一個洞。
一只眼睛看了進來。
白色的,完全白色的眼睛,沒有黑色的瞳仁。
就算如此,他也鎖定了席慕,他發現了這裏有生的個體,于是繼續狂躁地砸門。
砸門的聲音和藍斯遇慘叫的聲音一起,響徹整棟樓房。
席慕汗流浃背,差點因為驚訝而脫力。為了活下去,他還是努力地将桌子推到門口,然後再找了幾樣重物,一起堆在門口,阻止門口的病人進來。
他退後一步,心髒跳動的頻率已經亂了。
其餘的病人,遲早會因為這些噪音出現。等病人的數量變多,這裏會變成生化危機的喪屍圍堵現場,他和藍斯遇不可能安全離開。可是門只有一個,窗戶的話……
席慕擡起一張桌子,砸向窗戶。
這是他們最後的希望,這裏只是一樓而已,只要窗開了,可以輕而易舉地離開。
可惜的是,椅子都被他砸爛了,那扇窗還是紋絲不動。
“砰。”因為外面的病人,一樣放在桌子上的重物砸了下來。
席慕趕緊換了其他的東西去砸窗,成果依舊,一無所獲。
“噠。”鎖頭被外面的病人砸開了,他開始推門,桌子動了一下。
既然如此,只能迎戰了。席慕慌慌張張地在這個房間內找可以用的武器,他東翻西找,最後居然讓他找到了麻/醉/槍,彈/藥還異常充足。沒有時間細想為什麽這家醫院會有那麽多的麻/醉/槍,他汗如雨下,想要将固定在槍和彈/藥的固定帶拆下,拿出工具來使用。
“藍斯遇!你沒有事吧!”席慕一邊準備着,一邊問發病了的藍斯遇。“我們晚點要跑了!”
經過了激烈的頭疼,藍斯遇漸漸安靜了下來。
他平躺在地板上,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髒上面,拘束服的質量很好,除了髒了一些以後,沒有一絲改變。月亮靜靜照在他的身上,他的雙眼迎着柔和的光,變得越來越明亮。
靈魂是一件非常私人的東西。
藍斯遇将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他反複揉弄幾次,然後慢慢放下手。
“我想要一個美麗的小男孩,他有着烏木一樣的頭發,白雪一樣的肌膚,鮮紅的嘴唇,哈。”他自言自語,嘴角上揚,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藍斯遇?”席慕愣愣地看着他。
藍斯遇伸了一個懶腰,随後一下子坐了起來。他的腿伸直,彎着腰,低着頭,淺金亞麻色的頭發柔順地垂下,擋住了他的臉。
他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出了故障的玩偶娃娃。
“藍斯遇?”席慕喊了他第二次。
藍斯遇深深地呼吸了一次,然後擡起頭。“是,我是藍斯遇。”
席慕傻眼了,手上的箱子甚至因此拿不穩,砸到了自己的腳上。
他瞠目結舌的原因是,藍斯遇在擡起臉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的臉妖冶,琥珀色的眼睛璀璨,整個人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在兩個人互相拉扯的時候,外面的門被撞開了,桌子全部被推倒。
席慕很快就反應過來,但是□□被固定在箱子裏面,他還沒有撬出來。
藍斯遇也看到了一只腳踏進這間屋子的病人了,他一只手撐在地板上,慢慢站起來。
“你要做什麽?”席慕一看見他,又開始傻了。
藍斯遇一只腳受傷了,走路起來踉踉跄跄,也走不快。他走到窗戶前,撿起了剛剛被席慕抛棄的椅子。一手拎着椅子,他拖着傷腿,往門邊走過去。
同一時間,門被打開了,那個病人走了進來,就在他的門面前。
藍斯遇舉高椅子,在病人露頭的一瞬間,狠狠往頭的腦袋砸過去。
快準狠,力量充足。
病人被他砸得動作慢了,藍斯遇對着他,沖頭第二擊。
病人倒了下去。
藍斯遇哼笑一聲,然後潇灑地扔開了椅子。
席慕:“……”他的語言和表情以及思考一起歸于虛無。
藍斯遇看着他,拖着腳走過去。
席慕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他不想承認,他對着藍斯遇,似乎覺得害怕了。
藍斯遇看着他,然後蹲在了他的面前,笑了笑。
“藍……”席慕開口。
藍斯遇的目标不是他,而是箱子裏面的□□。他伸手進去,利落地拆除了箱子的固定帶,将麻/醉/槍拿了出來,并且動作熟練地将彈/藥填上。
“我聽到有聲音在朝這邊靠近,這裏已經不能再待了,走吧。”藍斯遇站起來,并且遞了一只手給他。
月光之下,席慕仰視藍斯遇,覺得此時此刻,他高大且帥氣得陌生。
看他沒有動作,藍斯遇催促地動了動手指。
席慕愣頭愣腦,将手遞到他的手心之中。
藍斯遇用力将他拉了起來。
等席慕起來以後,他立馬貼了過去,小鳥依人地趴在他的胸口,可憐兮兮地開口,“這裏真是太可怕了,醫生你要保護好我。”
席慕看了一眼懷中的小可愛,然後将目光送給了不幸趴下的病人。
“他沒有事的啦,我不殺生的。”藍斯遇繼續趴在他的懷裏,聲音甜膩地撒嬌。
席慕在猜,“沈萬奇嗎?”
“不是啦。”
“李白白?”
“不是。”
“09404.”
“不是。”
“傅徒?”
“怎麽可能。”藍斯遇笑着指着自己,“就是藍斯遇。”
确認是藍斯遇了,席慕估計他發病了,于是他蹲下去,想要背他走。“快點離開吧。”
藍斯遇看他蹲下來,興致勃勃地趴了上去。
跟之前不同,他的動作粗魯了很多,直接碰到了席慕的傷口。席慕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抖了一下。
“對不起呢。”藍斯遇跟他道歉。
“沒有關系。”席慕很大度。
藍斯遇在他的背後,看着他的側臉,笑得心滿意足,然後伸出手,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席慕說實話,他覺得呼吸不順暢。
“一樓已經待不下去了,我們上樓。”藍斯遇吩咐道。
席慕不太同意,“大門在一樓。”
“一樓道大門現在打不開。周立志在十樓,他應該知道現在這個情況是怎麽一回事。”藍斯遇盯着他,“我們要想另一個辦法出去。”
“但是不知道十樓還有什麽?”席慕不是很同意,他實在是怕死。
藍斯遇讓他不用怕,“我不是拿上麻/醉/槍了嗎?”
“你會用嗎?”
“我會用。”他篤定。
既然藍斯遇的态度那麽堅決,席慕決定相信他一次。背着藍斯遇,他順着來時的路,找到了電梯。跟之前一樣,電梯看到他們來了,門就開了。
席慕按下去十樓的按鈕。
等待上行的時候,席慕問藍斯遇,“你能暫時下來嗎?”就算再瘦,藍斯遇也差不多是個成年人,男人的骨架輕不到哪裏去。
藍斯遇摟緊他的脖子,語氣軟乎乎,“不要。”
席慕嘆氣,然後問起另一件事情,“剛剛你發生什麽事了?”
“嗯?”藍斯遇發出疑問的語氣。
“就是剛剛。”席慕解釋,“剛剛我跟你講完故事以後,你突然就失控了,是怎麽了?”
“是嗎?我不記得了。”藍斯遇将腦袋埋進他的後背。
現在不是追問的好時機,席慕只好暫時休罷。
“叮。”十樓到了。
電梯門打開,一樣的黑漆漆。
令席慕奇怪的是,十樓比起六樓、三樓、一樓都要安靜。
藍斯遇說:“找一件安全的屋子。”
“你不是要去找周立志嗎?”奇怪是奇怪,但是席慕還是按照他說的,找了一間屋子。有了剛剛在一樓的教訓,席慕專門找了一間鐵門的屋子。
等走進去以後,藍斯遇慢慢從席慕的背上溜下來。“我去找周立志,你藏好了,晚點我回來找你。”藍斯遇找安全的屋子的目的是這個。
席慕從剛剛開始,腦子就轉不動了。“你一個人?拖着這條腿?”席慕一臉的“你沒病吧”的表情。
藍斯遇看着他,滿臉不舍。“我也不想跟你分開。”
“問題不是分開不分開。”席慕覺得槽多無口。
“但是絕對是我一個人去,效率會比較高。”他嘟嘴。
席慕一直都很想問,他的腦子究竟又出什麽問題了。
“你在這裏藏好,有什麽事大聲喊我。”藍斯遇吩咐完,就要出去了。
“喂。”席慕拉住他的手臂。
藍斯遇被他拉住,然後回頭。“對了,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說。
席慕想要開口阻止他。
藍斯遇順着這個動作,回過身體,微踮腳,仰起頭,親了一下席慕的嘴唇。
席慕的靈魂被吸走了。
“我很快就回來。”藍斯遇說完,就出去了,還順便幫席慕将門關上。
之前他們也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親過,但是也許是因為現在的藍斯遇看起來跟平常不一樣,于是這個吻的威力也不一樣。
一朵又一朵的煙花在席慕的心髒燃放,将他的靈魂都燃燒至燼。
等他回過神,沖過去的時候,藍斯遇已經不見了。
席慕只能按照藍斯遇說的,關上門,等他回來。如果他太久沒有回來,他就要出去找他。
拖着傷腳,藍斯遇咔嚓咔嚓玩弄着手上的槍,同時笑吟吟地朝着空蕩蕩的走廊喊道:“周立志醫生?你在哪呢?快點出來哦。跟我玩捉貓貓的人,輸了的話,可是會有懲罰的。喂,周立志醫生,你還在的吧。”
因為他的聲音,零散的有病的病人們開始聚集在一起,并且不約而同朝着他走來。
周立志躲在角落裏,看着那些病人朝着一個方向湧過去。
無聲無息。
緊接着是人體倒下的聲音。
一個接着一個,一排一列。
那些病人倒下了。
這個走廊中,還有最後一盞亮着的燈。
藍斯遇站在燈下,優雅地轉身,看着周立志躲起來的地方。“哈哈。”他發現他了。
周立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慌亂地跑進離他最近的房間,想要關上門,上鎖,保護自己。
可惜的是,這裏的鎖早就壞掉了。
一只纖細的手撫摸在門上,然後用力一推。
周立志被力道沖擊,倒在地板上。
藍斯遇拖着腳走進來,順便體貼地關上了門。
“藍斯遇?”周立志的聲音都在發抖,他擡頭看着少年,不敢置信地開口。
“可以叫這個名字的人,當然就是我了。”藍斯遇興致勃勃地看着他,“終于輪到我跟你玩游戲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