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1.11

季糖:“”

季糖假裝沒看見,可傅臨山戴着兔耳朵炫耀的模樣,實在太可愛。令他忍不住再擡起眼,偷偷地從門縫再瞥幾眼。

他除了在沙發上看見提琴外,似乎還看見練習冊和投影儀。

一整屋的厲鬼都被傅臨山抓過來,不但要圍觀傅臨山抖兔耳朵,還得接受對方冷漠無情的炫耀。

算了。算了。

季糖這回真當作沒看見地關上門,可他突然聽到門縫那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被抓到傅臨山後背的練習冊,長出了用黑氣凝聚成的黑線手。然後季糖看見練習冊趁傅臨山沉迷炫耀之時,偷偷地用手手腳腳爬走了。

爬下沙發,躲到床底。

體型有點大的提琴和投影儀,眼巴巴地望着床底的練習冊。

季糖:“”

葉川淵這是看不過去了嗎

他輕嘆口氣,搖搖頭,悄悄地關上門。

他還是先吃早餐吧。

桌面的肉粥已經被吹得很溫,粥面凝聚了一層薄薄的粥膜,把香氣全都封存在內。

季糖扒拉完粥,然後想把剩下這一碗端給裴先生。

他特地留了一碗肉最多、菜最多的。

同時,他不忘偷偷在口袋裏放上幾顆奶糖。

裴白舟依然靜靜地躺在棺材內。冰冷的面容上停了幾只花花綠綠的蝴蝶和蜜蜂,在嗡嗡地叮他的鼻子。他的頭發也沾滿從頭頂大樹掉下來的樹葉,像頂着一只綠帽子。

“快走開”季糖放下粥,跑過去,用力地用手将昆蟲給趕走。

他瞥一眼裴先生的臉。

還好,沒有被叮腫。

他完全沒有想到厲鬼并不會受到傷害這回事。

随後他俯身,将裴白舟腦袋上的樹葉給拍掉。

處理完這一切後,季糖才将粥端過來,放到板凳上。

“裴先生,您一定很久沒吃過東西了吧。我給您煮了一碗粥,您嘗嘗。”

季糖一邊說,一邊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裴白舟不會動,也沒法自己吃東西。

他只能親自給裴白舟投喂

季糖:“”

他長這麽大,都沒有給人手把手喂過東西。而且對方還是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厲鬼。

季糖思索片刻,望着孤零零躺在棺材內顯得很可憐的青年。

喂吧。

人來到這世上一趟,一定得吃點什麽。

說不定裴先生本人也很想吃東西。

季糖心翼翼地捧起舀起粥的勺子,湊到裴白舟嘴邊。

果不其然,不能動的裴白舟并不會張開嘴,好看的嘴型緊緊抿着,形成一條縫。季糖用勺子戳戳他的嘴,他依然沒張開。反倒有幾滴滴在裴白舟的衣領上。

季糖:“”

怎麽辦。

季糖極力地回想電視劇裏的女主是怎麽照顧身為植物人的男主。

除了有些不太正經的女主是嘴對嘴喂的外。其他的好像是讓女主的手指伸進植物人嘴裏,不讓植物人把嘴閉上,慢慢地喂進去。

當然,現實中的植物人一般都是導葡萄糖,不喝粥。

把手指伸進嘴裏

季糖想到其他東西,臉頰猛地泛紅,身形下意識地縮縮。

不,他沒有在做虧心事。

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植物人護工。

季糖放下粥,湊到裴白舟的臉頰邊。然後五指抵住下巴,輕輕地将下巴撬開。

“抱歉呀,裴先生。我只是想給您喂東西吃。”

季糖瞅着裴白舟的嘴巴,一想到要伸食指進去,臉紅極了,耳尖紅成草莓軟糖。他猶豫許久,手指在裴白舟的下巴掐出淺淺的印子,他也沒将指頭放進去。

算了算了。

季糖松開手,揪住自己的衣角,在心裏嘟哝道。

他才不會未經人家同意,做這種過于親密的事。

萬一他伸進去的時候,裴白舟的舌頭不心舔到了,他豈不是超級不好意思。

季糖望着那碗未動過的粥,輕嘆一口氣。

他坐在板凳上,慢吞吞地再吃一次粥。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裴白舟躺在棺材內,輕輕地顫了顫睫毛。仿佛在回答季糖方才的疑惑。他可以給他喂東西。

可惜季糖看不見,就這麽将裴白舟冷落在棺材內,自己将本應屬于裴白舟的粥吃完,吃完還打了一個的嗝。

裴白舟:“”

季糖拿碗回到廚房裏洗。洗完後,他又回到裴白舟身邊。

他還到卧室裏找到一本新買的書。

今天天氣很好,太陽不曬,陽光帶有點水汽,暖洋洋地籠罩着大地。

他也不用拿毛巾蓋在裴先生臉上防曬了。

在裴先生醒來之前,季糖會一直陪在他身邊,并且尋找喚醒他的方法。

這次季糖帶來的書,便是介紹裴白舟先生生平的書。

裴白舟在那個年代是很出名的大文豪,在圖書館能找到不少關于他的書。介紹功績、生平紀事,甚至連一些野史都有。

季糖坐下來,把書放在膝蓋上,打開之前,他聲對旁邊一動不動的青年嘀咕道:

“裴先生,我在看關于您的書。我雖然和您生在不同的年代,但我還是想多多了解您。讓您能夠醒來,睜開眼睛,看一看這世界。”

少年的嗓音含有充滿着希望感的笑意。

他打開書,認認真真地翻閱起來。

這本書雖然是記錄人物生平的,但文字并沒有這麽嚴肅,反而很活潑。

裴白舟先生出生在歐洲。真正的性格并不像他外表看起來這麽文绉绉的。他喜歡騎馬,穿上馬術服,騎最野最帥的西洋馬,再耍幾把西洋劍。

他還會品紅酒、做西餐、穿西裝。

他除了會用筆鋒戳醒這個社會外,還有一個很厲害的技能。寫情話。

裴先生一寫起情話來呀。

凜冬散盡、星河長明。

他的文字可以成為這世間最溫暖的存在。

這本書的附錄裏有幾句裴先生保留到現在的情話。

那僅僅是裴先生以前随筆寫的。可季糖瞅着,仍是忍不住臉紅,更何況他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這本書裏還寫過裴白舟先生的夢想。

他的夢想和所有五四青年的夢想一樣。想讓人們在這個世界獲得公平的對待,以及擁有一個溫暖而強大的家。然後在這世間能夠穩穩妥妥地站起來。

站起來

季糖往後翻一頁,後面記錄的是裴白舟上刑場的全過程。

那一天很曬,裴白舟吃的斷頭飯裏面藏了針,穿的衣服破了好幾個洞。他被拷住雙手,拉到有數千人觀看的刑場當中。

他不肯跪下,就這麽站着,被人活生生砍斷頭顱。

無論他生命最後一刻多麽努力地想要站住,可在最後,他連同他的頭顱,一起跌進腐臭渾濁的泥裏。

再也無法站起來。

要知道,他的願望就是想要和祖國一起在這世界站起來啊。

季糖突然想起某位很有名的先生說過的名言。

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的話。能做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份熱,發一份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裏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或許是那個社會給裴白舟留下的懲罰。

他即使死後,也無法站起來,不能向上走,不能為這世界發一點聲。

他只能像塊木頭似的躺着。

真的不能站起來嗎

季糖忍不住想道。

他放下書,輕輕地瞥一眼青年的面龐。

青年被午後溫柔的陽光籠罩,身形蒙上一層淡淡的金光,光芒像由他散發而出。

季糖相信裴白舟一定能站起來的。

或許,他早就站起來了。

季糖唇角輕揚,嘴角帶有溫柔的笑意。他彎下腰,俯在青年耳邊,輕聲道:“裴先生,我給您唱一首歌呀。”

青年沒有動靜,披在額前的碎發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夾雜着幾片落在他發叢中的葉子。

“您一定沒聽過這首歌。”

在初春的午後,少年坐在陽光之中,帶着滿臉的笑意,輕輕地哼唱起來。

他唱的是華國的國歌。

起于一九四九年的開國大典,至今都仍是無數人為止敬佩的歌。

歌裏有很多個“起來。”

是裴白舟生前念念不忘、夢寐以求的夢想。

站起來。

如今被無數人在這個世界中一聲聲傳頌。

從五四運動開始的那一刻,他和所有人都一樣,早就穩穩當當地站起來了。

哪怕頭顱掉到地面,身體被人狠狠地踩住,靈魂沒入黑暗的地底中不見。

季糖的聲音雖然很軟,但唱國歌時非常的硬氣,咬字清晰,給人一種很精神很清爽的感覺。他認認真真地在裴白舟耳邊唱完這首歌。

裴白舟依然沒有動靜,只有他頭頂上的樹葉在搖曳。

季糖怕裴白舟不知道這首歌的意思,思索片刻,給裴白舟解釋起來。

“這首歌是我們的國歌,也是你們的國歌。”

“你們當時一定很想要站起來吧,想要變得強大,想要溫暖的家。結果很好,你們的努力沒有任何白費。這首歌是為了你們而唱,三句起來,它每次一在這片土壤上響起,都一次次地會告訴你們你們早已站起來了。你們從沒有跪下,一直一直都在站着。”

季糖心翼翼地說完。

他是理科生,政治和歷史不太好,也解釋不到哪裏去。只能盡自己全力去說出心中的那個意思。

他擡起眼,瞥一眼裴白舟。

青年的身體沒有站起來。他仍是靜靜躺着,只是睫毛輕輕地顫了顫。

顫了顫

裴白舟不記得自己沉睡了多久。

自從他死後,他只能待在這片黑暗中,睜不開眼睛,不能挪動自己的身體。看不見光,碰不到任何東西,更不能站起來。

他不清楚外面的世界怎麽樣了,更不知道那些将自己砍死的人是否還在。

但在某一天。他似乎感到有人将自己挪動。

他被搬出陰暗潮濕的廟宇,被人帶到一個很溫暖的地方。

他可以在那裏感到陽光灑在他身上,渾身都被曬得暖洋洋。只是面部總會被什麽東西蓋住,而且時不時有幾只軟綿綿的東西在他胸口蹦跶。

偶爾他還會感到渾身像被脫光衣服一樣光溜溜涼梭梭。

今天似乎還有人想要給他喂吃的。但那個人只是把食物放到他鼻子面前,給他聞了聞,然後冷漠無情地端開。

并不是給他吃的。

裴白舟甚至有點失落。

但最令裴白舟深有感觸的,仍是時常在他耳邊響起的少年音。

聲音很溫暖柔軟,帶有淺淡的笑意。

那聲音在他耳邊說了很多很多,其中也有一句情話。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收到的第一句情話。

少年今天還給他唱歌。

唱了他未曾聽過的國歌。

從那時起,他似乎也朦朦胧胧地知道。

他在少年時期無數次心向往之的夢想,已經在他觸及不到的未來實現了。

他的家很強大、很溫暖。

他也很想要站起來。

抱一抱告訴他這一切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糖糖:到底喂不喂裴先生東西吃呢,喂就要伸手指就去呀,很不好意思的qq

裴先生:期待g。

糖糖:唔,算了。我才不是那種人。嗝。

裴先生:

更新啦,謝謝支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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