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悲哀的粉畫

第一只誕生的惡魔去哪了?

自從懷疑主人格沒有死去以後, 這是席慕一直都在思考的問題。

傅徒和09404已經沒有可能性。

李白白就是李白白。

他去到李白白的世界,因為她的的謊言, 他看到的世界殘缺不全。

……

席慕說謊了。

在看到殘缺的世界的瞬間, 他立刻就猜測李白白就是背叛者, 并且将她說的謊言抛擲,填補上相應的真實。

一瞬間, 世界豁然開闊。

所以,李白白也就是李白白。

剩下來的是沈萬奇。

席慕不認為他是主人格。

他步步為營,唯恐錯失一步,太膽小了。

可惜的是,沈萬奇撒謊的地方太多, 他再怎麽聰明, 都沒有辦法猜出他隐藏的真相。

只能說,他也可能是主人格。

線索到這裏就該斷了。

Advertisement

但是,席慕突然誕生了一個想法。

席慕開始說服自己

接下來的只是設想,未必是真相。

事情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小怪物沒有誕生之前。主人格鋒不可擋,氣勢可以說是遇神殺神, 遇佛殺佛。放在平常人的身上,人格分裂的精神疾病帶來的困擾是翻天覆地的。人格會搶奪主人格的生存空間, 使他們喪失記憶,精神混亂。

甚至存在一些病史, 主人格被次人格殺死, 取而代之。

席慕讀過許多的案例, 從來都沒有見過像是藍斯遇這樣的案例。

主人格占據上風,其餘的人格茍延殘喘,看着主人格的眼神行事。主人格稍微不開心了,其餘的人格就東奔西跑躲起來。

按照資料,如果不是藍斯遇有時候太過疲憊,意識不清,那群人格連跑出來的資格都沒有。

他們跑出來了,輪流控制着這副身體,想要壓制主人格。

但是,主人格的身上有一個重啓系統。

只要他的身體生病了,必定主人格會重新回來,接受身體,承受苦痛。

多麽完美的設定啊。

席慕不敢相信這是天然得來的病症,這完完全全就是人為計算好的,費盡心機,精細入微。就像是電腦的程序一樣,有了條件,執行命令,如果有其餘出現的條件,執行另一條其餘命令。精密、細致,如果系統沒有病毒入侵,如果電腦的電源仍在連接,他就會永遠這樣運行下去。

于是在第二個階段,以周立志為首的醫生們就創造出一個病毒。

一個名為小怪物的病毒。

他有力地制衡了主人格,壓制了他的存在。緊接着,其餘的人格漸漸有了自己的生存空間。  也是在這個階段,房間的概念出現了。

大家終于發現自己的世界是一個房間,其餘的人格是自己的鄰居。

每個人格都有自己的房間,包括主人格。他們多多少少都親眼見證過主人格從房間裏走出來,所以不會存在主人格沒有房間這樣的狀況。一個房間只有一個人,不可能多一人,也不可能少一人。

有了這個前提以後,房間的數量是問題。

09404說過,小怪物誕生之後,主人格死亡之前。他們的房間布局是這樣的, 09404的右邊是李白白,李白白的右邊是沈萬奇,沈萬奇是傅徒,09404的右邊是小怪物。

注意了,這一個階段,主人格的存在強勢無比,掌控了所有人格的去向與感知。于是大家只能知道自己隔壁的人是誰,無法知道房間有多少個。

按照他們所說,他們組成了完美的圓,數量為5 。

這是不對的。

數量應該是6,主人格的存在憑空消失了。

這個階段,還沒有人認識到這件事情。

第三個階段,是周立志宣布主人格死亡了後的時間。

周立志和李白白聯手,李白白是主人格從小就陪伴在他身邊的人格,于是乎,她一直躲在主人格的腦子裏,知道主人格的想法。再加上周立志知道藍斯遇的來歷與經歷,完整的主人格的記憶宮殿就此完成。

醫生們,潛入了他的精神世界,将他扼殺。

鑒于精神的死亡跟身體的死亡不一樣,沒有屍體可以證明人格是真的沒有了。周立志只能讓李白白去巡查,李白白去了。估計她是一間間房間查過去,發現剩下來的房間數量為5以後,理所應當地認為主人格已經死亡,于是她歡欣鼓舞地去通知周立志。她邀功,并且以為周立志會遵守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約定,将她扶持為主人格。

周立志違約了,他想要一個更加聽話的人格,李白白不是這個人選。

小怪物被選了出來。

緊接着,席慕出現了。

席慕參與到人格們的戰争和周立志的計劃當中。

也是他在這時候問出來,藍斯遇誕生之後,主人格死亡之前,房間的數量是5.而主人格死亡之後,房間的數量依舊是5.

他們竭盡全力,左思右想,在想主人格什麽時候殺掉了其中的人格,僞裝成對方,存在着,監視着。

席慕跟他們一起,将主人格帶入了除卻小怪物以外的人格,然後計算和推測。

太費勁了。

其實,有一個最簡單的計算辦法。

非常簡單,簡單到席慕覺得匪夷所思,為什麽他在那之前從來都沒有想過。

那個想法就是,小怪物什麽的,這個人格從來都不存在。小怪物就是主人格,主人格就是小怪物。這麽一想,房間的數量就很合理了,從來都沒有第六個人格,自然也就沒有第六個房間。

其餘線索有二。

第一個,只有主人格才能患病這一點。

席慕的想法是這樣,這一點的設定簡直就是天衣無縫。

周立志真的那麽神通廣大,改變了藍斯遇這具身體的身體嗎?

氣焰嚣張的主人格怎麽會妥協,眼睜睜看着周立志做這樣的事情?

第二個,藍斯遇留下來的那一首詩歌。

最後一句話是現在,故事開始輪回。

這是一首可以輪回的詩歌。那麽,就讓我們改改順序。

第六只遲到了的惡魔浴火重生。

現在,故事開始輪回。

第一只誕生的惡魔死在了淩晨。

第六只重生的惡魔輪回成了第一只惡魔。

席慕多麽希望自己只是多心。

不管他的想法如何,他已經一步步朝着真相邁進。

柔軟的手交叉在自己的胸前,藍斯遇語氣軟糯糯地問他,你想我了嗎?

席慕很想知道,經過昨晚那樣的事情,他要怎麽才能不想他。

從各種意義上講,想死了。

沒有等來他的回答,藍斯遇就像是一只貓一樣,瘋狂蹭他的後頸。蹭過頭了,嘴唇有一瞬間掃過了頭的後頸。

溫熱柔軟的嘴唇碰到了自己的皮膚,席慕有一瞬間覺得自己的腳軟了。

讓他從酥麻的感覺中回過神的是,昨晚他的肩膀受傷,再被藍斯遇的手壓來壓去,疼痛無比,痛感打敗了麻感。

“你們怎麽在這裏。”席慕拉開藍斯遇的手,尴尬地轉移話題。

藍斯遇還沒有說話,在一旁的安溪先解答了席慕的問題。“是周立志醫生讓我們回來的。”

這個答案讓席慕驚訝不已。

安溪點了點頭,“是的。”

藍斯遇在席慕的身後,跳到了他的旁邊。

席慕低頭,藍斯遇的腳已經經過了專業的包紮。太過專業了,一層又一層的,顯得更加嚴重了。

“醫生又不是惡魔。”藍斯遇軟軟地說,“他很通情達理的,只要我們的病症變好了,他就讓我們回來了。”

他的表情太無辜了,席慕一時之間居然看不出來,他究竟是真心這麽認為的,還是在裝腔作勢地反諷。

藍斯遇看着席慕,抱住他的手臂。“你都不關心我。”他抱怨道。

“哪有,我很關心你的。”席慕幾乎下意識哄他。

藍斯遇指了指自己的腳,“你也不問問我的腳怎麽受傷了?”

席慕不問是因為他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他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裏措施,他溫柔地問藍斯遇,“你的腳怎麽受傷了?”

“被發病的病人用玻璃刮傷了。”藍斯遇乖乖地回答他。

席慕故意拆他的臺,“被玻璃刮傷了,不用包得那麽嚴實。”

“包紮的護士小姐姐看我太可憐了,于是幫我包多了幾層。”

“又不是包得多就好得快,反而有可能讓傷口好得更慢,我幫你拆掉一些吧。”席慕準備扶他去沙發那邊。

安溪和魏知孰立刻給藍斯遇讓位。

走了幾步,他們的背後突然傳來了噼裏啪啦的聲音。

席慕轉頭。

這一層樓專門有一個小房間,房間的一面牆幾乎是透明的玻璃,上面有一個窗口,是護士每天給病人分派藥物的地方。

聲音是從裏面穿出來的。

緊接着,有男生粗壯的聲音響起,“我的兒子明明說好了每個月都會來見我一次的,現在已經兩個月了,我要聯系他!我要聯系他!”

“先生,請你冷靜。”護士着急的聲音傳了出來。

“啊!”随着一聲怒吼,藥品掉下的聲音更加吵鬧。

有保安第一時間沖了進去。

席慕将手從藍斯遇的臂彎中抽出來,他拍了拍藍斯遇的手背。“我去看看裏面發生了什麽事情,很快就回來,你坐好了等我。”說完,他邁開腿就跑。

“嗯……”藍斯遇看着席慕的背影,有點生氣了。

不遠處的魏知孰帶着安溪坐得又稍微遠了一點。

想了一想,藍斯遇拖着傷腿,跟了上去。

席慕去到的時候,保安已經将那一位病人給制止住了,他們壓着他出去。席慕來到的時候,只來得及看他一眼,他在生氣着,但是眼中都是淚水。

又是憤怒又是悲哀。

席慕走進房間裏面去。

小房間內一片狼藉,穿着粉紅色護士制服的少女倒在地板上,側坐着,裙子往上抽,露出了她大腿的肌膚。

“你沒有事吧?”席慕立刻跑過去扶他。

藍斯遇在後面進來,忍住了吹口哨的沖動。

小護士聽到了聲音,擡起頭看席慕。

她長得極為清秀。

席慕将她拉起來,“你去外面坐着,我來收拾房間。”

“我……我……”她的眼中含淚。

“去把衣服換了吧。”席慕發現她的衣服濕了,也許是剛剛的病人過來掃東西的時候,将她放在一旁的水杯裏的水倒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了。”她在拒絕,“還是我來吧。”

席慕聞言,扶住了她的手,然後微微一笑。

席慕要不是太過油鹽不進,在大學的時候一定是受歡迎的。畢竟他長相英俊,氣質溫文爾雅,笑起來的時候很有欺詐性。他扶着小護士出去,藍斯遇站在門口,擋住了他的路,他一手讓他站邊上去,還順手叫住了走過的李绛,讓李绛送小護士回公寓。

小護士被忽悠走了。

剛剛病人暴走的病人,主要是将藥瓶都掃到了地板上。有些只是瓶子掉到了地板上,撿回來就好,有一些藥丸散了一地,席慕只能小心翼翼地分辨。

“醫生,醫生。”藍斯遇拖着傷腿,跟在席慕的後面打轉。

“你先出去坐着。”席慕像是哄小孩一樣哄他,“我幫忙收拾完這些藥,我再出去找你。”席慕一邊收拾這藥丸一邊不着痕跡地撿起幾顆藥丸,藏在了外袍的袋子裏面。

藍斯遇站着沒有動。

“嗯?”席慕回頭看他,想要問他怎麽還沒有出去。

藍斯遇在他的背後,彎腰,靠在席慕弓起來的背上。“這裏有監控。”

席慕抖了一下。

“我幫你擋住了。”他慢悠悠地接着往下說。

席慕睜大眼睛看他。

藍斯遇眯起眼睛笑,一臉求誇贊的表情。

對面的人也許是一個可怕的惡魔。

但真是該死的可愛。

“不可以告訴別人。”席慕将頭轉回去,繼續撿藥。

藍斯遇依舊趴在他的後背上,眯着眼笑着。

“答應呢?”席慕問他。

藍斯遇這麽回答,“看心情。”

席慕一口老血哽在喉嚨。

“醫生對我好點的話,我的心情就會很好。”他說,“你要是偷偷摸摸看別人小姑娘的大腿,我的心情就不好。”

席慕哭笑不得,“我哪有看她的大腿。”

“你沒有看,怎麽知道我說的是誰?”藍斯遇的邏輯毫無破綻。

席慕第二口老血堵在第一口老血的上面,說話歸說話,手裏的動作還不能停。為了拿兩顆藥分析一下成分,他要獨自一個人收拾殘局。

幸好他沒有收拾多久,就有別的醫生出現了。“讓我們來收拾的。”他們立刻趕席慕出去。

藥已經拿到手了,席慕恨不得将手裏的工作讓給別人做。他站起來,拍了拍手掌,就要出去。“走吧。”他喊上藍斯遇。

藍斯遇在他的身後,擡起腳。

“啊!”有醫生驚呼。

席慕看向藍斯遇,這才發現,這個小兔崽子剛剛一直踩着幾顆藥,而且還被他踩碎了。

為了防止被追責,席慕拉着藍斯遇,趕緊跑了。

席慕為了方便跟藍斯遇一對一說話,他特意帶着藍斯遇去到了院子裏,找了一張長椅讓瘸腿的病人坐下。“咳咳,剛才的事情,千萬不能告訴別人。”他重點強調這件事情。

藍斯遇拍了拍旁邊的位置,擡眼看他。

席慕立刻坐下了,眼神有些谄媚。

“那麽關于你剛才看人家小姑娘大腿的事情。”藍斯遇開始追責了。

“我沒有故意看。”席慕冤,“我進去只看到一個人,不看她,我看誰?”

藍斯遇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

“再說了,你在意這件事情做什麽?”席慕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藍斯遇注意到他的耳朵紅了,十有□□是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親到他後面脖子的事情。

小惡魔嘆氣。

“怎麽了?”席慕看着他。

“我之前以為醫生只是記憶力不好,沒有想到你的反應神經也那麽慢。”

“才沒有。”席慕讀到了他語氣中的嘲諷,于是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說的話給反駁了。

藍斯遇擡起腳,放到他的腿上。“那個護士姐姐太誇張了,先幫我把外面的紗布拆了,我都快不能正常走路了。”

“我看你走得很快。”席慕想要吐槽他跟着自己進去藥房的事情,雖然如果不是他提醒,他根本就不知道後面還有監控。

吐槽歸吐槽,但是席慕還是幫他解開了外面的紗布。“誰叫我是你的醫生呢。”

“哼。”藍斯遇笑了一聲,然後伸出手,扶住他的肩膀。

“我的肩膀昨晚受傷了。”席慕終于可以提醒他了,“你一直都在往我的傷口上戳,我對你那麽好,你能不能稍微回報一點愛給我。”

藍斯遇将手換了一個地方,“我剛剛保持不了平衡。”

席慕接受這個說法了。

席慕将藍斯遇腿上的紗布拿掉一些,放到了椅子上面。“還痛嗎?”

“你拔的東西,你幫忙包上的傷口,你不知道嗎?”

席慕說實話,“我被吓到有點失憶了。”

“看出來了。”很明顯。

将多餘的紗布拆除以後,席慕重新将他的腳包紮好,随後擡着他的腳,放在了地板。

他想要問問藍斯遇,昨晚封閉區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的記憶力不太好。”藍斯遇還在吐槽他,“連我昨晚親了你的事情都忘記了。”

落葉飄來,喧嚣的風一下子刮起。

突然起來的風吹起了沙子,席慕的眼睛被吹進了一顆沙子,他急急忙忙地摘下眼鏡,靠眨眼睛來舒緩自己的眼睛。

他不說,他還真的忘了。

還真的是,在心驚膽戰的夜晚,讓人心顫的一個吻。

“是那個嗎?鐘情妄想症發作?”席慕只能想到這個解釋了,“現在還沒有好嗎?”

“現在還沒有好。”藍斯遇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他的眼睛太漂亮了,席慕看向他的眼睛,居然想起了那一首冷僻的,被一位老師強迫讓他記下的詩歌,他們都一樣,美妙得不真實。他甚至可以通過他清澈見底的眼睛看向他的靈魂,皎潔美麗的靈魂。

我是一間滿是枯玫瑰的舊閨房。

裏面雜亂堆放着過時的時裝。

悲哀的粉畫、蒼白的布歇之作。

猶自呼吸着一只打開的小瓶裏的香氣。

悲哀的粉畫指了指自己飽滿的嘴唇,用最理直氣壯地語氣跟他說道:“算了,不扯那些有的沒有的,你要是想我守口如瓶的話,要麽親我,要麽給我看你的大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