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禍事不單行

(一)

天氣開始漸漸轉涼,已經換上了厚厚的秋裝。其實也沒有差幾個月,但是總感覺那種粘濕悶熱的日子仿佛是上輩子發生的一樣。

而我跟楚楊,是真的有半個月沒見了。

是我刻意不想見。

我對自己說,他跟誰怎樣都是他的事,他喜歡男喜歡女又能怎麽樣,又不是喜歡我,所以跟我一丁點的關系都沒有。

我很同意自己的這種想法,可就是,一想起來他,還是有些不大舒服。就像胸口這裏噎住了個什麽,我用力捶自己,它就是下不去,理智拿它還一點辦法都沒有。

所以我只能躲,經驗告訴我,時間是最好的良藥,它可以讓人忘掉所有想忘掉的東西。即使忘不掉,起碼到最後想起來也不會再那麽疼。

我開始找各種理由都不去楚楊家裏。楚楊剛開始還會多問我兩句,到了後來,我們之間的聯系也就變成了,“我不去吃飯了”和“好”這樣的兩條短信。

你看果然所有事情都會慢慢被淡漠掉,尤其是碰上了我這樣的冷漠高手,楚楊對我同樣不過爾爾,我應該高興才是。

實驗室桌面的臺歷上已經畫了十幾個圈圈,每過一天我就會畫上一個,告訴自己已經成功地向着遺忘的目标又前進了一步,只要把它們畫滿,一切就都會解決了,那個人也會被我徹底忘記。

時間不等人,進入研三,到了畢業的關鍵時期。很多事情都需要做,不管你願不願意,它們都叫嚣着擠在了那裏。

我開始忙于寫畢業論文的大綱,同時還要給老師做實驗,因為下面的幾個師弟師妹實在是爛泥扶不上牆。

每天從早上出門一直到晚上回家,一整天、一整天的都在實驗室裏泡着,感覺自己似乎退化成了野人,現代世界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是我就是碰不到。

如果說有什麽稍微不同的地方,可能就是每當晚上我要回家的時候,總是會和那個博士師兄意外相遇,他說順路,所以每次會和我一起走到小區門口,然後我進去,他走人。

每次一起走的時候,他仍然是風趣地侃侃而談,而多數時間我只是一個微笑的旁聽者,然後在适時地時候應上幾聲,以便他話題的繼續。

我不大讨厭他,只是有時候覺得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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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走進小區,習慣性的會向房間看去,黑洞洞的,當然在預料之中。

然後眼波會微微的抖一抖,垂眸,平靜無瀾地繼續走路。

瑩白的燈光從那扇窗子裏灑下,偶爾會有影子晃動,亦如周圍的許多人家一樣。

當然,這也在預料之中。

(二)

隆冬已至,境遇卻并沒有随着季節的改變而改變。

事情依然龐大而繁雜,心情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惡劣。

煩躁,非常煩躁,甚至達到了看見人就煩的地步。每天都是眉頭緊鎖,我幾乎都忘記了自己上一次開心的大笑是什麽時候的事。

考研臨近,書呆女變得非常緊張,每天從她繃成平板模樣的臉就可以看出來。我有時候覺得看到她就像看到一面鏡子,臉色蒼白,眼睛下挂着散不去的黑眼圈,焦慮和擔憂盡管被刻意壓制着但還是會無意顯現在嘴角與眉間。

那天,我實在是沒忍住,在她出來倒水的時候輕輕的說了一句:

“你肯定可以的……”

我的聲音很小,書呆女的手只是有那麽一瞬間的停頓,然後繼續倒水,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可能剛才只是我的錯覺,或許她根本就什麽都沒有聽見。

但是那話确實是我發自真心的,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雖然有些底氣不足。

相比之下灑脫妹依舊如故,每日神出鬼沒,只是我們誰都沒有閑到去關心一個連自己都不把自己的事放在心上的人。

這一天,我覺得是自己早上出門之前忘了查黃歷。

上午,花費了幾天時間搭建的一套實驗系統,千辛萬苦測完數據之後發現,數據結果簡直是一塌糊塗,根本沒辦法用,這說明我這幾天的工作可以說是白做了,如果要重複,還要走重新搭建系統。

下午,萬分煩躁的坐在電腦前,發現有兩封郵件,點開一看,結果是拒稿信,投出去的兩篇文章雙雙被拒,一前一後不差兩個小時。

晚上,死死瞪着郵件,看着裏面的拒稿理由,努力壓抑着心中翻騰而上的火氣,隔壁實驗室和我同一年級的一個女生忽然跑過來,興高采烈地向我們大聲宣布一個喜訊:她被某個公司錄取了!

祝賀聲此起彼伏,我動了動嘴角,想對她笑一笑,卻苦澀的連話都說不出來。

我也向那個公司投過簡歷,可他們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有給我。不僅是他們,我已經投出了近百份簡歷,可都如石沉大海,什麽回應都沒有……

一件兩件不順心的事可能會讓人覺得煩躁、氣氛,可是當更多的事情疊加着向你壓來的時候,你根本已經無暇為每件事孕育情緒。憤怒的心情慢慢地被發酵,在心裏一點一點變酸,最後只是覺得很委屈,而到臉上,已經變成一片麻木。

帶着一顆千場百孔的心走在回家的路上,慢騰騰的挪着步子,提不起一點精神。

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此時自己,即便是面無表情,眼睛也應是紅紅的一片。

路燈将我的影子拉的時長時短,忽而清楚,忽而又變的十分模糊。人也跟影子一樣,有時仿佛融入到一片灰暗當中,不想再出來。

正當我難過的快要無法自抑的時候,博士師兄恰好又出現了。

我十分懷疑這個師兄不大會察言觀色。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臉色差到了極點,而且一路上我連像以往那樣應付他的力氣都沒有,他卻依然在那裏自說自話。

他是故意的嗎?

頭腦裏亂糟糟一片,他說了些什麽幾乎都有聽進去,只是機械地跟着他一起向前走着。

眼看還剩下半年的時間,兩篇文章必須要發出去,畢業大論文也要寫完,工作也要找到,所有的都要完成。可是我難過的不是這些,而是當初是自己賭氣讀的研究生,結果現在将自己置于這步田地。自己着急,爸媽雖不明說,但我知道,他們也跟着擔心。

想到這裏,嗓子就像被捏住一樣,堵堵的,喘不上氣,鼻子也有些發酸。

小區門口已經可以看到,站定腳步,準備和師兄道別。

“每個人肯定都會遇到煩心的事情,心情不好很正常。不高興了就要發洩,不要忍着,忍着對自己的身體不好……”

師兄忽然開口,與方才不同,低低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聽得我有些詫異,擡眼看他,他的眼裏似有關切閃現。

小區門口時不時的有人進進出出,除了門衛室裏的保安多看了我們幾眼,誰都沒有在意我們。

我低下頭,緊緊抿着嘴角,詫異之後心裏微微有些觸動。

“大家都有煩惱,你有,我也有。我急着結束手裏的實驗好着進行手下一個工作,我還煩着要怎麽一邊完成老板的項目再一邊出自己的成果,我還煩着什麽時候能找個女朋友讓家裏人別再逼婚……”

師兄的聲音很無奈。

苦苦的彎了彎嘴角,知道他是在故意安慰我。

“雖然不知道你是因為什麽煩心,但是好歹我也比你多讀了兩年書,多積攢了兩年的艱苦心路歷程。別的知道的不多,某些方面的經驗還是可以談一些的,如果你有了什麽煩惱,也可以和我說,我雖然知道不多,也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像是一個小小的石子投入到平靜的湖水裏,濺起微弱的漣漪,而後很快就消失,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可只有那安若明鏡的湖水才知道,那圈圈碧波,對于自己是怎麽樣的驚濤駭浪。

因為性子冷,從不喜歡将自己的心事對別人說,甚至連父母都很少會知道我的苦惱,無論遇到多大的事情,一直都是自己一路咬牙挺過來。他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像是冬季裏一道溫暖的陽光,經過千難萬險照進了我閉塞的心,突兀而至,又無法阻擋,不經意地融化了某塊堅硬的地方。

眼角漸漸變得濕潤,視線有些模糊,深深地呼吸。

我努力微笑着,帶着自己的感激,看着師兄的眼睛,說出了當天自己最真心的一句話:

“謝謝師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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