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1)

江晚歲想過很多次在宮宴上和她見面的場景, 卻從來沒有想過會是在首飾鋪裏, 以這樣的方式再次相遇。

盡管內心波瀾起伏,但面上情緒依然不能外露。江晚歲很快便收斂好了情緒,輕輕拍了拍十一和十二, “讓開吧。”

十一和十二的神色有些猶豫, 江晚歲彎唇安撫地彎了彎唇:“沒事的。”

“……是。”十一和十二對視一眼, 退到江晚歲和沈樂曦身後, 但神情依然戒備地盯着江晚歲身前的主仆二人, 一旦她們有什麽要傷害江晚歲的舉動就會瞬間作出反應。

沈樂曦挨着江晚歲, 拱了拱她的胳膊,壓低了聲音打趣道:“我四哥可真是把你放在心尖上啊, 跟我在一起還不放心, 還讓你帶上兩個身手好的~”

江晚歲默默抿了抿,想着在這個嚴肅的場合她還是不要告訴沈樂曦, 知道是跟她出來後沈逸清才更擔心的。

“哼, 有什麽了不起的, 破了點皮而已,至于這麽大驚小怪的嗎?”那丫鬟似乎一點也不怕, 翻了個白眼,神情倨傲:“東陽的女子都這般柔弱, 哪裏比得上我們斯番女子半分。”

“小蠻。”站在那丫鬟身後的年輕女子終于開口。

江晚歲沒有往那女子瞥去半點餘光,輕輕擡眼瞧着叫小蠻的丫鬟輕笑道:“小蠻是吧?人如其名,這名字倒還挺配你的。”

“你什麽意思?!”小蠻雖然有些聽不太懂她話裏的意思,但隐隐約約能感覺得到江晚歲這話并不是什麽好話。

“什麽意思?”江晚歲随意地把手心裏擦幹了血跡地手帕放在櫃臺上, 青色手帕上猩紅的血跡尤為明顯。江晚歲向着小蠻走了幾步,眉眼淡淡,卻莫名有種逼人的氣勢,逼的小蠻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沈樂曦看樂了,噗嗤一聲笑出來,小蠻本想瞪她,但是江晚歲在面前,她竟然發怵。

“在東陽,蠻,就是有蠻勁,野蠻的意思。”江晚歲揚了揚唇角,故作疑惑道:“你剛才說,我們東陽女子柔弱,不如你們斯番半分?”

不等小蠻回答,江晚歲就捂着嘴笑了起來,只是那笑意并未達眼底,涼涼淡淡的:“先不說方才我們是誰先碰到耳墜的,且來說你出言不遜一事。一般人碰到這種情況都會先道歉,你卻上來就諷刺我,這于情于理都不合規矩。我長這麽大,還從未聽說過誰家的規矩是這樣的,方才聽你的話,你們是斯番人?”

其實江晚歲這問題的打扮算是明擺着,面前這兩個女子雖然穿着東陽女子的服飾,可衆所周知,斯番的女子五官偏深邃剛硬,皮膚也沒有東陽女子白皙,從相貌上很容易辨認出來的。更何況小蠻說話的時候口音有些別扭,一聽就不是本土人。

“我不管你們斯番如何沒有規矩,但是既然來了我東陽,就得遵守我東陽的規矩。下人如此不懂事,應該多加管教。”江晚歲清淺一笑,目光一轉,看向站在小蠻身後一直看戲的年輕女子,“你說對嗎,爾雅公主?”

“爾雅公主?!”衆人皆是一驚,沈樂曦湊近了江晚歲,小聲問道:“什麽情況?爾雅公主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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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歲絲毫沒有要收斂的意思,擡了擡下巴,用正常的音量說道:“斯番國的第十三個公主,封號爾雅,也是十三個公主裏唯一擁有封號的公主。”她眼尾彎彎,歪了歪頭看向樊丹善,“我說的沒錯吧?”

年輕女子本來正慵懶地看着戲,聞言,驚訝了一下,但很快大笑起來,拍着巴掌緩緩走上前,小蠻還想說什麽,卻被她一個眼神看得頓時安靜。

樊丹善在衆人的注視下肆意笑着,斯番女子生的多妩媚,眉眼間盡是風情,這一笑勾的不少男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但她本人卻好像早就習慣了一樣,反而還側頭又對着他們勾唇一笑。

完了,才看向江晚歲:“不錯,東陽果然地靈人傑,姑娘好眼力。敢問姑娘是如何認出我的?”

江晚歲聲音淡淡:“談不上眼力好,不過是曾見過一個和公主很像的人。”

“哦?”樊丹善輕挑眉:“可是姑娘舊識?”

“不熟,陌路人罷了。”上一世見到樊丹善是在一次宮宴上,斯番國進京上貢。當時沈逸清也在,兩人的座位剛好是面對着面的,斯番女子生性大方火辣,樊丹善席間眼神一直沒從沈逸清身上離開,宮宴結束後沒幾天滿京城都是沈逸清邀請爾雅公主各種游湖、踏青的言語。事後也沈逸清也并沒有派人出來澄清,可從前,哪怕有一點的和誰家女兒牽扯上了,沈逸清第一時間就會澄清或是壓下去。

大體是因為這個,江晚歲至今也有些難以釋懷,再加上剛剛她在一旁看着小蠻出言不遜,對樊丹善的态度怎麽也好不起來。

樊丹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剛才侍女不懂事,還望姑娘海涵。”江晚歲驚訝地一挑眉,剛在心裏想着,沒想到這爾雅公主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就聽見樊丹善話音一轉:“但是——也是姑娘的丫鬟先吓到了小蠻,她才會那樣說話的。”

這是在指責她的不是了。

江晚歲剛想說話,沈樂曦就憋不住了,哼道:“你們可真是有意思,是在指責我們的不是了?!我們站在店子裏,我們先看上那對耳墜,先伸手去拿的,是你的侍女跑得飛快伸手過來的,把我姐妹的手弄破了,現在反倒還想倒打一耙?你們斯番可真是會做人啊。”

說着,沈樂曦皺着眉頭擡手扇了扇空氣,一臉嫌棄:“跑得這般快,帶起了一陣灰。”

雖然沒有說一句髒,但是從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出嫌棄。

小蠻立馬瞪着沈樂曦:“放肆,你竟然這麽跟我家公主說話!還說規矩呢,你們這是有規矩的樣子嗎?!”速度之快,樊丹善都沒來得及阻止。

沈樂曦從小就被沈崇捧在手心裏寵着,又是個女孩,其他的幾個皇兄對她還挺不錯。可以說,在整個東陽敢對她說“放肆”的人不超過三個。作為唯一的公主,脾氣難免有些嬌,除了她在乎的人,對其他人的耐心都不是很好。

小蠻的話讓她的暴脾氣全都上來了,“規矩?剛剛不是說了嗎。在我東陽,你們就得守我東陽的規矩,一個小丫鬟都敢怼主子,這就是你們斯番的規矩,可真是太規矩了你!”

“這位姑娘,就算小蠻有做的不對的地方,也不該這般說我斯番如此不堪吧?”樊丹善有些怒氣,但是在壓制,她勾着明豔紅唇,語氣有些許傲:“縱是斯番只是東陽的附屬小國,那我好歹也是斯番的公主,不知姑娘何許人家?”

雖然沒有明說,單數樊丹善臉上寫着明晃晃的“你配和我說話嗎”。

沈樂曦哪裏受過這個氣啊,翻了個白眼,剛要怼回去,就感覺到一旁的江晚歲輕輕拍了拍她,偏過頭,江晚歲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這才勉強把肚子裏的火壓下來。

見她不說話了,樊丹善和小蠻的表情似乎又傲了幾分。江晚歲嘴角上揚了些,輕笑一下,聲音很輕:“我本來還曾忐忑,現在看來可以放心了…”

她的聲音很輕,就連沈樂曦都沒聽清楚她說的什麽,樊丹善只看見她嘴唇動了動,更是一點聲音沒聽着,皺了皺眉頭:“你在那在說什麽呢?”

江晚歲又是一笑,在今天之前她還在為沈逸清上一世喜歡樊丹善而擔心,忐忑不安,現在她突然就放下了心。樊丹善刁蠻,縱容侍女,就憑她剛剛表現出來的品性,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沈逸清不會喜歡這樣的女子。他從小和許柏行認識,又能得到許振華大加贊賞,縱容下人不懂規矩,以下犯上,蠻不講理,沈逸清是絕對瞧不上這樣的樊丹善的。

也真是她糊了心,竟然因為這樣的樊丹善忐忑不安。

心放下來了,江晚歲心情大好,連看着小蠻的時候似乎也順眼了那麽幾分,她看向樊丹善,語氣平和:“不若這樣吧公主,我們雙方都有不對的地方,互相賠個不是,這件事情便算揭過去了如何?”

算算時間,斯番國進貢應該在明年的秋季,也不知道樊丹善為什麽會現在出現在東陽,但是現在最好還是不要鬧太大。

“賠不是?”樊丹善仿佛聽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好看的眉頭皺起,“你讓本宮給你們賠不是?你們是不是搞反了,就算是你們東陽的公主也不能随便讓本宮道歉的。”

小蠻張了張嘴也想說話,但是想到之前江晚歲拿這個規矩說事,又閉上嘴,一臉兇狠地瞪着她們。

被突然點名的沈樂曦簡直要跳腳了,她出宮和江晚歲一起逛街穿得比較普通,太招搖了容易招來不必要的危險,但是這不代表一個小國的公主就可以踩在她頭上。江晚歲張了張嘴,沈樂曦立馬反駁:“歲歲,你這次可不準攔着我,一個小國的公主都敢踩在我頭上,傳出去,本宮還要不要面子了!”

聞言,江晚歲無奈地閉上嘴。其實她這次本來也沒打算阻攔沈樂曦,只是想提醒一下她不要太過頭。

沈樂曦揮了揮手,美目微挑,睨着小蠻:“刁蠻小國侍女辱我東陽公主和王妃,給本宮送到京兆尹那去。”話音剛落,不等樊丹善和小蠻反應過來,一直跟在暗中的侍衛很快現身,當下就把小蠻扣下。

小蠻掙紮着扭動:“公——唔”不等她說完,扭着她的那個侍衛很快堵住她的嘴,任憑她如何掙紮都無法掙脫發出聲音。

沈樂曦冷哼一聲:“安蘭,你跟着去,不準讓什麽人把她給我輕易弄出來。”

安蘭點點頭:“是。”

跟在沈樂曦身邊的都是崇帝安排給她的皇家暗衛,動作訓練有素,得了命令後很快便扣着小蠻消失在了店鋪中。

小蠻掙紮的聲音遠去,樊丹善這才反應過來,看着面色冷冷的沈樂曦,想到她方才也自稱“本宮”,不由得一愣:“你、你是……朝儀公主?”

她和皇兄這是第一次來東陽,之前做過功課,不過都是關于東陽的皇子們的,對于東陽的公主了解并不是很深,只是聽說過朝儀公主是東陽這一代皇嗣裏唯一的公主。

按照沈樂曦的性子,她不會簡單的捉走樊丹善的侍女就算了事,想想她的暴脾氣,江晚歲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早已吓呆的掌櫃,微微彎唇:“麻煩掌櫃把門關上,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別人看了笑話比較好,您說對嗎?”

掌櫃的之前看江晚歲和沈樂曦雖然穿着簡單,但是氣度不凡,便知不會是什麽普通人。現在又來了個斯番的公主,兩個公主,一個王妃,吓得他都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了。

聞言連忙點頭,顫顫巍巍的:“是是是,您說的是。”他看向旁邊的小厮,小厮立馬去把門關上,屋內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素春和繁冬早有準備地把蠟燭點上。

安玉麻利地給江晚歲和沈樂曦端來椅子,沈樂曦無聲地盯着面前的樊丹善,她看起來很鎮定,除了一些驚訝,并無害怕的意思。

江晚歲彎了彎唇,也是,能從斯番衆多公主中脫穎而出,成為被斯番王第一個賞賜封號并且得到贊賞的公主,手段和世面必然是不簡單,怎麽會被沈樂曦小小的一吓亂了陣腳呢。

兩人對峙的功夫,江晚歲偏頭看向站在後面抹汗的掌櫃,笑容溫和:“別擔心,樂曦有分寸的,不會讓你為難。”江晚歲對着素春使了個眼色,素春機敏地拿出一個金元寶遞給掌櫃,意味深長地看着掌櫃:“算是彌補掌櫃今天的損失,還希望今天的事情——”

掌櫃的眼睛已經在素春拿出金元寶的時候就定在上面了,捧着金元寶連連點頭,眼睛都直了:“貴人們放心,今日之事絕對不會傳出去!”

江晚歲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你先下去吧。”

“哎!有需要的再叫小人!”掌櫃捧着那一錠金子樂呵樂呵地退下去了,平常時一個星期也不一定能賺這麽多,這斯番的公主來一次,就能讓他賺到這麽多,多來幾次才好。

沈樂曦盯着樊丹善半天,樊丹善已經從最初的驚訝有一絲驚慌變成了淡定,面對她的“死亡凝視”絲毫不慌。

沈樂曦最先沉不住氣,冷哼道:“之前看見你護着那個什麽,哦對了,小蠻,還以為你們主仆關系多好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嘛,被抓走了還這麽淡定。”

沒有人給樊丹善搬椅子,唯一帶出來的小蠻又給抓走了,她只能站着,不過神情依然帶着些傲氣:“我們此次前來為進貢,公主貿然抓走我的侍女,恐怕行事上有些不妥吧?”

“哪裏不妥了,”沈樂曦悠哉地喝着素春倒的果茶,啧了一聲,笑着看向江晚歲:“你這哪來的寶藏丫鬟,怎麽裝備這麽齊全,出門還帶着茶水。”

江晚歲笑了笑,矯揉造作地朝她抛了個媚眼:“你非要問的話,那我只好告訴你,是——”

“停!”沈樂曦一看她那個表情就有不好的預感,連忙阻止:“你別說話,我不想聽了!”

江晚歲笑得一臉得意,沈樂曦突然覺得嘴裏的果茶不甜了,太酸了!有夫之婦的酸臭味!

心情不太美妙,沈樂曦的語氣也不好起來,瞪着樊丹善:“哪裏不妥了?之前我姐妹說雙方都道個歉,你還不答應,一副瞧不起的樣子,你瞧不起誰呢?”

在這點上樊丹善确實是沒想到她們的身份,有些懊惱自己沒有提前問出她們的身份,但并不後悔拒絕雙方互相道歉的舉動。一個公主而已,又沒有皇子重要,對她并沒有什麽作用,崇帝總不會因為這件小事怪罪到斯番。

“朝儀公主——”

樊丹善剛開口,門就被猝不及防地打開了,光線照進店鋪裏的時候,屋內衆人都有點懵。

“歲歲。”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視線似乎在探尋着什麽,在看見江晚歲的那一瞬間冰冷的神色軟化了。

江晚歲隔着一段距離,和他目光對上,遙遙一眼,不由得在心底瘋狂感慨,這個男人為什麽可以這麽好看?!

樊丹善早就調查過了關于沈逸清,他的長相早就在探子調查來的畫像上被看過千百遍了,眼下突然見到真人,樊丹善下意識地就像伸手拉住他。

沈逸清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像是旁邊也長了一雙眼睛似的,随意一擺袖子,輕巧避開她的手,連一個餘光都沒有分過去。走向江晚歲,蹲在她面前細細打量,确認她看起來一切都好才舒了口氣,聲音溫和:“我忙完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沈樂曦聞言瞪大了眼睛,她和江晚歲才玩了半天呢,怎麽就當着她的面挖牆腳,這也太不把她放在眼裏了吧!!!不過歲歲肯定不會答應的!

沈樂曦滿眼期待地望着江晚歲,然而江晚歲看也沒往她這邊看一眼,巴巴地望着沈逸清,沈樂曦突然就覺得好像不太妙。果不其然,下一秒,就看見江晚歲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聲音乖巧得仿佛之前對着樊丹善時賊高冷的人不是她一樣:“好啊,我原計劃也就是準備馬上回去了呢!”

沈樂曦:“???”你這個騙子!!你約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說不醉不歸的是不是你?!

沈逸清輕笑了下,“好,走吧。”

江晚歲嗯嗯地點頭,沈逸清眼底噙着笑牽起她的手,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擋在門口的樊丹善,皺着眉頭牽着江晚歲繞開她出去,十五拎着劍跟在兩人身後。

眼看兩人要上馬車,沈樂曦這才反應過來,飛快地奔出去:“哎哎哎!等等我啊!”

江晚歲剛上馬車,就聽見沈樂曦的聲音,突然想起來沈樂曦好像被她忘記了,從車窗探出腦袋。沈樂曦一看見這個見色忘友的女人就恨不得撓她癢。

想着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沈逸清應該不會不給面子的拒絕她,于是飛快地竄上車,對着沈逸清嘿嘿笑道:“皇兄,讓我去你們家玩玩吧,我到時候自己回去。”

沈逸清面無表情地揪着她的衣領子把她拎下車,毫不客氣地拒絕:“不行,你會打擾到我們夫妻倆。”

“打擾什——”沈樂曦不滿地癟癟嘴,像是想到什麽事情,一臉難以置信地望着江晚歲:“我去,白日宣淫啊——嗷疼!”

江晚歲恨不得暴打她一頓,不過有人比她更快——沈逸清睨着沈樂曦額頭上被他彈紅的一小塊,絲毫沒有憐惜之意,“我給你安排了一輛馬車送你回宮,不要到處亂跑,最近東陽來了些外邦人,不安全。”

然後,不等沈樂曦反應過來,便進了車廂,車簾垂下,阻隔成兩個世界。

“……”一個見色忘友,一個見色忘妹,果然俗話說得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倆人可真是絕配啊!喪盡天良!世間無愛了!

江晚歲在車上給沈逸清講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後果後,沈逸清立馬牽起她的右手查看,在看到手心的小傷口時眸色又沉又冷,好半晌才緩和了聲音,說道:“我給你上藥,下次碰見樊丹善不要和她過多糾纏,她心機深沉,我怕你吃虧。”

沈逸清拿過藥箱給江晚抹了藥,又給她纏上了幾圈紗布,弄得江晚歲哭笑不得:“又不是很嚴重,再過一會就能好的傷口,不用纏紗布吧。”

“萬一感染了怎麽辦?”沈逸清輕輕摩挲着她的手,“我承擔不起再次失去你。”

再次?!

江晚歲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但又被自己否認。怎麽可能這麽巧,兩個人都重生。

江晚歲想起來他剛才說的話,眯着眼問道:“為什麽說樊丹善心機很重?你跟她不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嗎?你怎麽知道的?”

“吃醋了?”沈逸清湊近她,把人摟在懷裏,輕輕吻了吻江晚歲的耳垂,“斯番國內有異動,是安插在那裏的暗樁傳回來的消息。除了你,我誰也不喜歡,不過,我喜歡歲歲吃醋的樣子。”

男人把臉埋在江晚歲的頸窩裏,夏日穿得單薄,能很明顯感覺到衣服傳遞的江晚歲的溫度,少女的馨香萦繞在鼻尖,沈逸清輕嗅了嗅,眸色漆黑如墨:“但是,歲歲要不還是來吃我吧,我比醋更好吃。”

江晚歲被哄得心情賊好,假裝沒聽見他最後那一句騷話,繼續問道:“斯番有什麽異動啊,這跟樊丹善此次來東陽有什麽關系嗎?”

沈逸清的騷話被無視,有些委屈,但還是認真地給她解釋道:“斯番王情況不太好了,皇子之間的競争越來越激烈,樊丹善這次是和她同父異母的哥哥樊丹烈一起來的,兩個人分屬不同的陣營,都想在東陽拉到支持,為的就是日後奪位之争中東陽能助一臂之力。”

關于這個事情江晚歲倒是在上一世的時候聽地牢裏的獄卒們閑聊時談論過。不同于東陽這一代皇嗣較少,歷代斯番王的子女都很多,只要在位時間正常,二三十個孩子都是正常的事情。因為這樣,歷代斯番皇位之争都異常激烈,不過斯番王很樂于看到這樣的場面,因為他們認為,優勝劣汰,只有這樣,将來登上皇位的斯番王才是最有能力的,也才可以帶領斯番走向更高。

這個想法是沒錯,但是這樣也導致新的斯番王登上皇位時能剩下的皇子公主們都不多,公主倒還好,總歸是要成婚的,養着也沒問題。但是那些剩下來的皇子們可就慘了,新皇清理門戶起來的手段可不是一般的兇殘。

樊丹善是斯番王的第十三個女兒,她在她前面有十個哥哥,兩個姐姐,後面又有五個弟弟和六個妹妹。她有個排行第五的親哥哥,兩人都是出于皇後的肚子,算是嫡出的。不過在斯番皇位之争裏,并不重視嫡庶,有能力就上,沒能力的只能任人宰割。

樊丹善今年應該是十八歲,她的親哥哥二十三四歲的樣子,能力有還是有,但不足夠壓制他的兄弟們。後面的五個弟弟們還好,幾歲十幾歲的都有,競争力沒有什麽,但樊丹善前面的九個哥哥裏,最大的三四十歲,剩下的年紀和樊丹奪相仿,競争頗為激烈。

在争奪白熱化階段,能得到東陽的一個幫助,那可以說勝券在握。

“原來是這樣啊。”時間線比上一世快了很多,很多事情都不在預料之中,她暗自嘀咕:“可斯番的皇位之争明明還有一年時間才會激化的,怎麽會提前這麽多……”

從她重生醒來的那一段時間可能還在掌握之中,随着時間的流逝,時間線越來越快,并且很多曾經擔心的事情一個也沒發生,無聲無息地就化解了,也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總有一種像是有人刻意推動着的感覺。

“你在嘀咕什麽呢?不說給夫君聽聽?”

“啊?”對上沈逸清疑惑的眼神,江晚歲發現自己不小心把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不過看沈逸清的樣子她的聲音應該很小所以沒聽清楚,于是又放下了心,随意地擺了擺手:“沒什麽,我在想他們會希望得到誰的幫助。”

沈逸清哦了一聲,也很随意地說:“可能是我的吧。”

“哦。”江晚歲漫不經心地應着,腦子裏的各種線索繞成一團,突然反應過來沈逸清剛才說的話,倏地偏頭望着他:“你剛剛說什麽??!”

男人垂眸看她,笑意盈目,低頭親了親她因為驚愕而微微張開的紅唇,最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唇角,色氣十足,聲音略啞:“他們可能是想接近我。”

見她神色茫然又驚訝,沈逸清勾了勾江晚歲的下巴,不緊不慢解釋道:“早在幾天前樊氏兄妹還沒進京,我就收到幾封樊丹善的信,信裏信外流露出知道我底蘊的事情,希望能站在她這一邊之類的話。還說什麽我要是能幫樊丹奪,她願意嫁給我。”

江晚歲的腦子裏在飛快運轉,如果說其實時間線沒有變化太多,只是稍微快了一點點,那麽上一世樊丹善接近沈逸清的流言或許是因為這個?

“那樊丹烈有給你寫信嗎?”

“沒有。”

“哦哦。”江晚歲點點頭,又兇巴巴地瞪着他:“樊丹善寫信的事情我怎麽從來都沒有聽你說過?還說要嫁給你?!”

沈逸清不輕不重地揪了下她的臉頰肉:“我怎麽沒跟你說過,你再好好想想?”

江晚歲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一臉懷疑地瞄着他:“你騙我吧呢,我怎麽一點印象也沒有。”

沈逸清無奈地嘆了口氣:“前天晚上,藕色肚兜。”

前天晚上,藕色肚兜……

江晚歲的思緒慢慢發散,前天晚上……

喘息,炙熱。

那些不堪回首的畫面,江晚歲的臉立馬紅了起來,羞惱地攥着拳頭砸着男人的腿:“沈逸清,你閉嘴!”

“你問我的。”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但是笑聲卻出賣了他。

江晚歲:“……”

江晚歲決定不跟他計較,很認真地想了一想,發現沈逸清好像是跟自己說過,不過那個時候她已經累得渾身都散架了,腦子都困成了漿糊,哪裏還聽他在說什麽東西。

“後日父皇在宮中設宴,宴請斯番使臣,屆時樊丹善肯定會想盡辦法接近為夫,娘子可要把我看牢了啊~”沈逸清又是一副輕佻的腔調,貼着江晚歲的耳垂惡劣地咬了咬:“最好是綁起來的那種。”

“……”江晚歲最近幾天真的是服了沈逸清,也不知道他哪來的那麽多奇奇怪怪的姿勢,每天變着各種花樣纏着她。

江晚歲選擇性失聰,提煉出重要事件:“後日設宴?那我需要穿得正式一點嗎?”

“不需要,你怎麽舒服就怎麽來。”

“哦,那就好,我不太喜歡很正式的衣服,厚重極了。悶在身上一點也不舒服。

沈逸清想起來一件事情,黑眸一亮:“我之前讓人用同樣的料子做了兩套衣服,一套你的,一套我的,後日咱們一起穿那套好不好?”

“……”

“歲歲。”男人微抿着唇,悶不吭聲地盯着她,江晚歲嘴角有些抽搐:“好。”

男人的眸子亮亮的,似乎是在興奮,江晚歲不由得問:“你什麽時候讓人做的?我怎麽不知道。”

“哦,”男人長睫眨了眨,一臉無辜:“之前你累得睡着之後——”

江晚歲面無表情:“閉嘴,我知道了。”

“哦……”

“你今天這一身還挺好看啊!”沈樂曦圍着江晚歲轉了兩圈,誇贊道:“青色很适合你,本來就皮膚白,顯得更有那什麽柔和的感覺了。”

江晚歲剛想說話,沈樂曦雨刮臂就看見沈逸清走過來,在看到他身上的衣服後,瞪大了眼睛又看向江晚歲:“你們倆衣服是、是一套的?!我剛剛看見了什麽?四皇兄竟然穿了除白色之外顏色的衣服???”

“嗯。”江晚歲補充說:“他非要拉着我今天一起穿,拗不過,只好答應了。”

“……”沈樂曦一瞬間面無表情盯着她:“我懷疑你們倆在秀恩愛,而且我還有證據。”

江晚歲看向朝着她走來的沈逸清,燦爛地笑着,還不忘回答沈樂曦:“不用懷疑,就是在秀恩愛。”

沈樂曦:“……”

好的,她該滾了。

沈逸清蹭了蹭江晚歲額角的薄汗,牽着她的手往乾坤殿內走:“外面這麽熱,怎麽不先進去?”

江晚歲眼眸彎彎:“想等你一起。”

沈逸清嘴角忍不住瘋狂上揚,故作淡定也看得見他耳尖微紅:“那進去吧。”

“……”沈樂曦默默地跟在兩人身後進去,一邊不平地想,這兩個人難道沒有看見她一個單身人士在後面??

宮宴的流程無非就那些,江晚歲已經從最先開始的有點新奇變成了“天吶好無聊,為什麽還不結束,什麽時候結束啊”。不過今天有樊丹善,她倒是打起來幾分精神。

之前她還未嫁給沈逸清的時候,和沈樂曦的位子隔着比較遠,現在成親了,就是和沈逸清坐在一起,沈樂曦的位置就在旁邊,挨得很近。

今天進殿的時候,沈明昊那邊引起了不小的騷動。原因是除了江吟雪這個側妃,沈明昊竟然還帶來了一個妾室。宮宴有規定,只能帶正室,像沈明昊這種還未有正妃的就帶側妃,可是誰也沒想到他還帶了一個妾室。

“喏,那個就是我之前說的舞姬。”沈樂曦湊到江晚歲這桌來,蹲在她身邊小聲議論道:“大皇兄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啊,這舞姬好看是好看,但也不至于把我大皇兄身體都掏空了吧?”

“而且,為什麽江吟雪的臉色也看起來很不好?”沈樂曦從江晚歲面前的碟子裏摸了塊點心塞進嘴裏,“合着這仨人一起嗎?”

莫名聽懂了她說的意思的江晚歲默默偏頭看向沈明昊那桌,他坐在中間,一邊坐着江吟雪,另一邊坐着芸娘,江吟雪和沈明昊的臉色看起來很有些蒼白,芸娘因為上了妝倒是看不出來什麽。

上一世看見芸娘的時候距她死去都已經好久了,現在重新看到,江晚歲覺得又熟悉又陌生。

“斯番使臣到——”

江晚歲示意沈樂曦坐回去,沈樂曦哼了一聲,江晚歲無奈一笑。

下一秒,樊丹善和樊丹烈就帶着幾人走到殿中央,畢恭畢敬地向沈崇行禮,然後又在太監的指引下坐回了他們的位子。

不出意外的沈樂曦又是冷冷一聲,諷刺道:“我還以為有多厲害呢,原來還是得行禮。”

她的音量不大,但也沒收着,至少沈崇和樊丹善是絕對聽到了。

“樂曦。”沈崇沉聲道。

樊丹善嘴角微勾,她就知道一個公主而已,這般無禮崇帝肯定會生氣的。

然而——“樂曦,你要不要坐到朕這兒來,有你愛吃的雪花酥。”

樊丹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有些驚愕,可是環顧一周發現在場的衆人表情都很淡定。樊丹烈看起來也不驚訝,似乎早就知道。

沈樂曦毫不客氣拒絕,“把點心給我就好了,我要挨着歲歲一起坐。”

沈崇看向卓公公:“把我這兒的都給她端去吧。”

“是。”

卓公公恭敬地把雪花酥端到沈樂曦桌子上,沈樂曦又分給了江晚歲幾盤,兩個人相視一笑,笑得正開心,沈樂曦突然感覺到一陣涼意。視線再一瞥,江晚歲另一邊的男人正涼飕飕地睨着她。

呵,叫什麽軒王,她看叫醋王才對!

當然,這個話她不敢當着沈逸清的說。打小她誰都不怕,就怕沈逸清,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麽神仙孽緣——她最好的姐妹成了她最怕的人的妻子,夫婦倆還經常同流合污秀恩愛。

她是上輩子幹了啥喪盡天良的事情嗎?讓她承受了她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啊,生活!

樊丹善都看呆了,為什麽沈樂曦方才那麽失禮,崇帝竟然非但沒有訓斥她,反而還讓她坐到龍椅邊上?

她想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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