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酒吧的音樂早就停止了，場面一時安靜得尴尬。劇組全場都在為夜戲做準備，然而主角本人卻拿着劇本在酒吧一角與自己的親姐姐大眼瞪小眼。
副導：“絲絲，你入戲需要準備不？”
田絲絲：“我正準備呢哥！”
田糯糯：得，原來跟我這醞釀感情呢。
田絲絲往田糯糯的卡座邊一站，卷起種清新的凜冽，很有點像滿地小花的荒蕪田野，突然長出了一支，正映着粉紫色的晚霞随風搖曳，詭異而美麗。
田糯糯又想起她曾經看過的一本書，那土地貧瘠、黝黑，極髒的冰正融化成污水順着管道往下流。就像人感染的傷口，流血流膿，邊緣是紫黑的痂，挑破了。這地上埋滿了罂粟種子，來年會長出美麗而罪惡的花朵。
田糯糯腦海裏突然浮現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詞，反派buff，不由得笑了。
田絲絲覺得很詫異。
以她對田糯糯的了解，田糯糯還沒有活到上帝視角的心境，但是這次回來卻不知道怎麽了，完全一派風淡雲輕毫不在意捉摸不透的作風。
難道真是留學那幾年的改變？
這時候，田糯糯的手機突然biubiubiubiu地響個沒完。這罪惡的鈴音讓田絲絲抽了抽嘴角，從她的角度瞥過去，田糯糯微博上一溜消息：
當紅小花與其親姐姐在酒吧偶遇，生圖能打！
田絲絲生圖.gif
震驚！當紅小花田絲絲的姐姐身旁竟帶伴游！
田絲絲眼睜睜地看着田糯糯點進了這條熱搜，上面有理有據地寫着，據了解，該男子是法國留學生，曾參與多部同性題材拍攝balabalabalabala
田糯糯用胳膊肘怼了怼艾倫：“原來你有這個癖好。”
田絲絲也在一旁眼神警告艾倫，整得男孩進退不得。
田糯糯倒是不太在乎，她站起身，重新打開那個小話筒。“我說，咱們宣發團隊以前是狗仔出身吧，這才多久啊就把我朋友的信息給扒出來了？”
她承認一開始咋呼只是為了蹭個熱度，畢竟也是田絲絲先找上門來的，然而現在個人隐私都被公之于衆，她卻是真實地出離憤怒了。
田絲絲完全沒有料到田糯糯會這麽開口，宣發一聽這話立馬坐不住了，十幾個幸災樂禍的人也都目标一致地走了過來，事情一度超出了田絲絲的控制。
那幾個宣發團隊的男人整得跟個黑社會似的，上前就要揪住田糯糯的頭發。
正在此時，一句悠悠男聲卻突然從衆人身後飄了過來。“住手。”
田糯糯順着衆人目光一看。
竟然是高銘文。
高銘文身邊跟着幾個高定男，貌似是酒局剛散換場子繼續快樂。別說宣發，全組的人看見高銘文都蔫吧了下來，恭恭敬敬地叫了聲高總。
劇組呼聲剛平息，整個酒吧又開啓新一輪問候。
“高總！”
“高總好！”
……
田糯糯下巴都要驚掉了，高銘文什麽路子啊，這也太有排面了！
田糯糯的大腦轉的飛快，細思恐極。這家酒吧的名字叫做金夕口，她原以為是個臺灣人開的，酒吧名像極了碼頭名，如今一想，金夕口不就是銘字麽？
這家酒吧是銘時代的旗下産業？是高銘文的？
那也難怪所有人都要恭恭敬敬叫高銘文一聲高總了。
田糯糯剛把下巴撿起來，一旁的田絲絲瞬間變臉，仿佛從一只孤傲的雄鷹驟變成一只剛剛孵出蛋殼的小雞——她的聲音也像小雞一樣柔嫩，嬌滴滴地叫了一聲。
“銘文，你又來探班啦~”
一旁的田糯糯忘了關麥，頓時傳來清晰嘔吐聲。
田絲絲回頭瞪了田糯糯一眼，不露痕跡地把麥按了，回過頭又是一副如花笑顏。田糯糯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肩頭，小聲說。“人家可沒說是來看你的。”
田絲絲也小聲。“你可閉嘴吧。”
田糯糯小聲。“好的。”
高銘文倒是沒有駁斥田絲絲的話，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麽，上前來拍了拍田絲絲的肩膀，只說了倆字。“拍吧。”
劇組人員如獲特赦，又開始如火如荼地準備起來。
田絲絲走了，高銘文瞥了田糯糯一眼，對方好像并沒有當他是一回事，正跟一臉尴尬的艾倫繼續聊天（艾倫的尴尬之色早已溢于言表，但田糯糯好像完全看不見）。高銘文摸了摸下巴，于是帶着幾個高定西裝男坐在了田糯糯的卡座上。
田糯糯這才擡起頭，剛想說什麽，高銘文就對着伺候在側的經理指了指臺號。
“免單。”
田糯糯蔫了。
幾個高定男互相交換了個眼神，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這是田小姐的姐姐是嗎？”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長得真是标志啊。”
高定男的話沒有錯，田糯糯也覺得自己标志。尤其是在這種滿是妖豔賤貨的酒吧裏，田糯糯只穿着一件加厚的BF風襯衫和一條打底褲，頭發被高高紮起，實在是清純不做作。雖說方格大襯衫不及白襯衫素淨，但是也能将人的身材展現得凹凸有致，看慣了外面的包臀裹胸大亮片，再看大襯衫，簡直就是耳目一新。
再說田糯糯那雙腿，肉色打底褲像什麽都沒穿似的，還是筆直纖細小鳥腿，怎能叫人不愛憐。且先不說裝扮，她紮着十塊錢三個的小黑皮筋，還亮亮的，化了個小鹿妝，眼底的亮片閃閃，襯得整個人更加清純，至多也就個十七八的樣子。
田糯糯到底還是有素養的，事已至此，只能敬酒，于是她挨個敬了酒，叫了聲哥，便蔫蔫坐下，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高銘文說的話卻令人心驚肉跳。“嗯，她是我的——”
話音就此戛然而止。
幾個高定男面面相觑，田糯糯幾乎要從椅子上蹦起來，然而冷靜過後仔細一觀察，高銘文睜着眼睛卻往後舒服地靠了靠，整個人仿佛是要陷在柔軟的沙發裏。田糯糯冷哼一聲，別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高銘文又、睡、着、了。
田糯糯假笑一聲。“不要慌，不要慌，他話沒說完。”
這時候，高銘文不着痕跡地抖動了一下，然後揉了揉眼睛，重新注視着田糯糯。“——是我的親人。”
田糯糯內心：我可謝謝你啊！
田糯糯表面：嗯對，是的是的，我是田絲絲她姐，我們都是一家人。
幾個高定男倍感親切，各自抒發了羨慕之情。
“真是羨慕你們家啊，高總，關系都這麽融洽。”
“是啊！前兩天我弟還告訴我他老婆和他小姨子都深深地愛上了他，正準備一決高下呢。”
“我原以為現在的姐妹情都是塑料紙，沒想到在您這我又一次相信了親情。”
高銘文面無表情，但田糯糯分明看到那人的嘴角不着痕跡地挑了挑。
田糯糯內心：狗男人！
田糯糯表面：哎呀，您們這可說得太對了不是嗎，我跟我妹妹的關系從小就好，那可真不是吹的——
高銘文沒有說話，但是田糯糯分明看到對方又不着痕跡地摸了摸下巴，然後涼薄的唇線又勾了起來。
田糯糯在心底暗自唾棄高銘文，場面上又左右逢源，搞得幾個高定男紛紛加了田糯糯的微信。
加微信的時候，高銘文的神情裏依稀有一絲警示，只不過很快消散了。
趁着加微信的空檔，田糯糯給高銘文發了條消息。“我想取回我的貓。”
高銘文回消息倒是很快。“随時。”
“好吧，那我去的時候給你發消息。”
原本以為高銘文會不回複，或者回複一個極簡的“嗯”或者“哦”，然而沒有想到，高銘文卻回複了一個充滿嘲諷意味的——
“哈。”
田糯糯氣不打一處來。“怎麽的，看着我左右逢源開心嗎。”
高銘文回消息依舊很快。“謝謝，有笑到。”
田糯糯氣得差點把手機砸了。擡頭一看，高銘文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正注視着自己。竟然還有那麽點“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的既視感。
後來田糯糯跟艾倫先撤了。
路上的功夫，艾倫如實交待了自己要做的事。他今天來是有目的的，他知道田絲絲回來，他也知道田絲絲的宣發團隊都是狗仔出身，他想趁着給田糯糯潑一盆髒水的空檔，自己炒一波熱度，可是卻沒有料到，田糯糯竟然變成了這麽一個處變不驚的耿直女孩。
這就讓艾倫很難下手。
田糯糯于是就問了。“這麽說來，在國外的我是什麽樣子？”
艾倫如實回答。“前些年我們倒是老混跡在一起，你那會很有錢，經常出來找我，只不過那時候你的身材和審美實在是不敢恭維。後來你去做了抽脂手術，整個人變得纖細苗條，可能是因此增添了自信心之類的，後來就很少看見你了。至于田絲絲，也就是前期偷拍了一些照片，才找到了我。找到我的時候跟我說可以帶我擴展中國市場，現在一看，我也只是她的棋子罷了。”
“這麽說，我以前很胖？”
艾倫點了點頭，翻開自己的手機，田糯糯從中看到了一個混跡在酒吧裏又肥胖又大紅大綠的少女，但從五官來看确實是自己沒錯。
田糯糯咽了一口口水。
感情原來的自己，還真的是個揮金如土的肥宅。
艾倫又說。“你以前是胖沒錯，但是學習卻很好，學習能力也很強，在我們的學校裏你一直名列前茅，根本沒有人知道你私下裏是個不良少女。”艾倫頓了頓。“只有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