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季糖在被謝立抱起來之時,腦袋仍是暈乎乎的,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臉被謝立親了一口。
謝立把少年抱到浴室外幹燥的地方。
季糖窩在謝立懷裏,好半會才回過神。他沒有被吓到,之前謝立的出現,早已讓他接受鬼怪這些東西。
他只是覺得有點冷。
他摸摸自己的衣服,發現并沒有濕,也沒有任何水珠。看來浴缸裏有水,只是自己的幻覺。
他習慣性地拿出本本,發現上面多出熟悉的字。
抱歉。我的家有其他東西。但現在已經清除幹淨了。
荒廢多年的宅子,又有這麽多怨氣,的确很容易招惹其他東西。
但季糖擔心的不是那些東西,而是他的觀衆們。
不知道他們有沒有看見謝立抱自己出來。
他想着,白皙的耳根子泛起紅暈。
謝立似乎注意到季糖的異樣,本本又出現新的字。
我抱起你的時候,把攝像機暫停了。放心。
季糖瞅一眼本本,微微松出口氣。
但季糖不知道,觀衆們看見了更糟糕的東西。比如主播被不明黑影偷偷親了一口之類的。
季糖站起身,拍拍衣角的灰塵,準備繼續直播。
他給謝立寫字。謝謝您啦。
謝立站在原地,接過本本,他望着少年半邊臉上的紅痕。那紅痕帶有點黑氣,像某種标記。
他的家,的确很晦氣。
招惹了不少孤魂野鬼。
身為活人的少年,進入其中,像是一只羊羔進入虎口。
他不想讓少年受到傷害的話,必須給對方某種标記,以證明對方是自己的所有物。
只是不知道少年會不會因此生氣。
季糖回到浴室。果不其然,攝像頭處于暫停狀态,但只暫停了一分多種,直播應該不會因此受到影響。
他拿起攝像頭,沒有去看彈幕,更沒有注意到觀衆們的反常。
他瞥了一眼狼藉的浴室,很不好意思地對大家道:“缸游戲結束了。抱歉,出了一點意外,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導致的。”
這是靈異主播們最常用的話。“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反而更能讓人聯想到鬼怪那裏去。
他離開浴室,來到空蕩蕩的走廊,走到方才那扇緊鎖的大門前。
“這是我們接下來要探險的房間。這個房間,貌似是整間屋子最大的。而且我覺得這裏的怨氣最重。”
這便是他進入浴室前,所見到的大門。
他能看見無數黑氣如煙霧般,從門縫中席卷而出,像一只只猙獰詭異的手。
這裏的确是怨氣最重的地方。
很可能是謝立生前執念的所在地。
季糖記得這扇大門有鎖,他正想找東西解鎖之時。
發現鎖咔嚓一聲自動解開了。
季糖:“”
他很快回過神,注視着黑暗的門內。
“要進去啦。”季糖邁開一步,走入滿地灰塵的大門中。
大門後的家具,并沒有被搬空。
從角落的琴譜架,以及布滿灰塵的觀衆席裏看得出,這是一座家庭式音樂廳。
這便是a所給出的任務地點靈異音樂廳。
季糖站在門口,細細打量這一切,一邊給觀衆們介紹起來。
“忘了說。這座宅子的主人,是一名很優秀的音樂家。我們身處的地方,可能是他生前練習音樂的房間。”
這裏充斥着濃濃的怨氣,那些怨氣像一陣陣幽怨的哭聲,紮進人的耳膜。
季糖不知道謝立耳聾後,看見自己的音樂廳,該會是什麽感受。
琴譜還擺放在譜架上,觀衆席依然在等待着它的觀衆,表演臺諾大而漂亮。
這些東西本該是謝立最寶貝的東西,可他耳聾後,它們都成了一把把刀子,剮進他的心髒,殘忍地提醒着他他耳聾了,再也不能擁有這一切。
謝立死前的那一刻會來到自己的音樂廳嗎
季糖攥緊衣角,極力讓自己不去注意這些怨氣。
他沒有注意到。随着他逐漸走近音樂廳時,廳內所彌漫的黑氣,也在一點點的消散。像一顆太陽降臨至冰冷的黑夜。
季糖沒有在這裏做靈異游戲。
他知道,單是這裏的怨氣,就能營造很恐怖的氣氛。
他舉着手電筒,心翼翼地想在音樂廳內繞一圈,看看能否發現什麽。
音樂廳的左邊是觀衆席,觀衆席正對的則是表演臺。觀衆席和表演臺都不大,但裝修都很精致,即便二十年過去,擺設依然完好無損,甚至能嗅到淡淡的木頭香。
看得出,謝立真的很愛惜這裏。
如果謝立還活着,一定會成為一個萬人矚目的音樂家。
季糖想。
他走近表演臺,出乎意料地發現一個的書櫃。
他眉頭微皺,看清了書櫃裏的東西。
裏面擺放着很多音樂曲譜。但從櫃縫溢出來的黑氣,表明着它的與衆不同。
季糖喉頭微梗,有點緊張。他來到書櫃前,輕輕地打開櫃門。
一股紙張腐爛的腐朽氣息,撲面而來,伴着許多不明昆蟲的飛出。
一張類似紙片的東西,從櫃子中掉出。
季糖低頭,瞥了一眼那東西。
他瞳孔微縮。
那是一張照片。
謝立生前的照片。
如果他不提前結束直播的話,觀衆們會看見這張照片。
季糖讓自己冷靜下來,舉起攝像頭,故作無事發生地對觀衆們說道:
“我們已經順利抵達了音樂廳。這次直播到此結束。謝謝大家支持。”
季糖沒有去看觀看人數,也沒有看觀衆的反應。
他放下攝像頭,蹲下來,心翼翼地撿起那張東西。
照片裏的青年,站在家門前的一大片向日葵群中。身披着耀眼的陽光,笑得宛若太陽般明媚。他那時沒有耳聾,沒有經歷過黑暗,對未來抱有無數幻想。
季糖修長的手指,劃過照片中謝立的臉。
他發現
謝立雙耳的部位,被人有鉛筆抹上層厚厚的黑色,宛若兩個黑色的大洞。
季糖沒有說話,更沒有想其他的。
他從背包裏拿出自己随身攜帶的橡皮,把照片放在一處幹淨的地面,然後仔細地将鉛筆的痕跡擦幹淨。
謝立那本應殘缺的部位,重新完好無損地呈露而出,像從來沒受傷過一般。
他将橡皮和照片,心翼翼地放進背包裏。
季糖蹲在書櫃前,繼續翻找起書櫃裏的東西,希望能找到a所說的“執念”
果不其然。
他除了找到一堆樂曲書外,還找到一個信封。
信封上印着燙金的大字“威納音樂比賽邀請函”
季糖記得a提示過他有一個叫“威納音樂節”的附屬任務。
八成就與這個信封有關。
季糖眉頭微蹙,他坐在被自己擦幹淨的地面,借着手電筒光和月光,拆開了信封。
這封信來自國外。邀請函內容除了用z文寫完,又用燙金的花體英文寫了一遍。
季糖看不懂信裏寫的一些專業名詞,他只知道這個比賽很厲害,謝立肯定也是很努力,才得到這個邀請函。
他的視線掃到信的末尾,瞥見日期時,身形一頓。
邀請函發過來的日期
是在謝立去世後的一個月。
邀請函抵達了,但青年卻早已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什麽都不能得到。
季糖更無法想象,謝立那時還能作為厲鬼,看着自己本應得到的榮光殘忍地破碎。
那時候的謝立,一定很渴望再活着。
再次擁有心跳,溫熱的血液再次湧入血管。
季糖輕嘆口氣,溫和的眉眼皺起。
他把邀請函放回信封,然後裝進書包的夾層了。
他瞥一眼時間,發現此時已是淩晨五點半。
但窗外依舊是漆黑一片,沒有任何陽光得以穿過雲層照耀而下。
很難讓人想象,這裏曾種滿一大片向陽的太陽花。
季糖背起書包,摸索着離開了這座大宅。
謝立站在季糖看不見的角落。
他高大的身形隐匿于黑暗中,整個人顯得冷寂而孤獨。他擡起眼,靜靜望着遠去的少年背影。
少年的背影像一抹幹淨溫暖的陽光,一點點地映入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他滿腦都是少年用橡皮,幫自己把照片擦幹淨的模樣。
謝立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拿着鉛筆,對着照片,将自己殘缺的部位厭棄般地給抹黑,不想讓它存在。
但他現在知道。
無論他對自己的身體抱有怎樣的唾棄之心。
在這個世界上。
仍是有一個人永遠不會嫌棄他,而是想讓他變得更好、更溫暖。
那個人像一串璀璨的星星,永遠懸挂于他冷寂多年的心上。
季糖走出宅子,他站在門口一處幹淨的地方,放下背包,拿了一張墊子出來,墊在屁股上,然後坐下去。
他不忘從背包中找出一袋面包和一盒奶,作為早餐。他啃着塗滿草莓果醬的面包時,突然想起什麽。
季糖拿起手機。
他還得看看這次直播的觀看人數、人氣值、以及觀衆們的反應。
而且他也很好奇,他玩缸游戲的時候,攝像頭究竟記錄下了什麽。
那些不幹淨的東西,長什麽樣的
他想着,打開了直播後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