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待邱若斐和關序亭從房門出來,時辰已近晌午。
院子裏還在忙碌着, 關序亭牽着邱若斐一路往旁邊的飯廳走去。邱若斐感覺下人們悄悄看她們的眼光怪怪的, 轉念一想,明白了其中關竅, 臉一紅就偷偷用力捏了捏關序亭的手。
“都怪夫君,叫人看笑話了。”只剩下二人用膳時, 邱若斐嗔怪了一句。
關序亭不以為然,“夫人是我明媒正娶的結發妻子, 既是夫妻, 行夫妻之事有何可笑, 緒朝律法也沒有這一條的。”
邱若斐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她吃完後,揉了揉不太舒适的腰, 才帶上面紗去前頭的門面忙活。
關序亭讓她休息一天, 她卻知道手裏的事情堆積成山, 很多需要手把手教, 實在是抽不開身。
供應的菜單還在籌備,方子也要詳細改良, 這些都無法假手于他人,還有開業時的酬賓噱頭,邱若斐想定了要做個一鳴驚人的,這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完成的。
虧得邱若斐忙得暈頭轉向之際還記得赴徐盼的約,徐盼讓邱若斐把關絮寧帶上, 說是要給他引薦好友,邱若斐沒抓關絮寧的主意,只讓她自己抉擇,關絮寧便以奶茶鋪子事務繁忙為由拒了去。
拒了也好,邱若斐坐在赴宴的馬車上這樣想着。
她看出來了徐盼想給關絮寧做媒的心,雖然介紹了不一定就談得成,但能省些事也是好的。
只是雖然關絮寧沒去,熱心腸的徐盼也帶了好友一同赴宴。
邱若斐一進包廂門,就見到了徐盼身邊面容嬌好笑意盈盈的女子,未梳婦人髻,想來還是個閨閣姑娘。
徐盼等邱若斐落座,便開始引薦,“此乃虞國公府的嫡出小姐,虞琦櫻。琦櫻,這便是我與你說過的那新上任大理寺評事關序亭的夫人,邱若斐。”
虞琦櫻不愧是國公府家的女兒,談吐間隐隐帶着幾分傲氣,又留了些餘地與人,邱若斐與她交談幾番過後,不僅沒讨到好,反而總覺得話題走向被她控制在手中。
邱若斐不知是這人慣是如此行事,還是純粹對自己哪裏不滿意,便不再說話,專心吃起了菜。
她這一天本就乏累,心知與虞琦櫻将來不會有過多的往來,強撐着精神結束了這餐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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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到了翌日關序亭上值後,關府那邊卻是來報說府裏來了客人,正是虞琦櫻。邱若斐住在鋪子裏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徐嬷嬷把人請進了屋,只推脫說家裏主母一早外出采買,上了上好的點心茶水侯着,又命人給屋裏點了足足的碳火。
邱若斐收到消息,穿着便服忙活在前廳的她只好趕緊換了衣裳往關府趕。
虞琦櫻是帶着點心上門的,她給徐嬷嬷的說法是,徐盼告訴她邱若斐在吃食方面手藝精湛,她恰巧也愛做些小點心,這道方子經過諸多改良還是感覺差了些什麽,做好後便突發奇想帶着成品來與邱若斐探讨探讨,請教一番,因此來得唐突了些。
邱若斐在回府的路上已經得知了這些,進門時倒也從容不迫。
“琦櫻未上拜帖便登門拜訪,還請若斐姐姐見諒。”虞琦櫻一見邱若斐進門,便趕緊起身向邱若斐說了這話。
按理說邱若斐這區區一個大理寺評事夫人,合該向虞國公府的嫡小姐行禮問好才是,只是前夜徐盼說了彼此間以朋友身份相交,虞琦櫻也點頭答應過,邱若斐也于禮節上不甚在意。
“哪裏的話,琦櫻小姐能屈尊降貴來我這小地方,我才是怠慢了。”邱若斐請虞琦櫻再次坐下。
“我既稱呼一聲若斐姐姐,姐姐私下裏便喊我一聲琦櫻或者妹妹罷,這琦櫻小姐聽着過于見外了。”虞琦櫻說完,拿起旁邊的茶碗,撥開茶蓋,動作優雅地飲了口茶。
她似是回味了一番,又喝了一小口,才放下茶碗說道:“姐姐這茶葉不錯。”
“可惜那家茶葉鋪子已是歇業搬走了,不然定向妹妹舉薦一番。難得妹妹愛喝,橫豎我先前采買了許多,晚點讓人裝一些給妹妹帶回去便是。”
徐嬷嬷對茶葉也頗有研究,見虞琦櫻穿着绮麗,言行間盡顯貴氣,于是就取了這上好的茶葉招待。邱若斐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徐嬷嬷不愧是徐嬷嬷。
“那便先謝過姐姐了。”虞琦櫻說罷,轉頭開始說起了正事。
虞國公府裏頭的點心方子,比起民間的來自是多了份神秘,但這是邱若斐擅長的領域,她淺嘗幾口,就明了哪裏不對勁,她說出自己的提議和改良方法,虞琦櫻十分認真地讓身後的婢女一一記下。
這事完了後,虞琦櫻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又嘗了些關府的糕點,茶也添了好幾回,卻仍舊坐在那兒。
邱若斐再忙,再心急,也是不好下逐客令的,得虧屋裏暖和,她不怕冷到了虞琦櫻那細弱的身子骨,十分沉靜地思索了好一會兒。
“府裏的花苑暖房裏養着的水仙開得正豔,妹妹可有興趣随我前去瞧瞧?”邱若斐終于是找到了一個不會過于冷場的話題。
虞琦櫻很得體地笑了笑,應下。
邱若斐領着虞琦櫻往花苑走去,心裏卻是有些摸不清這虞琦櫻的想法,你說她明明前日就不怎麽看得上自己,分明是可有可無的态度,今日怎的就姊妹情深在這關府不肯走了?邱若斐百思不得其解。
鋪子裏正忙得熱火朝天,衆人腳不沾地,關鍵時刻邱若斐卻只能在這陪虞琦櫻,難免就有些無奈,可她也知道,這虞國公立過功,門生衆多,可謂是權傾朝野,連太子怕是都要對虞國公府忌憚三分,哪怕只是個未出閣的嫡小姐,也絕不是她和關序亭得罪得起的。
想到這,邱若斐強打起精神來招待虞琦櫻。
水仙花期短暫,但綻放之時若有若無的甜香味令人沉醉,虞琦櫻似是愛花之人,她吟了幾句水仙相關的詞句,邱若斐似懂非懂,只笑着贊了虞琦櫻的文采,未再就着這方面讨論。
虞琦櫻又再細看了暖房裏其他冬日開花的品種,目光愛憐。
只是餘光間,邱若斐還是機敏地掃到了虞琦櫻看向自己時那幾抹不屑。真是奇怪,既然看不上,為何還拖延時間不走呢?
賞完花,虞琦櫻又提出對關府的一些建造感興趣,想仔細觀賞,邱若斐哪有拒絕的道理,只好又帶着虞琦櫻在府裏走馬觀花逛了一圈。
邱若斐一路上看虞琦櫻不疾不徐的樣子,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這虞琦櫻,莫不是當初也看上過關序亭吧?
為了印證這一猜測,邱若斐幹脆順水推舟留了虞琦櫻到關序亭回府。
虞琦櫻也很配合,邱若斐請她用午飯,她就一副開心的樣子吃飯,邱若斐請她小憩,她就進了收拾好的院子午休,邱若斐讓廚房送來下午茶,她就也跟着一起品嘗。
總之從早到晚,虞琦櫻絲毫沒有要走的跡象。
于是得知邱若斐在府中招待客人便趕回來得異常快的關序亭,在下人的帶領下尋到了邱若斐和虞琦櫻正讨論着話本子的地方。
關序亭還未靠近,已經看到了虞琦櫻的側臉模樣,神色明顯僵了一瞬,關序亭斂住情緒,撣了撣衣擺的灰塵,大步向那邊邁去。
邱若斐先發現了關序亭的身影,一臉看好戲地起身行禮,“夫君回來了!怎的不讓人通報一聲,若斐也好到門口迎接。”說完仿佛才想起了虞琦櫻這個人,趕緊又介紹了一番。
關序亭神色淡然地向虞琦櫻行了個禮,未有多言。
只是邱若斐看到虞琦櫻和關序亭對視時,虞琦櫻的眼裏似乎多了一味不甘,神情複雜。
難不成是關序亭曾經對虞琦櫻做了什麽?那關序亭不應該這麽淡定才是。
只這麽一句問候,邱若斐思緒轉了好幾道,最終面色如常請虞琦櫻一道用完晚飯再回去。
“姐姐盛情難卻,且府中菜肴确是美味,妹妹有幸能嘗到如此菜品,那便卻之不恭了。”虞琦櫻如先前跟邱若斐交談一般的語氣,但若仔細聽,便能發現多了幾分嬌滴滴。
虞琦櫻本就生得好看,又迎合當下的審美身材保持得曼妙纖細,為此連禦寒的衣物都選擇輕薄保暖的絨服,襯得細腰不減半分,低頭細語間,邱若斐都覺得看起來心神蕩漾。
她分了些眼神去看關序亭,誰曾想一瞄過去,關序亭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邱若斐把眼神移回來,假裝不曾發現剛剛的對視,同虞琦櫻邊說着話邊往飯廳走去。
招待客人,而且還是有權有勢府裏頭的人,關府上下不免有些慌張,生怕在貴人面前犯了什麽忌諱,怕連命都難保。還是徐嬷嬷了解這些年輕仆人的心思,半威逼半利誘,讓一衆人等才不至于過于驚慌失措。
但貴人畢竟自帶宮女護衛守着,丫鬟婆子們只要遠遠候着見機行事就可。
此時府裏最緊張的,當屬掌廚的廚娘莫屬。
邱若斐命人傳了幾道菜,吩咐廚娘剩餘的盡管挑她最擅長的菜色去做便可,可廚娘還是有些發怵,戰戰兢兢做完了一桌子的菜呈上前去。
好在虞琦櫻不怎麽挑食,每樣菜她都嘗了一遍,不過都只是嘗個幾口,叫人分不出她到底是喜還是不喜。
邱若斐同時發現,關序亭這晚飯吃得有些反常,平時他也給邱若斐夾菜,但決計沒有今晚這般殷勤,還是當着貴客的面上,更不必說還對邱若斐噓寒問暖,一副為妻子是尊的模樣。
于情于理,這都不是關序亭的作風。
邱若斐琢磨不透關序亭的行事,又不能當面詢問,連菜也吃得沒那麽香了。
帶了心事,邱若斐就多喝了不少酒,有那麽一點上頭,但也不至于不清醒,還記得備了回禮,被衣昙扶着一起送了虞琦櫻出府。
等人一走,邱若斐終于松懈了下來,她身子一軟,就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