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梁鴻家的小餐桌是折疊式的,現在倆個人吃飯,只做了簡單的三菜一湯外加個涼盤,梁鴻便把餐桌疊起來放到最小,緊靠着暖氣片放着。
暖氣片旁邊放了一個小米的溫度計,上面顯示室溫27度。
項臻吃着菜,喝着湯,腦門上滋滋冒汗,滿臉通紅的像是喝了假酒。
他心裏忍不住罵自己,傻逼嗎穿短袖,早知道穿那個灰不去的毛衣也行啊,又忍不住罵供熱站,平安小區暖氣片一直不熱,入冬之後室內就十八上下轉悠,為什麽幾步之隔的這邊就熱的要死。
梁鴻一開始還在一邊勸他:“你把外套脫了吧,我家挺暖和,不會感冒的。”
項臻騎虎難下,不得不愣撐:“不不不,我不熱,我就是昨天可能有點着涼,所以,那個,怕冷。”
梁鴻怎麽看他怎麽覺得不像是怕冷,但又一想,項臻自個就是醫生呢,應該沒錯。很有可能昨天他把衣服給自己,不小心凍感冒了。
梁鴻乖巧地點點頭,又給項臻添了一晚蘑菇湯,從廚房拿了胡椒粉灑了灑,疼惜道:“那你快點,趁熱喝。”
項臻欲哭無淚,低頭喝湯。
梁鴻又問:“你覺得我做怎麽樣?”
其實挺不怎麽樣的,土豆塊太大,梁鴻橫豎各一刀就往鍋裏放,所以表皮鹹裏面淡。茄子則正相反,因為炖的太爛了,擱在盤子裏找都找不着,必須要用心感受才能知道它的存在。
青菜的賣相倒是好點,但是太太太老了……項臻夾了一根在嘴裏,死活嚼不爛,越嚼越覺得自己像是在吃草。
無奈主廚目光殷切,盯得還挺緊的。
“挺好,”項臻幹脆把沒嚼爛的整根咽下,含蓄道,“鹹淡适中,也……挺好看。”說完又忍不住,問他,“你一直都是自己做飯吃嗎?”
“對啊,自己做飯,又好吃也幹淨。”梁鴻沒多想,點了點頭道,“安安也喜歡在我這吃,哎對了,你給安安請阿姨了啊?”
項臻“嗯”了一聲,這才想起還沒和他說。
“是李老師介紹的,那大姐兒子在醫院住院,她住我家也方便。”項臻把那阿姨情況說了,忍不住笑了笑,嘆氣道:“多虧李老師幫忙牽線介紹,要不然安安這事能讓我愁死。不過說起來還得拜托你一件事。”
梁鴻一聽李老師就不太高興,心裏泛酸,叼着菜擡眼看他。
項臻道:“等有空了請李老師吃個飯感謝她。我這沒有她聯系方式,到時候你幫我聯系怎麽樣?咱仨一塊吃。”
梁鴻詫異道:“你不是有她電話嗎?”又小聲嘀咕了一句,“再說你要謝她,我去幹什麽啊……”
“我沒她電話,”項臻愣了愣,随後笑道,“再說我跟她不熟,單請怪尴尬的。”
梁鴻沒說話,項臻沒李老師的電話他是挺高興,心裏也挺想跟着一塊請吃飯,但是又覺得不太好。而且這提議雖然是項臻提出來的,但現在倆人關系還不太清楚,自己這麽跟着,怎麽都跟去看家似的。
他覺得不妥,想要拒絕又怕破壞氣氛,想了想道:“回頭再說吧。”
項臻低頭笑着看他。
梁鴻又心軟,輕輕哼了一聲,改了主意:“去也行。”
晚飯雖然又熱又難吃,但是總體還算愉快。
梁鴻喜歡講他們班上的那幫學生。都是七八歲鬧騰的年紀,一個個鬼機靈,每天變着法兒地跟老師耍心眼,梁鴻雖然管得時候頭疼,但也真心覺得他們可愛,說起來眉飛色舞。
這裏面就有江安安,小家夥看着挺老實,沒想到這轉學沒幾天就能跟班上的同學打成一片,但是學習也的确是個問題。
梁鴻道:“安安這孩子挺機靈,特別有眼力見,但是也有點毛病,注意力不集中,投機取巧,很多時候布置作業,稍微類似一點的他就給略過去,罰站也不怕。”
梁鴻雖然會揪着他們點,但是又覺得長此以往也不是個事,這孩子自己學習不主動,他以後如果不跟班走的話,換個老師他就跟不上了。
“這事我有責任,”項臻捏了捏鼻梁,嘆一口氣道,“他去年上一年級的時候我剛開始值班,我爸媽那陣子身體也不好,住了兩次院。所以家裏幾乎沒人管他,也沒注意給他養成好習慣。等過陣子我不值班了,休息的時候多回家看看他。”
梁鴻嗯了一聲,又怕他有負擔,開解道:“也不用太緊張,現在的家庭大部分都這樣,家長要上班掙錢,加班到晚上回家的一大把。上次還有個學生家長問我,說能不能放學後讓孩子上我家裏來寫作業,他們看不了了,給多少錢都行。”
梁鴻能理解家長的想法,但是卻不能接受。一方面學校禁止這種輔導,另外他自己的時間本來也不多。每天下班回來就得五六點,晚上還要批作業備課,手寫教案,稍微一忙就要十點。單身生活尚且這樣,以後如果跟人同居談戀愛,處處不方便。
“你們也睡這麽晚?”項臻倒是有些意外,忍不住笑道,“我以為小學老師很輕松呢。”
梁鴻搖頭:“跟中學的比肯定輕松,高中老師最操心了。不過這個分也學校,我們學校一直要求手寫教案,檢查和聽課比較多,而且不當班主任的話也能好不少。”
他說到這猶豫了一下,想起來那天李老師說的話,問項臻:“我一直想問你呢,李澤媽媽投訴你是怎麽回事?”
“投訴?”項臻一愣,随後想了想,“急性心梗的那個嗎?”
梁鴻點了點頭。
項臻道:“她老公是看孩子寫作業的時候突發心梗的,不過根本原因還是身體問題,高血壓、抽煙、喝酒、熬夜……這些都是心梗殺手,他老公全占。不過命保住了比什麽都強,今年因為這個猝死的不少,她投訴就投訴吧。”
梁鴻這才放下心來,又笑他:“你還挺能穩住,我以為你是那種一言不合就打人的呢。”
“我長的有那麽兇嗎?”項臻斜眼瞧着他,“我可號稱內科吳彥祖呢。”
梁鴻忍不住笑他:“真不要臉。”
項臻挑眉:“我沒他好看?摸着你良心說話。”又問,“還是你在我們醫院看到更帥的了?”
梁鴻不想誇他,又找不到根據來反駁,便強詞奪理:“只能說明你們醫院整體水平堪憂。”
他說這話的時候眉眼彎彎,嘴唇被胡椒粉辣的紅潤飽滿,眼睛裏也潤着水光。項臻擡手搭在梁鴻肩上,挪着椅子挨近了些,面對面地威脅道:“再說一遍?”
梁鴻眨着眼抿嘴直笑,哪裏敢出聲。
“晚了。”項臻似笑非笑地按着他的手,靠近了,一直湊到了他的唇角上。
“張嘴,”項臻低聲道,“我要進來。”
梁鴻心想才不張,可是心裏這麽想,嘴巴卻不聽使喚。那邊長驅直入,他未等抵抗就丢盔棄甲,随着人為所欲為了。
如果說上次在樓梯間裏那次的體驗像過山車的話,梁鴻想了想,這次被人掌住後腦勺接吻就是坐了一次跳樓機。從高空冷不丁把你扔下去,耳邊狂風呼嘯而過,自己被禁锢在座椅上上下動彈不得,只能感受到速度越來越快,手腳發麻,血液倒沖,心髒跳到了嗓子眼……
轟!感覺要炸了。
可是跳樓機是炸一次就完了,還能落回地面,這個感覺卻是一直炸起來沒完,大概進入地心了,又幹又熱,空氣稀薄……
“你……喘口氣。”項臻不知道什麽時候成站着了,把他按在了餐桌邊上,現在正彎着腰,一手撐着後面的餐桌,另只手扶着他。
梁鴻睜眼,正撞進這人含笑的眼睛裏。
“你以前沒跟人接過吻嗎?”項臻擡手,用拇指輕輕擦了擦他眼角,低聲笑了笑,“你這喘得我都有反應了。”
梁鴻咽了口水,視線下意識地往下掃了掃,臉轟地一下紅透了。
“太久沒練,略微有點生疏,”梁鴻強自鎮定着咽了口唾沫。見項臻一臉戲谑,惱羞成怒地擡腿蹭了下他的大腿,哼道:“那也比你強,你還真是輕而易‘舉’呢。”
項臻愣了愣,等明白過意思後頓時笑了。
“你騷不騷,這種話張口就來,我還想傾囊相授呢,”項臻啧了聲,又笑着去親他,“你要不要?”
梁鴻還真不敢要,他今天就是打算見見面的,當然親兩口也在計劃之內。
項臻也不敢,他明天要值班,而且他和梁鴻也不适合直奔那一步。
梁鴻這人太單純了,以前項臻覺得說一男的單純等于在罵人缺心眼兒,可是看到梁鴻後他又覺得也不全是,有的人天生就是簡單純淨,所以他盡管內心蠢蠢欲動,但真做什麽之前又會忍不住往深了考慮幾層。
倆人親了兩下便趕緊分開,飯也不繼續吃了,梁鴻去給丸子備飯,項臻起來自己閑溜達,左右看看,奔去了陽臺吹風。
梁鴻的陽臺挺寬敞,項臻原本只是打算透透氣涼快涼快,推門一看,才發現這裏竟然鋪了墊板。牆角正中位置最好的地方放着幾盆多肉,角落裏是株花苞滿盆的杜鵑花。上方敞開的地方大概是怕丸子跳出去,都已經用玻璃封死。
項臻打開窗戶,閉着眼猛吸了一口氣,涼風習習,霧霾純度奇高,差點嗆着,又趕緊給關上了。
梁鴻正好拿了泡好的茶水過來,見狀噗地一下笑了出來,倆人對視一眼,又各自移開,緊挨着在一塊看風景。
“最近霧霾挺厲害,我這空氣淨化器天天開着,都不怎麽敢開窗。”梁鴻見外面霧罩罩的,忍不住道,“還好新家裏裝了新風系統,等明年搬過去就好了,要不然冬天怪憋的。”
“還是适當通通風好,”項臻說到這頓了頓,扭頭看他,“你要搬家?”
“嗯,就在人民南路上,學校正對面,”梁鴻有些小得意,捧着茶杯笑了笑,“我買的時候可便宜了,還不到八千,現在好像快兩萬了。”
他說到這想起第一次去項臻家時老先生的擔心,遲疑了一下問:“到時候安安怎麽辦?這裏離新校區有點遠啊。”
項臻想了想:“我打算到時候把這邊租出去,再在那邊再租一套。他就在學校附近住着好了。”
這邊的學區房交易後五年不能買賣,項臻又不能每天接送安安上下學,所以早有打算。只不過到時候他肯定要辛苦點,要麽住宿舍要麽兩頭奔。
但是不管哪一種,對他來說都太累了。宿舍條件有限,兩人間上下鋪,不能炒菜做飯,吃不好也睡不暖,就連剛畢業的小年輕但凡有點條件的也都出去住了。可是如果兩頭奔,花費在路上的時間就有些長。
這些他沒打算和梁鴻說,倆人雖然關系進了一步,但他只想給梁鴻好的,不想讓人跟着操心。
只是梁鴻又不傻,項臻的情況擺在眼前,他也忍不住跟着琢磨對策。遠了不說,其實現在項臻完全可以住他這,這樣又寬松舒适,倆人還能相互照顧,增進感情。
但是他怕自己貿然提出拿捏不好度,弄不好傷人自尊,于是只得暫時憋住。
項臻這天仍是早早回去,梁鴻一直送他到樓下,等人轉身快步走遠了,想了想也沒別人可商量,幹脆給倆人都熟悉的宋也打電話咨詢。
然而給宋也打了一遍也沒人接,等再撥第二遍,電話剛一接通就立馬被挂斷了。
他不知道此時宋也此時正在酒店的大床上,被人從後面按着收拾。手機剛剛被扔到床下,宋也雙目通紅,邊扔邊罵。
“你他媽敢接試試!我我我敲裏嗎的分手炮炮炮……,”宋也罵一句被人頂的哼一聲,卻仍不屈不撓地滿嘴髒話,“夾死你,你個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