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淩遲

大殿門口堆滿了屍體, 一場殘酷至極的清理後,血從殿內一直流到門口的石階上,沿着石階蜿蜒而下, 沒有被牽連的世家和朝臣們跪在殿內, 殺戮的聲音停下許久, 他們卻動都不動,宛如集體成了雕像。

“衆卿免禮。”

屍體都被拖出去, 殿內的血也被盡快擦去, 楚淩淵放開懷中僵硬顫抖的女子, 讓她與自己一同坐在上位。殿內跪着的人聽到這一聲, 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緩緩從地上爬起來。

“謝陛下。”衆人的聲音一片沉悶肅穆。

他們起身後,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 有些人發現與自己同席的人不見了,更有人四周空了一片,孤零零的留下自己一人。他們都知道,那些人已經成了方才被拖出去的屍體。

他們連喘氣的聲音都不敢太大, 目光麻木地望着上位的帝王,他嘴角挂着若有似無的微笑,仿佛剛才那場殺戮與他無關,甚至就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他孤獨地坐在那裏, 身邊沒有侍從,只有一個單薄嬌弱的女子,但衆人都有一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任何人對于帝王來說, 不過蝼蟻微塵,他不在乎生命,他已經站在皇權的最高處,他身邊不許任何人屹立,只有那個曾讓人認為微不足道的女子,能夠站在他身旁。

楚淩淵的視線掃過殿內的每一副面孔,這些人在面對他的目光時,緊張地連呼吸都忘了,他終于滿意,揚聲對外命令:“帶進來。”

影八帶着手下的暗影,拖了幾個人進來,其中有皇城軍統領章廷茂,還有章氏的幾個參與謀逆的子侄。殿內的暗影将吓傻的章宏也拖到大殿中央,幾個人跪成一排,身上綁縛着鐵鏈,渾身顫抖,如同待宰的羔羊。

章太後眼神發直,看見自己的家人都被帶上來,她終于找回了幾分神智,掙紮站起來,向上位的帝王撲去,卻立刻被暗影攔下。

“你要做什麽?你要做什麽?”章太後伸手抓向前方,那裏只有一團空氣。

楚淩淵微微一哂,沉黑的眸子望向她:“太後當知,弑君之罪該如何處置。”他沒有給章太後任何緩和的機會,薄唇輕輕吐出:“當庭淩遲。”

章太後再次軟倒在地,她已經失去掙紮的力氣,口中低喃:“暴君,你這個暴君,你與你母親一樣,都是妖物化身,我殺了你們,我殺了……”

暗影用一團帶血的布堵住了章太後的嘴,讓她親眼看着章氏的幾人被行刑。

蓁蓁看着行刑的人拿了刀具上來,微微感到不适,往帝王懷裏縮了縮。楚淩淵抱着小姑娘,心中十分受用,因為她不只沒有怕他,還将他的懷裏視作安全之地。

“影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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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突然出聲,殿內如坐針氈的人期待的望向他,希望他能改變主意,至少放他們出去,再對章氏的幾個人動刑,畢竟若是将這場淩遲看完,他們恐怕後半輩子都會落下陰影。

黑衣暗衛走上前,躬身聽令,楚淩淵拉着身旁女子的手起身,溫柔地推到影七面前,說道:“帶縣主出去透透氣。”

蓁蓁回頭眼巴巴地望着他,楚淩淵捏了一下她的臉,道:“去吧,別走太遠。”

蓁蓁點頭,跟着影七走出去,榮歆長公主也跟着起身,楚淩淵并沒管她,任由她走出了大殿。

衆人眼看着帝王穩坐上位,知道觀看這場淩遲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能有何辦法?沒見出去的要麽是帝王放在心尖上的女子,要麽就是他信任的姐姐,他們這些人又算得了什麽呢?

華章宮外,蓁蓁與長公主站在夜色中,誰有沒有開口,大殿內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看來刑罰已經開始。

長公主聽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會不會覺得我太過冷血?”

畢竟她是章太後的親生女兒,身體中也流着一半章氏的血。她進殿後,看見章太後視她如叛徒的眼神,一面因為報了仇,心裏有些爽快,一面又覺得自己确實不是個好女兒,算計了母族這麽多年。

蓁蓁思索片刻,走到長公主身邊,拉住她的手說道:“不是的,殿下是個待親人很好的人,陛下和我還有小齊公子都是你的親人,我們知道你的好就夠了,世人愛說什麽,就讓他們說去,又不會少塊肉。”

蓁蓁輕松的話語讓長公主想明白一件事,既然已經有所決斷,就該朝着選好的路一直走下去,優柔寡斷,左右搖擺,最是傷人,她不該如此。

“你說得對,是我想岔了。”長公主回握蓁蓁的手,小姑娘雖然柔弱,但她的雙手卻仿佛有着無窮的力量,讓人覺得溫暖。

大殿內傳來章宏不甘的喊聲,那聲音傳得很遠,兩人都聽見了。

“姓楚的,你殺了我們章氏的人,以為自己能坐穩江山嗎?我父親已經帶兵趕回燕京,他一旦接到我們的死訊,就會攻進燕京,你這個皇帝做不了幾日了哈哈哈哈哈……”

章宏的喊聲逐漸變小,直至消失,蓁蓁擔憂地問:“他說的是真的嗎?”

長公主冷笑:“是真的。”見蓁蓁着急,她安撫道:“無妨,陛下已經派绛州軍前去阻截,他們到不了燕京的。”

绛州?蓁蓁覺得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何時聽過,就在她陷入深思之時,卻見一個老太監氣喘籲籲地跑來,經過她們身邊顧不上行禮就往殿內跑去。

長公主微微蹙眉:“懷福?他怎麽來了?”

兩人往大殿門口走了幾步,聽見裏頭說話,懷福看見章氏幾人的屍體,吓的聲音不穩:“陛下,太皇太後醒了,請您一見。”

蓁蓁和長公主臉上俱是一愣,只聽楚淩淵略帶一絲冷諷的聲音傳來:“皇祖母纏綿病榻,今日醒的真是時候,那朕就去見見皇祖母。”

帝王走到大殿門口,停住腳步,對殿內被堵了嘴的章太後說道:“既如此,太後也一起來吧。”

章太後被兩個暗影半是攙扶半是威脅着帶出來,楚淩淵走過來牽住蓁蓁的手,看向長公主:“長姐要一起去看看嗎?”

榮歆長公主沉默地點了點頭。

他們一路來到元清宮,半個宮人也瞧不見,想是之前就被遣開了,太皇太後寝殿的門打開,常嬷嬷蒼老的聲音說道:“陛下,太皇太後請您進去。”

常嬷嬷立在門邊,見楚淩淵帶了許多黑衣暗衛,也沒有出聲阻攔,就連看見一身狼狽的章太後,她也沒有眨一下眼睛,仿佛早已知曉這一切。

寝殿內,太皇太後靠在一摞軟被上,臉上已呈油盡燈枯之态,她的眼眸依舊銳利,卻半點也無法震懾旁人了。

“陛下來了?”

“嗯。”楚淩淵随意地應了一聲,捏了捏身旁女子柔軟的手。

太皇太後怔忡地看了他一會兒,說道:“你真像你娘,你們都是世間少有的執着之人。”

她提到阮夫人,楚淩淵那身随意頓時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陰冷:“皇祖母不必再試探于朕,你想的無非是讓朕只殺那幾個人,不要牽連章氏一族。”

太皇太後嘆氣:“陛下肯嗎?”

帝王許久沒有回答,但答案其實已經顯然可見,他不肯。

太皇太後渾濁的眼睛在殿內看了一圈,發現被綁起來的章太後時,她目光一顫,只是很快就掠過去,最後停在長公主身上。

“好孩子,你果真是我帶大的,心機手段樣樣不缺,又懂得隐忍。這麽多年,連我都沒看出來,你對齊景軒竟是真的有情。”

長公主冷冷一笑:“皇祖母的教導,我銘記在心,一時一刻也不敢忘。”

太皇太後面色平靜道:“齊景軒是個不世天才,但他太着急了,世家壟斷朝堂的局面,不是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當年就算哀家不殺他,其餘世家也容不下他。”

長公主冷漠道:“皇祖母錯了,景軒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他讓我拿着所謂的證據交給你,只想換回那些與他一同參與新政的朝臣的性命,他是自願去死的。”

太皇太後驚訝:“那你為何……”

長公主冷笑不止,眸中含淚道:“為何恨你們?因為他自願赴死,但我不願。你們叫我親手害死最愛的人也就罷了,我恨的是這一生被你們掌控在手裏,殺齊景軒只是一個開始,未來你們會讓我去做無窮無盡違背本心的事。我答應過景軒,要換個活法。”

太皇太後啞口無言,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看着帝王,問道:“真的沒有任何餘地了嗎?”

楚淩淵眉目冰冷:“朕接到密報,章廷爵私自率十萬邊軍離開幽州,直奔燕京。”

太皇太後再維持不了冷靜,頹然閉上眼睛:“一步錯,步步錯,走到這一步,哀家難辭其咎,只可惜,醒悟得太晚,倒讓一群小輩斷送了一族性命。”

“哀家累了,蓁蓁,你能陪我這個老太婆說說話嗎?”

蓁蓁臉上寫滿震驚,也不知太皇太後怎會突然開口叫她留下來。

楚淩淵目光戒備,太皇太後無奈解釋:“哀家行将就木,動不了她分毫,只想與她說幾句話,你放心,我不會鼓動她為章氏求情的。”

楚淩淵仍然不放心,蓁蓁想了想,用手指悄悄撓了一下帝王的手心,溫聲開口:“陛下先到殿外等我可好?”

她既開了口,楚淩淵自然沒有不應的,帶着長公主和暗衛們先出去了,殿內只有蓁蓁和太皇太後,她走上前站在床邊,對着面前孱弱的老人,語氣微軟:“您想與我說什麽?”

太皇太後似乎在撐着最後一口氣,艱難開口說道:“對于世家,陛下以冷血手段能彈壓一時,卻不是長久之策,他身邊需要有一個人,時時告訴他作為君王,仁慈是必要的手段。”

蓁蓁不懂她的意思,太皇太後吃力地從枕下拿出一對龍鳳玉佩,顫抖着交給她:“你做皇後,很好。哀家一直擔心陛下殺孽深重,無法回頭,最後導致亡國。但只要你在,他便會給自己和北周留一條退路,不至于斷絕一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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