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今天是周五,楊鑫提議直接去酒吧,吃點簡餐,重頭戲是酒。
林頔頭昏腦脹,此刻只想回家睡覺,但想到明天是周六,也不願意掃別人興致,就同意了。
楊鑫去開車,剩下林頔和吳霁心兩個人在原地,誰也不搭理誰。
周圍三三兩兩的學生從他們旁邊走過,叽叽喳喳的聲音不斷穿過他倆,讓尴尬氣氛略微消解了一丁點。
吳霁心用餘光瞥了林頔一眼,他正專心致志地抱着手機打字,大概是工作相關的事情。
林頔才沒心思工作,他從楊鑫一離開就摸出手機進入豆瓣生活組,迅速發了一個帖子:前男友變成同事的學生還被迫和我們一起聚餐,現在同事開車去了,只有我們倆,尴尬死了怎麽辦?
底下的評論紛紛讓他去找自己的同事,林頔深以為然,然而剛要動腳楊鑫就把車開過來了。
林頔逃也似的蹦上了副駕駛,楊鑫看他這麽樂意往自己身邊湊,趁機揩油摸了兩把他的手,調戲他說:“你的手怎麽還香香的?”
後座的吳霁心拿手機擋住臉,沉默地翻了個白眼。
他們去的小酒館在海邊,二樓有露臺,可以一邊品嘗美食一邊吹着海風欣賞太平洋。
可惜周五人滿為患,他們仨沒有提前預定,到了酒館只剩靠裏的位置可以坐。
楊鑫對這家店熟悉,問了他倆的意見,點了生蚝、蛤蜊湯和煎鲷魚。
他們來這裏主要還是喝酒,楊鑫的口味和他給人的感覺一樣,幹馬提尼,老成但不失魅力,吳霁心口味很單一,他一向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要了杯瑪格麗特。
楊鑫這個著腳書樓一看吳霁心點了杯瑪格麗特,笑了,“這酒可有個悲傷故事,一個調酒師在墨西哥旅行時和一個墨西哥女孩墜入愛河,但那個女孩在旅途打獵時不幸去世,調酒師回到自己國家創作了這款酒,粗鹽是他的眼淚,酸橘汁是他愈合不了的心。”
林頔正在菜單上挑挑選選,聽到楊鑫的話一愣,随即回他:“你懂太多了,讓我有種随時随地在學校裏聽課的錯覺。”
“文化生活有必要。”楊鑫又不知不覺攀上林頔的胳膊,“你怎麽這麽磨蹭呀,還沒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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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頔壓根沒選,眼睛雖然看着菜單,耳朵裏卻全是楊鑫的扯皮,他匆匆掃了眼菜單,指着cosmopolitan說:“我要這個吧,我喜歡伏特加。”
“小姑娘口味。”楊鑫把他們點好的東西寫在點菜單上,笑着對林頔說:“這酒可是有撩漢之王的稱號,你是不是暗示我什麽?”
吳霁心側過頭,沉默地又翻了個白眼。
酒一上來吳霁心可就是主角了,論談資的獵奇程度,誰也比不過吳霁心。和平年代的人哪見過真正的戰場,楊鑫再是中東研究的老資歷書袋子,也只是理論上的“老學究”,哪像吳霁心這樣真正在中東戰場上奔波過兩年的人。
“你進過恐怖組織裏面?後來怎麽出來的?”
楊鑫抿了口自己的幹馬提尼,兩眼放光地問吳霁心。
“敘利亞政府軍和恐怖分子交火,趁機逃出來了,不過那時候相機被毀了,幸好我提前把儲存卡拆出來帶在身上。”
他倆聊中東,林頔插不上嘴,默默地在旁邊喝着他的撩漢酒。
憑這酒也能撩漢?林頔一邊喝一邊吐槽,不就是顏色紅一點,口感酸甜一點。
他旁邊的楊鑫和吳霁心還在興致滿滿地交流着,他一句也聽不懂,但他一想到吳霁心口中那個在槍林彈雨中生活了兩年的人是他自己就本能地難過。
他為什麽要去那樣危險的地方?他原本不是普通的新聞記者嗎?
這樣的故事在別人看來大概是絕妙的談資,但林頔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恨不得堵住耳朵不去聽。
楊鑫注意到林頔一直喝酒,才反應過來自己和吳霁心聊得太入神,把林頔晾在了一邊。他借着酒勁抓起林頔的手,輕聲問他:“是不是聽我們聊這些覺得很無聊?”
林頔抽回自己的手,從自己的包裏抽出一包煙和打火機,對楊鑫說:“不是,裏面太悶了,我出去抽兩根煙透透氣,你們聊。”
說完他就直接出去了,也不管楊鑫在後面叫他。
楊鑫有點尴尬,和吳霁心解釋:“林教授昨天沒睡好,今天又連着上了兩節大課,累着了,他平時可不是這樣子。”
林頔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吳霁心神色如常描述他過去的幾年就像在自己身上潑硫酸,他明明被腐蝕得快要化成一灘水,還要裝作興趣盎然的樣子。
他找了一圈才找到可以抽煙的标識,蹲在吸煙區,點火,一口一口吸着。
隔了一小會兒,他感覺身邊來了個人,沒理會,腦子裏纏着的還是剛剛的事。
“借個火。”
忽然,頭頂傳來熟悉的聲音,林頔差點沒被這道聲音吓得坐在地上。
他硬着頭皮站起來,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遞給他,也不敢看對方的目光。
吳霁心接過他手裏的打火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指尖在他手心裏若有若無地搔刮了兩下才接過打火機。
林頔被這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吓得迅速蜷起手,又後知後覺自己反應太大,有點丢人。
他站着繼續呆着也不是,走也不是,反倒是吳霁心看着很從容,熟練地點火,吸了一口,輕飄飄地吐出來一口煙霧。
嚯,還學會抽煙了,看這架勢還挺熟練。
林頔偷偷瞟了一眼旁邊的吳霁心,沒想到吳霁心也正在看他,兩人的目光再次撞上,林頔覺得剛剛喝下去的酒精滲進血液裏,心髒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他迅速扭過頭,裝作沒事的樣子。
他再次抱着自己砰砰亂跳的心髒當了一個逃兵。
林頔剛剛一直在喝酒,此時後勁上來了,有點胸悶氣短,心跳越來越快,咚咚咚,地面都要被這聲音震碎了,他懷疑旁邊的吳霁心聽得到。
然而吳霁心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專心地抽自己手裏的那根煙。
夜裏的涼風讓林頔清醒了一些,他把自己那根煙抽完,思考良久,最後決定像老朋友見面一樣寒暄一番,這樣才比較符合他林頔的做人準則。
“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即使林頔沒有去看,也知道吳霁心此刻轉過頭盯着自己。
身旁的吳霁心不知道在想什麽,隔了很久才輕輕吐出一句:“好得很。”
林頔忽然又不知道說什麽了,他腦子裏還在反複咂摸着這短短三個字的意思。
忽然,吳霁心俯下身子靠近他,林頔覺得他也有一點醉,只不過表面看不出來。
慌亂之間林頔歪歪扭扭地向後退,他退一步,吳霁心就向前走一步,退到後來沒有任何空間給林頔繼續退,他被吳霁心困在了角落裏。
他不知道吳霁心懷着什麽樣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麽,就這樣繃着身體在角落裏站着,像具僵屍一樣。
他覺得吳霁心離自己越來越近,他的臉好像壓下來了,呼吸打在自己臉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電光火石間林頔做了一件丢人到升天的事,他閉上了眼睛。
吳霁心忽然笑了一下,看着幾乎被逼到自己懷裏的林頔,閉着眼睛皺着眉頭,嘴唇顫抖着,不知道在期待什麽還是害怕什麽。
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就着手裏還沒抽完的煙吸了一口,把煙霧輕輕地吐在他的嘴唇上。
毫無準備的林頔猛地嗆到了煙霧,劇烈咳嗽起來,他本來就因為緊張有些呼吸不暢,現在又嗆到了煙,咳地停都停不下來。
吳霁心輕輕拍了拍他的背,湊到他耳邊,嘴唇若有若無地刮着林頔的耳垂。
“你怎麽還和以前一樣,都不會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