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林頔白天跑會議,晚上帶同事和學生逛北京,北京其實沒有什麽好逛的,逛來逛去只把奶茶連鎖店逛了個遍。
兩周過得很快,北京的最後一天工作結束後,林頔先把他們這一行人終于打發回了酒店,自己打車去六院等連清下班。
他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個醫鬧,五大三粗的男人,壯得和山似的,竟然對瘦得像平板一樣的連醫生下得去手,大力一揮把一袋子藥砸在連清臉上,聲音是氣壯山河,“你這黑心醫生一開就是幾千塊錢的藥,我家小孩吃了根本沒用!”
藥盒的邊角尖利得很,從空中抛下來立刻把連清的臉劃出了幾道血印子,連清抹了把臉,好聲好氣地跟他解釋:“神經類的藥物要連續服用兩周,吃三天沒有效果正常的。”
男人哪聽得進去,舉着連清桌子上的杯子就砸了過去,瓷杯子正好砸在他額頭上,一瞬間鮮血湧了出來,簌簌地順着他的額頭流到臉頰,再流到下巴。
連清捂着額頭,語氣還是像剛才一樣:“先生,您這樣是擾亂正常的就醫秩序,後面還有患者在等待。”
他剛說完男人就抓住了他的領子,然而預想中的拳頭沒有到來,連清睜開眼,對面男人被一個筆記本電腦重重地掄出了血,此時正錯愕地捂着腦袋。
林頔剛上樓打算在門口等候區坐着等連清下班,結果剛一上來就聽到噼裏啪啦地摔砸東西聲,還有幾聲弱弱的女聲:”您冷靜一下,這是醫院。“
他走去診室門口,正好看到連清一腦門血,那個兇神惡煞的男人正揪着他的白大褂準備給他一拳洩憤。
林頔壓抑了這麽久的、來源無處可尋的火氣終于爆發了,他甚至沒想過電腦裏面還有那麽多重要的資料,砸壞了怎麽辦,腦子一熱就用了猛力掄起來砸了上去。
那男人愣住了,轉過頭看到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舉着臺筆記本電腦,電腦的邊邊角角還有自己的血跡,本來就沒消散的火氣蹭的一下竄上來,愈演愈烈,扭過頭就和林頔扭打在了一起。
林頔青春期時期都沒打過架鬧過事,上了年紀反而戾氣出來了,發洩似地看到桌子上有什麽就抄起來往上砸。
那男人雖然又高又壯,卻也被林頔這毫無章法但卻不怕死的打人招數制住了,兩個體格相差如此大的人居然勉勉強強打了個平手。
連清在一旁幹瞪着眼睛,他剛剛讓護士別管這事,天真地打算以理服人,與患者好好解釋,沒想到鬧成現在這樣混亂的局面,于是再也顧不了那麽多,焦躁地喊外面的護士:“快報警!不對,先把保安叫上來!”
等保安上來他倆都打完一回合了,林頔一邊猛踹着那個男人一邊憤怒地自言自語:“一個月萬八千的工資坑你錢?你買藥的錢送的是藥店又進不了他口袋。”
連清在後面拉扯着林頔,“林頔,別打了,警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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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頔一聽警察腦子立馬清醒,手裏的力道瞬間消散了,誰知那男人竟然抓住機會在林頔晃神的間隙又給了他一拳。
林頔毫無防備,腮幫子挨了一記猛拳偏過了頭,口腔裏迅速向外湧血。
剛剛趕來的保安手忙腳亂地圍過來把他倆拉開,兩個人看起來都挺慘烈,那男人被砸了好幾下,額頭上全是血,胳膊和脖子上也有幾道糾纏中劃出來的血印子。而另一邊的林頔嘴角額頭全破了,臉頰挨了一拳估計馬上就要起淤青。
他們倆就地包紮了一番又被叫去了警察局,出來的時候林頔看到一腦門紗布、沒比自己好多少的連清忽然笑了:“我今天可太出氣了。”
林頔就這樣頂着一臉淤青回了洛杉矶,他拎着二十寸的小行李箱回了自己住的公寓,剛一上樓就看到靠在門邊等他的吳霁心,手裏還有一盒綠葡萄。
吳霁心在這裏等了一周,每天晚上都來,敲了多少次門都沒有人回應,直到和楊鑫無意間聊起來才知道林頔回國出差了。他出差的事情連楊鑫都知道,唯獨自己不知道,吳霁心自嘲地笑了笑,卻還是在他回來的那天買了一盒葡萄,在他家門口等他。
他本來有些按捺不住想問林頔為什麽連條消息都不願意發給自己,然而當他一看到林頔臉上的傷就什麽也不想問了,只關心他在哪裏把自己搞成了這幅樣子。
林頔看見吳霁心一直盯着自己,開門讓他進來,毫不避諱地說:“跟人打架了。”
在吳霁心的認知中,研究所大樓塌了都比林頔和人打出一臉傷來的可信,林頔最讨厭暴力,他一向不會、也不屑靠暴力解決問題。
“為什麽打架?”
“連清被醫鬧纏上了,我替他出氣。”
吳霁心一愣,然後笑起來:“幹得漂亮。”
他把那盒綠葡萄放在茶幾上,問林頔:“我給你上藥?”說完便準備動身去儲物櫃拿他的醫藥箱。
“已經處理過了,沒事。”
林頔制止他,他自己都不在意,吳霁心也就不再觸黴頭談這個話題,他把那盒葡萄又仔細地洗了一遍,放在透明的玻璃碗裏遞給林頔。
林頔剛點了根煙,透着蒙蒙的霧氣看吳霁心。
“我見到石澤了,他現在是正所長。”
吳霁心剛打算喂他一顆葡萄,聽到這句話手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林頔又說:“我們太懦弱了。”
吳霁心拿着葡萄地手轉了個彎,放進自己嘴裏吃掉了。他心裏想,不,我們不懦弱,我們只是無能為力。
林頔沒有接着這個大家都不想提的話題繼續說下去,他忽然問;“你畢業以後要走是嗎?”
吳霁心一愣,不知道他要幹什麽,老實地回答他:“畢業後要回原職。”
林頔心冷了一半,他自作多情了,他以為吳霁心沒有像以前那樣纏着他要他确定他們的關系只是因為成熟了,不願逼自己,沒想到人家把自己的位置掂量得很到位,清楚自己遲早要走。
客廳的燈是暖黃色,煦煦地打下來把吳霁心那份槍林彈雨中磨出來的淩厲都打散了。
林頔靠在沙發上,脖頸微微向後仰,左手夾着煙,手指微微彎曲着,半阖着眼看向吳霁心,忽然大起膽子問他:“你能為了我留下來嗎?”
吳霁心又去玻璃碗裏拿了一顆小葡萄,湊到林頔面前,塞進他的嘴巴裏。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問林頔:“你能跟我走嗎?”
當然不能,不出意外林頔明年就要升副教授了,他不可能走。
“你多會走?”林頔同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明年七月。”
林頔猛地把手裏的煙按在葡萄上,可憐的葡萄皮瞬間被高溫燙破發出呲呲聲,綠色的汁水迅速沿着那個被煙頭燙出的小口溢出來。
“不想吃就不吃了,不要糟蹋東西。”吳霁心抓住林頔的手腕,眉頭皺起來。
林頔沒動,煙依然按在葡萄上,細長的煙霧從破裂的地方升起來。他們還有一個完整的春夏秋冬、一個春天、半個夏天可以在一起,也夠了,林頔想。
他移開那截煙頭,忽然開口:“我們正兒八經談一次戀愛吧,什麽都不管的那種戀愛。”
這種話對于吳霁心來說已經足夠算得上表白了,吳霁心從沒想到林頔會主動向他表白,他心裏鼓鼓漲漲,情難自禁地去擁抱林頔,壓抑着快要跳出來的心髒在他耳邊輕輕地說了句“好”。
幾年前他們從北京的冬天開始,在夏天結束,除了燕城那一天其餘漫長的日子裏從未坦誠相待,更沒好好談過一次戀愛。林頔有點後悔自己過分謹慎和神經質,把本該美好的時間平白無故消磨浪費掉了。
他們抱了一會兒,吳霁心支起身子,又從玻璃碗裏拿起一顆葡萄喂給林頔吃,林頔咬開那顆葡萄,按住吳霁心的肩膀去吻他,清甜的葡萄汁液随着舌頭的翻攪渡進了吳霁心嘴巴裏,他們接了一個葡萄味的吻。
BGM:My Jjnji-落日飛車
要甜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