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有話說，三月楊柳青，正是揚州好風光。這秦般要去的地方雖不是揚州，但秀水于揚州差的也不遠，這個時候大概也正是柳葉發芽，身軀舒展的時候吧。

“兒啊，這寒冬還未曾算過去，娘聽說秀水那邊濕寒，你讓發財多給你燒些銀炭，娘給你準備的都放在後面的車上，也不知道夠不夠用。”秦夫人滿面愁容地拉着秦般的手，千叮萬囑，如果可以的話，她是真想自己跟着過去得了。但無奈如果她真跟兒子走了，這秦府就沒了當家主母。

秦般有些無奈地将手從母親的手中抽出來，然後反握住她的手，說：“娘，你都已經讓發財他們跟着我去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您準備的銀炭估計都夠明年用的了。”

他本來只打算帶上發財一個人，随便收拾一些細軟衣物還有用的慣的東西就好了，可他娘一定說什麽，出門在外，多帶些東西去否則到了那邊想買這些平日裏用的順手的東西都打不定買不到了。這東西一收拾就收拾了兩大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舉家遷移呢。那你說東西帶的多也就算了，連人也塞了一大堆。哪怕秦般說了到那邊可以聯系人丫子買過的，秦母也沒退步，說是人丫子那邊新買的人不夠貼心，再說了，這京城他們家買的人，都是經過了□□的，那些新買的，怎麽能一下就上手呢？愣是在秦般選的發財和奶娘李氏以外又添了兩個小厮，都是機靈的，連帶着自己身邊的大丫鬟都讓他帶了去，還叫他一定把從小跟着的兩個自己身邊的丫鬟春秋帶着。這剛到一個地方，裏外都是事兒哪裏不是用人的地方？至于家裏掌事她就讓管家的兒子林德提前一步先去了秀水安排。

起初秦老爺也覺得有些過了，但是在他剛想要制止自己夫人這幾乎想把家搬空了，給兒子帶走的行為時，他就看到自家夫人邊給秦般收拾文房四寶，邊擔憂地說：“也不知秀水那邊有沒有無束齋的松墨。”秦般最愛用的就是松墨，記得這還是因為秦為他自己最愛用的就是松墨，就在秦般四歲的時候，可以拿動毛筆了，秦為就買了松墨送給秦般作為鼓勵，那個時候的秦般也已經流露出些許如今的顏色了，笑起來的時候，就讓人想将他喜歡的都捧給他，長長的睫毛如同筆刷，一閃一閃，滿是歡喜。想着想着，将出口的話似乎就被什麽給梗住了，秦為張了張嘴，最後卻默默走開沒進書房打擾他夫人。

“爹娘，有言道父母在不遠游，兒子不孝，怕是不能承歡膝下了。”這是秦般最愧疚的地方，秀水于京城相隔甚遠，如今一走，怕是一年也不一定能見上一次，他們家又只有他一個，真不知道萬一父母有個什麽需要，該怎麽辦。

秦為為官嚴肅，可在聽到秦般的話時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扶起跪在地上的兒子，他用他最慈祥地聲音說：“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陛下既然讓你去治理秀水你就盡心盡力，家裏還用不着你擔心。”到底他還是個忠臣，雖然對于皇上将秦般發去秀水一事他不是沒怨言的，可是到頭來，他還是選擇告訴自己的兒子要忠誠。而這個時候，秦夫人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了。

去往秀水的路長的一眼都望不到邊，他們得早些出發，争取早日趕到。然而就在秦般轉身打算上馬車的時候，後面傳來了呼聲，遠遠就見幾個人往這邊來了。

“子賢！你走怎麽都不跟我們說一下！如果不是太子殿下知道你今天走，就打算這麽不辭而別嗎？”來人正是太子一行，說話的是兵部侍郎家的公子曹琪，這曹琪也是個奇人，一家子的舞刀弄槍的愣是沒有将對刀槍的熱愛傳染給他半分，明明沒什麽學習的天賦，可卻在科考的這條路上一去不複返。雖說他喜歡文學，可卻又看不慣文人的酸腐，這麽一來，比他小上了幾歲的秦般便很合他胃口了。在一次夫人聚會上他第一次遇到了聞名已久的秦般，自那以後，便纏上了他，愣是由秦般怎麽推拒都要和秦般當什麽生死摯友。特別是在秦般說喜歡男人了以後，他還曾經奇葩地想将自己家的兄弟介紹給秦般，好在秦般因為曹琪對曹家人有了陰影。

秦般看向來人，有些無奈，太子沒有說話，只是這麽靜靜地看着他，楊學覺得，秦般之所以不告而別，一定就是怨自己害的他被發往秀州了。其實這件事情他無疑是最感到愧疚的一個人，本來他也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自從聖旨下了以後，他就閉門不出，皇帝不見他他也誰都不見，上朝也推脫說是身體不适。今天秦般要離京的消息就是皇上叫人來告訴太子的，知子莫若父，果然，太子當即叫人通知了相好的兩人，一同來送秦般了。

同來的還有狀元郎林希，他們急匆匆地趕過來總算是趕上了在秦般走前送上一程。

秦般知道太子在想什麽，于是在回答曹琪的話之前先是看着太子說：“太子不必多想，只是覺得送別之事太過于擾人，所以才沒有告訴你們的。”

這三個人都是秦般的好友，太子雖說因為身份，不好過于親密，但是怎麽說也是志同道合，且太子真的聽照顧他的。就拿曹琪的事情來說吧，本來就以曹琪的這個學識什麽的，太子必定是不會有深交的，但是因為曹琪和自己的關系，太子慢慢也接觸起了曹琪，這個時候居然還能想到叫上曹琪一起來送行，就足以見到太子殿下的用心。退一步說，其實秦般真的不太覺得這次去秀水的事情，是太子的責任，大概只能怪他自己太持才自傲吧。

林希和秦般雖是因為科考才認識的，而且林希比秦般還大上好多，可一般同榜之人感情都要好些，他們前三的更是同入翰林相交最多。可榜眼齊莫為人鼠肚雞腸當初因為游街的事情都能記恨上秦般的，覺得是秦般搶了他的風頭，林希覺得實在是沒有共同語言，時間一長，自然和秦般成為了好友。

三人之中屬曹琪最是直話直說，聽了秦般的話他不滿地說：“那不管怎麽樣你也不該一言不發就走了啊，想想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再回來呢，我本來還想約你臨走前去趟紅袖園呢。”

紅袖園，是他們最常去的一家煙花之地，裏面有男有女，且各個長的姿色上乘，專門用來招待達官貴人的地方，相比一般的煙花之地，紅袖園的人更多的講究是你情我願，每次他和曹琪去的時候，都是曹琪點個女的，然後他點個男的作陪，但是其實只是單純飲酒享樂，至今還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你啊，就想着那個地方。”秦般對曹琪這個沒心思的人有些無奈。這好端端的來送行，說是舍不得他，這話說出來，他都開始猜測是不是因為想到自己走了以後沒人再陪他去那種地方了呢。

“唉唉唉，這話我就不樂意了！你說難道你每次去不喜歡嗎？”

秦般聽了，無奈地點點頭，說：“确實不喜，哪裏的人不合我胃口。”

這話出來，四人皆是笑了出來，一時間，離別的愁意也消散了不少。

林希不似曹琪這般不着調，看看這時的天色，只是對秦般說了句：“子賢，你若有才，天不負你。相信就算是在秀水，你也會大展風采不久我們就能相見了。”林希不是那種妄自菲薄的人，但是他自覺自己這個狀元純粹是因為秦般的年紀小，且長的好，所以陛下才會點他為狀元，秦般為探花的。本來兩者之間的差距就不是很大。如今秦般這般遭遇，但是皇天不負，他相信秦般在秀水的日子不會太長。

“噗，林希，你這人也是，讓我在秀水多快活些日子也好，別每天盼着我了。”秦般沒有把林希的話放在心上，只是開玩笑似的回說。秀水，遠離京城，如若是要再回到這朝堂，怕是除了出什麽沒大事，你立功明顯之外，就指着皇上哪天想起自己了。當然，他相信，無論是他爹還是太子或者是林希，都會時不時提醒皇上幾句還有他這個人的。

“少爺，時間不早了，該走了。”發財因為車夫的再不走怕是要趕不到在天黑之前找住宿了的話，不得已來提醒秦般。這一路上風寒料峭的，如若是沒有旅店了，那少爺怕是要受罪了。而且在外面露宿也不安全。

“好了，那子賢就先走了，以後若是有機會，子賢在秀水恭候你們游玩。”最後做了個禮，秦般沒有再多做停留，向着父母的方向看了一眼在發財的摻扶下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留下了得得的馬蹄和咕嚕嚕的車輪聲，車夫的吆喝還歷歷在耳萦繞不絕，地上的塵土因為車輪的碾壓還未曾恢複原有的樣貌，可是秦般走了，京城從這一刻開始，少了以為驚才絕豔，風姿堂堂的探花郎。

“殿下，我們也回吧。”

因為太子沒動，連着秦為他們和林希曹琪都沒有走，就這麽看着太子。

“嗯，回吧。”他無法挽回秦般離京的事實，無法左右父皇的話，雖然秦般說不是因為自己的錯才導致他離京的，但是這也無法改變他內心的低落。秦般的離去讓他明白了，的确自己應該多和太傅學習，而不是和以前一樣，任意妄為了。

秦般不知道後面的事情，不知道在他走之後，一群送行的人還站了許久只是呆呆望着他離去的方向。似乎是腦子放空了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秀水是什麽樣的他還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的是，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等待他的将是浮萍無根，漂泊他鄉，家人，朋友，都在這距離他遙遠的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