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主動

閣樓上琴音袅袅, 婢女正在一旁煮茶,茶香清新微苦,霧氣缭繞下, 蓁蓁聽着長公主彈琴, 心思不知不覺便飄遠了。

琴聲停了, 長公主看向兀自出神的少女,露出一絲淺笑, 問道:“我這首曲子你可聽出什麽?”

蓁蓁漸漸遠離的神思被拉回來, 她一副懵然不知的樣子, 呆呆地看着長公主:“殿下, 您說什麽?”

長公主笑着起身, 坐到她對面,招手讓婢女斟茶, 小巧瓷白的茶杯放在兩人面前,裏面的茶湯微黃,在杯中輕晃。長公主執起茶杯,聞了聞香氣, 說道:“你嘗嘗,這是皇莊裏産的茶葉,滋味格外不同。”

蓁蓁心不在焉地品了一口,只覺得滿嘴的苦澀, 至于長公主說的別樣滋味,她一點也沒喝出來。

長公主見她一臉為難,搖頭嘆息道:“再好的茶似你這般都要浪費了, 說說吧,你與陛下是鬧了什麽別扭,兩個人都怪怪的。”

蓁蓁沒想到她全看出來了,一瞬間神情有些委屈,猶豫片刻說道:“我也不知陛下怎麽了,他回宮之前分明好好的,誰知今日見面,卻生了我的氣。”

長公主揮退的伺候的婢女,閣樓上只剩下她們兩人,她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說道:“那就是他回宮後又遇上了什麽事,不過以陛下的性情,他若不想說,你是問不出來的。”

蓁蓁一時覺得頭疼,可能是方才喝下的那杯烈酒開始起作用了,她蔫蔫的趴在案上,無力說道:“那我該怎麽辦?我都不知他因何而惱。”

長公主溫婉一笑,道:“我雖不知陛下為何生你的氣,但有一點,我卻是明白的。陛下的性子像極了阮夫人,遇事太過偏激,愛給自己設障,他或許并不是真的惱了你,只是一時想不清楚該如何待你。”

蓁蓁不安地點了點頭,但楚淩淵的情緒,她依舊捉摸不透,長公主不得不再次點醒她:“不管是有什麽因由,總是避而不見也解決不了問題,不如見了面敞開說。”

蓁蓁苦惱道:“我今日提了,陛下似乎不想見我,我怕進宮也見不到他。”

“這有什麽難的,明着見不到咱們就來暗的。”長公主将杯中的茶續滿,說道:“過幾日我進宮去向太皇太後請安,你就扮作我的婢女,我讓人把你送到朝露殿,剩下的事你自己看着辦吧。”

蓁蓁眼眸亮起,道:“那我在此謝過殿下。”

長公主笑道:“謝倒不用,你把他哄住了,少來折騰我們母子,我就感激不盡了。”

蓁蓁與長公主約定好,長公主進宮請安的這一日特地來承恩侯府接上她,她在馬車裏裝扮了一番,南笙弄來一套婢女的衣裳給她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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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後她就混在婢女之中,低頭跟着長公主,沒人注意到她。

“我打聽過了,今日陳何當值,讓他放你進去,應是不難,我讓人一路帶着你過去,免得你被盤問。”長公主邊走邊囑咐道。

蓁蓁看了看身上的婢女裝扮,微微有些緊張:“我這樣,陛下會不會更生氣了。”

蓁蓁堅持了一路,到了這裏反倒猶豫,長公主握住她的手,鼓勵道:“別怕,你得讓陛下知道,你也是在意他的。”

蓁蓁心裏湧起一股力量,點頭說道:“我懂了,多謝殿下。”

長公主讓內宮監的一個小太監帶她到朝露殿,蓁蓁運氣不錯,正遇上了在門口交代差事的喜勝,她輕咳一聲,引來喜勝的注意,又悄悄地對他招了招手。

喜勝一眼就認出她來,連忙放下手頭的事,低頭小跑過來,“縣主,您怎麽這副打扮?”

蓁蓁看看四周,小聲說道:“我想見陛下,但不能被他知道,你能不能帶我去見陳公公?”

若是讓喜勝冒着風險帶她去見楚淩淵,這是在為難他,但若只是見陳何,可就容易多了,喜勝二話沒說就答應了,道:“縣主跟奴才來,陳公公今日當值,就在正殿外守着呢。”

蓁蓁跟着喜勝進去,一路上沒遭到任何盤問,她見到陳何,對方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就喜笑顏開地走過來。

“縣主這是?”陳何笑眯眯問道。

蓁蓁不好意思低下頭,說道:“陛下在裏面嗎?”

“在,在的。”陳何表面上不顯,心裏卻笑開了花,這些日子帝王脾氣陰晴不定,他們這些伺候的人可吃盡了苦頭。本以為那日楚淩淵在公主府見過明熙縣主,心情必定好轉,誰知這幾日他更是變本加厲,折騰的朝露殿的宮人苦不堪言。

蓁蓁悄聲對陳何說了一句話,陳何考慮片刻,便說道:“縣主跟老奴過來吧,近日政務繁忙,陛下連續幾夜睡不安穩,加上陳年的舊傷不好痊愈,此刻正在殿內休息。”

陳何帶她走的是側邊的小門,楚淩淵小憩時不許宮人留在殿內,是以蓁蓁進去時,殿內空無一人,她輕手輕腳來到那張禦案邊上,上面成堆的折子,有的已經批複了,有的卻只是翻開就丢在一旁。

蓁蓁撿起其中一封奏折,上面的內容是請立皇後,充盈後宮,上面用朱筆畫了一個叉,筆鋒帶着狠意,不難看出下筆的人心氣不順。

蓁蓁将那封奏折放好,踮起腳步來到距離禦案不遠的軟榻,楚淩淵側身躺着,薄絨毯子掉在地上。他一雙鋒銳冷峻的眉微微皺起,陷入沉眠,一只手卻仍握緊佩劍的劍柄,仿佛時刻面臨危險,不得放松。

蓁蓁走到軟榻邊上,被長幾上的一張信箋吸引了目光,拿起來一瞧,上面記錄着她每日的飲食日常,去往行蹤,詳細到事無巨細。

她神情複雜,以前看見這些會覺得害怕,如今卻像是習以為常,甚至還有一絲被人挂念在心間的暖意。

楚淩淵睡得很沉,但他常年習武,所以側門打開那一瞬他就醒了,帝王未曾睜開眼,以為又是陳何,卻不想聞到了熟悉的香氣,他心尖一顫,指尖微微一動,又很快歸于平靜。

她來做什麽?還是陳何多事,特意把她接進宮來?

楚淩淵控制着呼吸,又分神聽着她的腳步,發現她停在禦案前翻看奏折,想起那些關于立後的折子,若是被她看見……

帝王心神微晃,惱恨起了那些上奏的大臣,她又走動起來,離他越來越近,殿內寂靜一片,楚淩淵看不見,但聽着她的腳步聲,早已心亂如麻。

她又停下了,她在翻動信箋,楚淩淵心若懸空,那張信箋上記了什麽,他最是清楚不過。明知她抵觸這些,他還是忍不住一次次讓暗影記下她的日常和行蹤,這些日子,他逼迫自己不見她,思念卻像野草一般瘋長,只能靠這些記錄才不至于讓自己徹底瘋魔。

她看完了,也許下一刻便會花容失色地逃離這裏,楚淩淵自虐一般等着,未曾想那道輕柔的呼吸越靠越近。

她在做什麽?帝王從未這般忐忑煎熬過。

蓁蓁撿起地上的薄絨毯子輕輕蓋在楚淩淵身上,而後靠坐在榻邊,以手托腮凝視榻上的人。

他臉上泛着一絲蒼白,陳何說他睡得不好,舊傷反複,想必不是虛言,蓁蓁看了他一會兒,便有些惱。這人明知自己身上有傷,還總這麽折騰,雖然他內功深厚,性命無礙,但終歸還是會疼的,他卻總是不在乎。

蓁蓁氣鼓鼓地湊近,纖細白嫩的手指帶着憤怒戳上帝王的側臉,卻在觸碰時放輕力道,輕輕點了一下。

他臉龐消瘦,觸之微涼。蓁蓁不禁有些心疼,收回手嘆了聲氣,又過了一會兒,楚淩淵依舊沒有醒,蓁蓁盯着他緊抿的薄唇,眼神開始發飄。

楚淩淵每次吻她的情景不受控制的浮現在她腦海裏,他的吻就如他的人一樣,危險莫測,卻帶着致命的吸引。

蓁蓁艱難地移開目光,片刻後又抵不住自己心中的向往看向楚淩淵的臉,她屏住呼吸,臉上泛紅,慢慢靠近,最後順從自己的心意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

楚淩淵睫毛顫動,錯愕地睜開眼,眼中有一瞬的茫然。

她沒有走,她吻了他。

楚淩淵眼神發暗,在她的唇退離之前,擡手壓低她的後腦,加深了這個吻。

蓁蓁驚慌的聲音盡數被吞沒,她覺得呼吸苦難,頭腦發蒙時,楚淩淵才放開她,帝王的呼吸略顯急促,一雙沉黑的眸牢牢鎖住她,聲音中有一絲掙紮:“你在做什麽?”

蓁蓁本來害羞,但她想起自己今日其實是來“興師問罪”,問他為什麽不理自己的,于是瞬間理直氣壯道:“偷親你呀,不行嗎?”

楚淩淵黑眸震顫,捏住她的下巴,低沉開口:“別再來撩撥朕,否則……”

他沉默着摟緊她,眼神幽暗,想着她會害怕,然後主動逃離。

蓁蓁倔強地與他對視,在楚淩淵的盯視下,不服輸地再次貼上他的唇,而後氣呼呼說道:“否則如何?”

楚淩淵斂下目光,攬着她的手因克制而微微顫抖,他輕聲低喃:“這次又是為了什麽?”

蓁蓁一頭霧水,不解地問:“什麽?”

楚淩淵再次睜眼,目光中帶着幾分狠絕,他将少女箍在懷裏,神色偏執,撫着她的眉眼說道:“朕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肯走。”

她給過的溫暖,哪怕是裝出來的,他也不想失去,就此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小可愛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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