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獨發

31獨發

談厭不可能沒聽見褚瀾川那句略帶壓抑的話語, 他眉目一陣怔忪,而後緊緊捏着手中的手機, 幾乎要将那支價值幾十萬的Vertu握到分崩離析。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的挂斷聲,管家才敢提醒道:“談少,大少爺到機場了......”

Caesar今晚到江城, 老太太特意叮囑過,讓他帶Caesar熟悉國內事務。

談厭譏笑了聲,三分淡漠躍然眼底。

如果航班不晚點,離Caesar到江城還有二十分鐘, 談厭卻放任司機繞着商圈兜圈子, 他陰郁的眼神如同滑落的雨幕,形成與外界難以名狀的阻隔。

“不去的話,恐怕老太太那邊不好交待。”管家把剩下的那袋子奶糖收好, 不能再讓談厭這麽肆意地對待自己的身體。

那張糖紙在手裏幾近捏皺, 談厭把手機随意甩在後座, 仰頭閉眼,面色白如玉色。

他看了眼腕表,終是做出選擇,對司機說:“出發去機場。”

以他目前的實力,還不足以跟整個談氏單槍匹馬地抗争, 選擇一出就相當于忍辱負重, 暫時聽任老太太的安排了。

管家瞥了眼後座眼神晦暗不明的談厭,不覺松了口氣,總算能給家族一個交待了。

車內的氛圍仿佛越來越熱, 被褚瀾川抱到大腿上坐着,雲昭生出些許相顧無言的羞澀,手指若有若無挨着他褲擺,摩挲到柔軟的面料。

電話是褚瀾川挂斷的,目的到達了,後面兩人間私人的言語他可不想讓旁人聽了去。

話是說着要小姑娘長記性,到底生了憐惜心思,褚瀾川一只手扶在方向盤上,溫熱的大掌貼在少女後背,她肩背單薄,骨骼感也格外清晰。

而雲昭卻在溫熱感的觸及下發顫,大腦皮層更是在觸碰下生出麻意。

她從沒見過褚瀾川如此失控的場景,他以前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保持距離的,從來沒傳遞過喜歡這種讓人誤會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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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是喜歡她的嗎?

雲昭沒有答案,她不自覺吞咽着口水,矛盾情緒像一座圍城,到底心性年輕,藏不住事兒。

與她的兵荒馬亂相比,褚瀾川很多時候像一個主導者,高高在山,八方不動,像在黑夜裏銳利的鋒刀,卻又克制着在她面前展露着從不輕易流露的溫柔。

盡管是褚瀾川先把人抱到腿上坐着的,可他現在仍泰然自如,并不見絲毫回避的神情。

褚瀾川伸出另一只手,來到少女的脖頸前,輕輕一勾,玉佩的紅線纏繞在他指間,平生出難以言喻的禁.忌感。

只是一條紅線被他握着而已,雲昭卻覺得全身心的脈搏都在随着這一根繩子跳動。

玉佩質地溫潤,絲絲熱感撚在指間,褚瀾川只分神看了片刻,接着若有若無地提及:“之前沒見你帶過,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

不得不說,褚瀾川在某方面的敏銳度真的是異于常人。

雲昭:“......”

她飛快眨眼,是想掩蓋被褚瀾川猜中心思的不知所措。

喉嚨像被人灌進苦澀的茶水,那感覺不斷漾開,可她只能選擇吞咽。

“沒有,今天整理櫃子的時候發現了,想起來玉佩還是伯母在我生日送的,所以想帶就帶了。”

說出謊言後,雲昭迎來的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她承認了人在某種時候的卑劣,在喜歡的人面前,她怎麽敢承認自己糟糕透頂的身世?

尤其是這般身世觸及他的隐痛。

他輕笑着,放下那枚玉佩,但手沒放下。

接着,她整個人由面對他坐着的姿勢改為背對他,男人胸腔下的心跳在她蝴蝶骨下跳動均勻。

還沒來得及反應,雲昭就感覺到五指指縫被強有力的穿進,簡單直接又不講道理。

他反握着,手心貼合她手背,每一寸繭都她都感受清晰。

“手沾上墨水了,怎麽不先洗幹淨?嗯?”褚瀾川輕微的鼻息靠近她耳側,很像關心則亂的口吻。

如此的姿勢,她可以不用面對他眼神的打量,心情漸漸放松下來。

雲昭慣常用鋼筆,平常寫字也會沾上墨水,但她也不嫌麻煩,被褚瀾川發現的這一方墨跡肯定是做定時競賽題時蹭到的。

偏偏,她那時候的心思都被他要來接自己的短信給擾亂了,一下課就忘記了去洗手這回事。

小姑娘莫名囧然,很想甩鍋給他,可又不能指責他是罪魁禍首,如同蝸牛很緩慢地将手指抽了回來。

“我......回家洗。”雲昭終于有空去拿手機,一言不發地将物件揣進兜裏。

其實她很怕那通通話再繼續下去會不會發生什麽不可控的事情,比如談厭惱羞成怒之下,直接刺中要害,把自己查到關于她的身世全告訴褚瀾川。

以至于,她現在整個身體還像是泡在滿是浮冰的涼水裏,幾小時前還能在數學題裏清晰運轉的大腦現在也是生鏽般,根本轉不動。

“乖,下來。”他單是為了滿足她想回家洗手的心願,但聲音一出竟是多了幾分壓抑的欲.念。

雲昭心裏說不清什麽滋味,挪動着身子打開車門,率先起身下車。

浴室裏水聲陣陣,她與洗手池前鏡子裏自己對視,很殘忍地希望褚瀾川永遠查不到當年的真相。

夜裏風雨欲來,狂風怒號,樓下松柏也沒能抵擋住攻勢,在來勢洶洶的大風下彎折。

雲昭半夜就被嘈雜的雨聲擾醒,蹙着眉凝望窗外。

她下床時沒披外套,寒意順着窗戶縫隙鑽入單薄的睡裙鑽入,濕冷砭骨。

把房內空調開了定時,她才乖乖回到溫暖的被窩,困意卻就此了然。

這是江城入冬後最大的一場雨,整座城市蒙上了看不清的水霧,一清早水位不減反升,防澇系統根本起不了作用般,交通恨不得陷入癱瘓。

于薔愁容滿面地望着令人陰郁的天氣:“昭昭,你今天就別去競賽班了,我幫你給老師請假。”

“落下一節課,可能有點麻煩。”雲昭在某些方面确實很執拗,只要徐老師沒下通知,競賽課就不會暫停。

于薔辯駁不過她,淡淡同意後突然想起來還有褚瀾川的存在:“讓瀾川送你吧,這麽大雨,我怕公交車也難等。”

誰知雲昭直接把草稿紙裝進書包,并不多做停留:“不用了伯母,哥哥他工作忙。”

于薔嘶了聲:“這孩子......”不是之前還對褚瀾川挺黏糊的嗎?怎麽突然态度就變了?

她只當是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小嫌隙,并沒有深究。

于薔在雲昭換鞋時又多叮囑了句,眼神滿是憂心。

“對了昭昭,你競賽班過幾天是要休息的吧,你得跟我一起去一趟廟裏。”她指了下雲昭脖頸間的玉佩:“這塊玉佩就是我從廟裏求來的,那位大師讓我帶着你有時間還願一趟。”

雲昭含糊應下聲,急匆匆出了門,不想讓于薔看出什麽端倪。

傘骨被風刮的飄搖,似是岌岌可危般,全靠她雙手緊緊攥着傘柄,好不容易等待了公交車,她褲沿和袖口早就被浸濕。

奈何天公不作美,連公交車也狀況百出,開到一半抛錨,全車乘客滿臉無奈下了車。後半段路程雲昭只能小跑着去競賽班,大雨交織,眼前視線一片模糊。

風雨交加,但競賽班仍然座無虛席,徐錦江欣慰地看了下出勤情況,清了清嗓子準備開講,看見黎娜舉起手便問道:“黎娜你有什麽問題?”

黎娜微彎唇角,帶着與生俱來的驕傲:“老師,雲昭還沒來。”

徐錦江目光巡視了圈,确實沒見着雲昭的身影,也就讓黎娜先坐下來了。

“雲昭沒來,但我們的時間是固定的。學習有時候是靠态度取勝的,包括你們的競賽名額,省賽過了之後,IMO的名額是有限的,我在其中也負責部分名額的推選......”

他正滔滔不絕時,雲昭收了傘,小跑後氣息還有些許不勻:“報告。”

她淋雨後着實狼狽,寒雨刺骨,牙關都在打顫,卻強撐着道歉:“對不起徐老師,我來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投來,像一支支無形的弓箭。

黎娜身邊的女生譏笑道:“娜娜,我還以為她今天沒臉來競賽班了。”

昨天晚上,黎娜把偷拍的照片用匿名的方式傳到了高中和競賽班的群裏,一石驚起千層浪,許多人都抱着“吃瓜群衆”的态度打算蹲一個雲昭的回應。

但現在雲昭還是不知情的,她甚少察看群消息,也從未想過無妄之災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徐錦江招了下手:“先進來吧,下次注意。”

小胖子一臉的急不可耐,給她抽了一疊衛生紙了,壓低了嗓音問:“大哥,你是不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啊?群裏的人都在說你。”

雲昭搖了下頭,她唇色泛白,接過紙巾後道了謝,擦拭着額頭和眼睫的水珠。

小胖子驚訝于她真的還不知道,只能把手機界面調給她看,“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捕風捉影的照片傳多了,白的都能描成黑的。”

一條條聊天記錄翻過去,雲昭眼睑處的陰影更甚,她像是一瞬間失了生機,任由淬了寒冰的刀子往心口上紮。

良久,她只是死死咬住下唇,恨不得咬出來一個血印子。

小胖子建議道:“這樣,大哥你還是解釋一下,要不然不知該傳成怎麽樣難聽的話。”

雲昭忽地松了貝齒,自嘲地笑道:“有的人等的不是解釋,只是獵奇心理作祟。”

小胖子覺得這話也不是不無道理,一時間啞口無言。

就當所有人以為雲昭會默默當縮頭烏龜時,少女起身從座位離開,彼時已是課間休息時間,競賽班內打成一片熱鬧場景。

明明這其中還有前幾天圍着她講競賽題的人,現在就立刻倒戈,覺得她既拜金又髒的。

她站上講臺位置,一雙杏眼逡巡在座位間。

少女眼尾有一顆米粒大小的痣,笑的時候格外柔媚,但面無表情時,那顆痣也給她的氣質平添涼薄。

“我沒有做過的事情就是沒有,光靠一張照片就斷定我為人的人,我也不想再多嘴解釋,也希望某些女孩子明白自尊自愛是最基本的品質,當造謠的長舌婦會得到因果報應的。”

她氣場太過于鎮定,與黎娜印象裏低調不愛言語的雲昭相差甚遠。

因為雲昭骨子裏的自尊催促她高調了一回,她不是愛惹是非的性子,絕大時刻不合群,但對這個世界懷着最基本的善意。可碰上不懷好意的人,就恨不得将她的清高放在腳底下踩碎。

黎娜耐不住性子,恨得牙癢癢,直接拍案而起:“沒說錯的話,你初一拿了貧困生的補助金吧,能勾搭上勞斯萊斯幻影的車主,是你謊騙學校補助金還是做了什麽肮髒交易,只有你自己心裏清楚。”

雲昭從講臺上下來,她面無表情,卻做出了令人震驚的舉動。

保溫杯的熱水沒蓋,直接悉數潑到了黎娜的棉服上,雖然隔着布料不怎麽燙,但黎娜還是驚呼了聲,當即紅了眼圈,說不出話來。

黎娜旁邊的小跟班也不甘落後:“雲昭,你個有媽生沒爹教的,給黎娜道歉!”

小胖子火速加入戰局,唾沫橫飛道:“道什麽歉啊?沒錯的人給造謠的人道歉嗎?像你們這種陰溝裏的生物才會用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別人,也不照照自己狠毒的面孔!”

自始至終,雲昭都很平靜,她眼皮都懶得掀一下,仿佛在這場惡戰中置身事外。

事實證明,她沒能如願以償。

黎娜肯定是要向徐錦江告狀的,徐錦江不知具體細節也拿不定主意,只能通知雲昭家長前來處理。

況且他聽着黎娜說什麽包不包養的,也覺着刺耳的很,并不打算表露出明顯的偏向性。

她所有的緊急聯系人都填的褚瀾川,接到電話,褚瀾川還在局裏開會,他先是震驚了半秒,後來直接披起外套趕來。

徐錦江交待完過程後,嘆了口氣:“雲昭是個學競賽的好苗子,就是性子上還要再打磨打磨,對待同學态度不是很友善......”

沒傷着人,但畢竟當衆潑人熱水可不是什麽值得傳播的事兒。

雲昭見來的是褚瀾川才失了些許方寸,聽着徐錦江的教誨,她委屈的快要窒息了,鼻頭通紅,拼命忍着那股酸意。

哪知褚瀾川在徐錦江抒發性意見表達完畢後,連附和都懶得做表面功夫。

他制服沒來得及換,身姿颀長,氣場森然,說的話令人半分都沒有質疑的餘地。

“我家小姑娘我來教育,不牢您和其他同學繼續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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