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秀水的花月場所不比京城或者別的地方, 它妙就妙在白天也是開門的。像是千秋所在的地方,就是一個名叫翠湖苑的場子,這兒啊分了日夜兩場,日裏多是清官兒,到了夜間就皮肉的多了。本來千秋也是被分去坐鎮夜場的,可誰叫人家氣運好呢,才出師就被叫去伺候秦般, 這不論最後有沒有和秦般走,到底是知州的人,只要秦般不說不要什麽的明話兒了, 這千秋就可以不用接皮肉生意。
但在這種場合中,你若沒有恩客,就算是他千秋是秦般面前的人,也不好過。畢竟這秦知州也只是與他見了一次, 這記不記得他還是個問題呢。他們這些人,雖說吃穿用度樓裏都會包的, 可手頭的錢財不得靠着恩客打賞?常日裏頭就接些看看舞聽聽曲兒的客人,千秋沒少被人嘲笑。就算是知道那些個人都是看着他之前去被叫了伺候知州眼紅的,但心裏總歸難受。若不是想着哪天秦般對他還挺滿意,再加上秦般的長相和一表人才的樣子, 怕不用媽媽說,他自己就先請纓去夜場了的。
秦般到之前,千秋還在想,他打小就在這翠湖苑, 又不像那這個被迫進來的人一般,覺得皮肉生意難以啓齒之類的。他從來都覺得,這也是憑着自個兒的本事養活自己,再說了,你都已經在這個地方了,終歸與那些良人不同,名聲已經壞了,不得借機會扒緊一個是一個?每天說什麽清官兒的,都是些惺惺作态的貨色。那些人只會看你是出生煙花的,誰管你清官兒與否?看不起就是看不起。與其如此,倒不如趁自己年輕,多存些錢日後若真誰都靠不着還能有個退路。
“哎呦!千秋你怎麽還這麽副樣子啊!我跟你說,秦大人來找你了!”老鸨看到秦般來了,那高興度一點不比千秋低。這秦般才開口問了句千秋呢!她就張羅了人準備茶水,自個兒屁颠屁颠跑到樓上叫人了。
雖說是日場,但他們這些地方的人,大多都是不到過午不起的。因為就算是日場的客人,那也大多是午膳之後才來的。誰一大早就往這種地方跑?偶爾有那麽幾個的,也基本同如今這情形一樣,直接叫了人起來就是了。
秦般雖說也是用過午膳來的,但他吃的早,且吃完沒過多久就來了,全是早的。千秋起到是起了,就是還沒打扮。咋一聽到老鸨的話,不由就手忙腳亂起來了:“什麽!秦大人他!”因為完全沒想過秦般會來,他表現的特別驚喜。
千秋哪天被秦財他們攔住了以後,回到翠湖苑越想越是惱火,覺得秦財他們壞他好事,本來他還想着,跟着去知州府,然後順勢伺候秦般,這樣能留下個深刻的印象呢。之前氣樓裏那些眼紅他的人,也是因為覺得他們說的對,他那天連車都沒能上,怕是秦大人覺得他不好呢。但就是這麽個情況,老鸨忽然告訴他秦般來了!這怎麽能不喜出望外的?
“這!這!媽媽,您讓秦大人先在外頭喝會兒茶,千秋立馬下去。”說話間,千秋已經坐在了梳妝鏡面前,拿起了那些個脂粉開始要往臉上抹去。眉目間的喜色就算是沒有上那些胭脂水粉,也讓他的面容比起先前亮眼了幾分。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吧。
手下的人有幹勁,這誰不樂意見到啊?見原本死氣沉沉的千秋,忽然就容光煥發了,想到前些日子,明明是當作招牌來培養的千秋,賺的還不如最普通的那些個人多的那種郁結,老鸨如今說話都自帶了喜慶的樣子:“唉!這那還用你說的?好了好了,別慌忙了,秦大人這都來了,就是記着你的。你仔細些梳妝整齊了再出來,我去替你招呼着人。”說罷,便扭着腰出去了。樓梯上見到了幾個起的造的姑娘,還很是好心情地與她們招呼了兩聲,那模樣喲,一看就有好事。
“哎呀!公子公子!就是那個千秋,醉兒看到媽媽今天特別喜慶的往他房裏走了,樓下還坐了個看着就俊美的年輕人,我聽說新任知州年輕有為,俊美非凡!怕是那個人就是新知州!”醉兒也是樓裏的,只因為長的不是很好看,就被分配給了一個當紅的小倌做了侍童。他們這些人,都是自己服侍的人好了,也就跟着好的,這翠湖苑的紅牌統共就這麽幾個名頭,若是千秋上來了,那必定代表要有之前的紅牌下去,他們家公子是這些個裏頭最危險的,所以啊,之前千秋不得勢的時候,也是嘲諷的最厲害的。這如果真的是那個什麽新知州來了,千秋必定狗仗人勢,第一個怕是要拿他們家公子下手的。這叫他怎麽能不急?
被醉兒叫公子的,是個年紀看着二十出頭的青年,名喚笑城。比起千秋,他少了些許嬌媚,多的是那份清雅在上的氣質,隐約倒是有幾分文人之感,相貌是幾大紅牌中最底的,可琴棋書畫也算是樣樣拿得起。不少文人墨客明明就是來這煙花之地尋歡,可卻要裝作高尚的,就愛點他,倒也一直沒有被人擠下去。此刻的他斜倚在床上,眉宇舒展,神色清淡,朱唇微啓,看着是不在意的樣子,可說的卻醋意十足:“哦?就算是新知州又如何?他千秋不過是個豔俗的貨色,若真的如你所說那般絕代風華之人,怎麽會看上千秋那庸脂俗粉?”裝的畢竟是裝的,他比千秋好不上哪兒去,也是從小就在這翠湖苑的,因為母親是當時的頭牌,出生在了這兒,多少見慣了人情冷暖,他知道,什麽樣的樣子,才能讓那些嫖客覺得有新意,所以一直努力往上爬。說實話,他于那些個紅牌關系都還不錯,偏偏針對千秋,就是因為他從第一眼見這個人就覺得不順眼。
像是笑城這邊是什麽情況,不管是千秋還是秦般都是不知道的。秦般只是單純的坐在哪兒喝茶,邊喝邊疑惑地看着劉安面色不愉的樣子,還在奇怪這人到底是怎麽了。知道千秋下來,他驚訝的發現劉安的臉更黑了幾分,這才猜測,莫不是……劉安有意千秋?這個想法,讓他的臉色,也沉了沉。再想到之前劉安說不想跟太子走,他就更加疑心了。
“秦大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千秋本就是故意要讓那些個先前嘲笑他的人都知道,自己如今是又得了勢的人了,炫耀的意味十足,所以啊,壓根就沒想着要壓低嗓子。不過也難為他了,這麽大的聲音,愣是被他喊出了千回百轉的感覺。秦般這個地方坐着都能看到,随着這個聲音出現之後沒多久,一個柳條兒似的人,便踩着蓮步朝他款款走來:“秦大人,你可算來看千秋了,千秋都以為你忘了人家呢。”說罷,還用手握成了拳,虛虛在秦般的胸前錘了一下,那個力道比起摸也差不多了。
秦般不動聲色地将要坐到他身上的千秋擋了一擋,讓他只能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被擋住的千秋先是皺了皺眉,而後又毫不在意地就勢往秦般的身上要靠過去:“呵,哪裏,千秋這樣的絕色,見了本官想都來不及。只是最近實在是抽不出時間罷了,這不,剛得了空,本官就來看你了。”說罷,接着勾千秋下巴的姿勢,将人推了推,又阻止了千秋往他身上靠的趨勢。
劉安在後面,好幾次握緊了拳頭,眉宇緊皺,不知道的人怕是覺得他就這個面相,被他吓得不敢動了。
千秋本來還想往秦般那兒湊湊,結果見秦般的手又微微在他的身前彎曲了一下,大概他再往哪兒湊也會又一次被擋開,就有些失望地低了頭。低頭的瞬間正好看到了劉安的表情,吓的是一個哆嗦。怎麽上次見還沒覺得這個護衛這麽可怕呢?好在他也是個識趣的,知道秦般不想他多靠近,他也就不強求了,只是舉起手中的酒壺,為秦般倒了酒,語氣軟和地說:“那是,大人日理萬機,為的都是咱們百姓,讓千秋先敬大人一杯?”一句話的功夫,他的眼神不知流轉多少光波,水紋像是能從眼底溢出來一般,怕是多少人看了會沉迷其中。
但誰叫他面對的都是不喜歡他這樣的人呢?劉安見了動也不動。秦財倒是撇了撇嘴,心裏嘀咕着,這人以後沒必要定是要叫少爺離遠了他,哪怕是要做做功夫,也換個人,一看就是狐媚子,不正經的。一個大男人,比女人還愛勾人,簡直就是有傷風化!倒是秦般雖是不喜,但是很給面子地笑了一笑,自信中帶着清貴,清貴中透着滿目桃花般的招人眼球,纖細地手骨節有力此時握着酒杯因長袖擋了小半手指,往千秋那邊示意了一下,先行将酒水飲光,袖口因為動作拂過面頰,擋住了那微張的薄唇,也留下了令人遐想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