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江安安留在了爺爺奶奶家,項臻原計劃是送完梁鴻後也回去,如此一來倒是不用了。他給爸媽去了電話,簡短說明情況。安安自是歡天喜地地嗷嗷直叫,張主任卻不免多想了一點,走到旁處跟項臻說:“你和梁老師很熟悉嗎?”
“怎麽了?”項臻第二次聽這話,卻不敢隐瞞自己親媽,“我和梁老師不算熟,以前他住咱那邊的時候我碰到過幾次,說過話。你怎麽突然這麽問?”
“沒什麽,今天他過來送安安,結果給你爸帶了盒海參。”張主任說,“上次我在你大姨那看到過,這麽一盒少說也得一兩千吧。你說他都帶來了,不收不是個事,這收了……”
“我明白,”項臻笑了笑安慰她,“等有機會我會适當回禮的。”
“嗯,我就是這個意思。”張主任說完停頓了兩秒,又問,“你那裏錢夠嗎?那點工資又要吃飯又要給安安找阿姨,再應付這些人情往來什麽的,我跟你爸上個月發的退休金還有剩,要不給你點?”
“我自己有數,”項臻說,“我這都工作幾年了哪能還跟家裏要錢,你放心吧媽,我去洗衣服了。”
張主任應下,項臻挂了電話,把手機往茶幾上一丢,看了自己這蝸居一眼。
四十平的學區房,他買的時候熟人介紹,人情價一平米兩萬七,總價一零八,房主又大發善心給抹了零,這才緊緊巴巴一百萬拿下。當時科室裏的同事還羨慕,說他全款買房沒壓力,項臻笑笑沒解釋,心裏卻道哪裏是不想貸,是房子太老貸不成。
而且壓力也不是沒有,房款中除了他們家的全部積蓄外,還有一部分是借的親戚。因此張主任平時特別注意,盡量避免大的花銷和各項人情往來,今天送東西的如果不是安安老師,她可能寧願得罪人也要把東西還給人家。
為此宋也經常慨嘆,說項臻:“你們這一家子是慈善家吧,安安到底是別人的孩子,給他一個家,安安穩穩健健康康長大就行了,怎麽還能為了個學區房背債呢?親生的也就這樣了吧?”
項臻當時剛值完班,靠在沙發上閉着眼睛說:“背就背吧,我爸跟我們那邊的小學校長有點過節,怕安安吃虧……再說了,吃吃苦狠狠心,這點債早晚能還上。”
“就你這點工資,可得了把,”宋也連連嘆氣,“你一個人的話還行,以後呢,不談戀愛了?要不然總得出門吃個飯吧,約會看電影,過節送禮物,你把安安帶過來,是有錢還是有時間?”
項臻閉目不言,過了會兒才慢吞吞道:“今天我在住院部看到一個小姑娘,跟安安差不多大小,穿着校服,她媽媽肺部感染住院,小孩來陪護還不忘帶着作業,娘倆每天就從醫院食堂打一份飯分着吃。我現在帶着安安是有點壓力,但這日子怎麽着都是過,大人孩子都艱苦一點,至于個人感情,有合适的就看看,沒合适的就算了。”
宋也消化了半天:“你這是打算當個老光棍啊?”又一琢磨,“什麽小姑娘,你沒吃飽撐的再去當雷鋒吧?”項臻往病人的卡上墊錢不是一兩次了。
項臻沒說話,只彎唇笑了笑,宋也恨鐵不成鋼地在一邊埋汰他:“你厲害,感動天感動地,看老天爺能不能一感動給你從天上扔下個林妹妹來。”
項臻哈哈一笑沒當回事,哪想到時隔不久,好像還……真給扔下來了。
就是這“林妹妹”似乎對他沒什麽感覺,出手還有些闊氣。項臻嘆了口氣,拿過手機把梁鴻說的一串零食名字記到記事本裏,轉身去打掃衛生去了。
梁鴻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一想到明天出去玩整個人都高興的不行。梁媽媽傍晚的時候電話催他去喂貓,梁鴻樂滋滋地給她顯擺,還被追問了一下。
“從哪兒約的啊?人怎麽樣?多高啊?靠譜嗎?”
梁鴻盤腿坐着,呸呸呸往外吐貓毛,末了才回答:“我學生家長,人挺好的,比我高,太平洋大寬肩,特別能扛東西。我準備一會兒再買點東西去。”
“有啥好買的啊,裏面又不是沒吃的。”梁媽媽一聽是學生家長就沒興趣了,在那邊叮囑道,“那你悠着點啊,別總去小雞快跑了,給學生丢人。”
梁鴻:“……”
梁鴻個高膽小,每次去玩連個大擺錘都不敢坐,可是他看着刺激的項目又眼饞,動不動就動員他親爹。爺倆一個比一個慫,他媽卻只嘲笑他。梁鴻很不服氣,又想了想,單身狗要什麽狗權,哼哼兩聲挂了電話,研究第二天的路線去了。
第二天一早項臻準時把車開到了梁鴻樓下,梁鴻正好收拾妥當,瞅見他的小黑車,一蹦三跳得往下跑。
項臻原本靠着車門站着,看他從樓道沖出來地時候吓了一跳,剛剛站直,再一看梁鴻那衣服忍不住又笑了。
梁鴻看他別開臉,愣了一下,低頭看了看自己:“怎麽了?有問題嗎?”
“沒問題,挺可愛的。”項臻原以為他會愛美穿很少,特意多帶了一件厚外套,誰知道梁鴻倒實在,頭上戴着針織帽,身上裹着超厚的羽絨服,從脖子一直護到膝蓋。就是這羽絨服的顏色有點鮮豔,嫩黃色,乍一看像是從樓道裏跑出一個180的海綿寶寶。
項臻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把梁鴻的帽子往前一拉。那帽子的毛邊兒厚的誇張,梁鴻的臉頓時被遮住了。
“你怎麽手這麽欠呢!”梁鴻在帽子裏抗議。自己伸手扯開帽子一看,眼前哪還有人影,項臻早壞笑着繞回駕駛座了。
車上放着兩個食品袋,一個裏面裝着紫薯包肉松包和一罐八寶粥,另一個裝着鮮玉米和酸奶。梁鴻把羽絨服脫下來放在後面,挑着鮮玉米和酸奶吃了,舒服地眯着眼揉着肚子打了個飽嗝。
項臻一直沒怎麽說話,等他吃完才驚訝地挑了挑眉毛:“你就吃這麽點?跟小貓似的。”
“早上不餓,”梁鴻說完看他一眼,糾正道,“貓吃的才不少呢,我們家貓一天吃半斤肉,吃的比我多多了。”
“怪不得瘦得臉都尖了,吃的還沒貓多。”項臻笑了笑,又看了眼路況,“要不你睡會兒,等到了我叫你。”
梁鴻道:“不困,聊會兒天得了。”
“聊什麽?”項臻以為他要聊江安安。
誰知道梁鴻卻問他:“你媽怎麽喊你小彥啊?你小名嗎?”
“不是啊,我以前叫項彥,後來改了。”項臻扭頭看他,“你該不會忘了我叫什麽了吧。”
梁鴻:“……”是給忘了。
項臻說:“怪不得那次在書屋你沒認出我來,原來早忘光了。”
梁鴻張了張嘴:“你不是也沒認出我嗎?”
項臻愣了下,随後面無表情地轉回了臉:“誰說的,我早就認出來了。”
梁鴻撇着嘴,一臉的“你特麽逗我”。
項臻一本正經道:“只是又驚又喜,沒敢認。”
梁鴻:“……”
倆人路上逗貧不斷,好在周末市裏不堵,很快接上了安安。抵達方特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這天天冷,九點多了也不見太陽,倒是門口排隊的人比想象的多很多。
梁鴻一下車就把自己的羽絨服穿上了。安安正好也穿了件黃藍相間的外套,帶着棉帽子,站梁鴻跟前倒像是梁鴻的兒子。項臻估摸着這倆人玩一會兒會熱,到時候衣服抱着太麻煩,猶豫了一下,幹脆把自己的棉服脫下來,只穿着毛衫,背了兩個大包跟上。
他身高快有一米九,在人群裏本就紮眼,這會兒只穿着毛衫,薄薄一層剛好顯出肌肉輪廓,上臂粗壯,腰背挺直,頓時惹來不少目光。
梁鴻取了票回來,見周圍的人都往項臻身上看,連遠處都有女孩子墊着腳往這瞅,忍不住快跑了兩步,過去問:“你衣服呢?”
“這不是嗎?”項臻回頭看他一眼,低頭整了整衣袖,“我也沒裸着。”
“問你外套,”梁鴻啧了聲,見安安沒往這邊看,壓低聲道:“你穿這麽浪幹什麽,今天的任務可是陪孩子。”
項臻:“……”明明是這人自己想玩。
他沒說話,看着梁鴻笑了笑,過了會兒才道:“你倆都穿這麽厚,一會兒要熱了安安的外套可以放包裏,你的呢?”
“拿着啊,”梁鴻說完愣了下,忽然明白過來,看着他嘿嘿笑了笑,“你這意思是一會兒我脫下來你替我穿着啊。”
項臻看着他挑了挑眉。
梁鴻之前也想過,玩熱了抱着衣服太不方便,但是不穿厚點又怕感冒,沒想到項臻給支招了。
他頭次享受這種待遇,心裏高興,卻又忍不住拿喬,左右晃着身子賊笑:“我衣服寶貝着呢,不給你穿。”
“真的?”
“當然真的。”梁鴻擡着下巴跟人嘚瑟,“不過你要是冷了可以說啊,我借給你穿一會兒。”
“行,”項臻點點頭,見人流開始往裏走了,招呼過安安,盯着他笑了下,“到時候別忘了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