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獨發
33獨發
這麽些天內心的煎熬像是溫水煮青蛙, 但這種情形并沒有持續很久,在褚瀾川揭開她躲他的事實時, 這鍋溫水就沸騰了。
甚至燒的她心慌。
雲昭覺得是自己的演技太爛,她連自己都騙不過,何況是從事刑偵偵破的褚瀾川呢?
從警以來的直覺告訴褚瀾川, 雲昭可能是知曉了什麽,她圈子很小,又喜歡縮在自己的舒适圈,所以很容易找到相關聯的人, 是談厭還是秦柏......?
他不得而知, 只是從胸腔升騰起的躁動令他沒來由恐慌。
人人都說,恐懼來自于未知,褚瀾川得承認這一點。
雨天光線昏暗, 他輪廓淩冽, 游走在她臉上的目光幽深, 像暗夜裏唯一的一縷光。
少女瞳色偏粽,發色也是,她身體哪一處的顏色都生的淡,唯獨唇色秾麗,紅的像純天然的胭脂。
可現在, 紅潤的唇微張, 語氣卻是說不明的可悲:“怕哥哥不喜歡我......”
驚雷響徹,一窗之隔,外面霎時間閃電交加, 将灰蒙蒙的天空塗鴉上蜿蜒的線條。
他主動臣服,放下那點自矜,到了嘴邊的話卻用暧昧不明的方式反問出來:“哥哥怎麽會不喜歡你?”
雨聲滂沱中,她心裏也下了場雨,恨不得将種種過往沖刷殆盡。
一閃而過的,雲昭眼神裏蘊藏着難以名狀的複雜。
褚瀾川在安撫她,她不是不知道,但也明白界限在哪兒,這種程度的喜歡是在親情的框架下。
一旦有一天她連親情都沒辦法作為和他相處的倚靠,那時候,才是真正的山窮水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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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多想了。”不用看鏡子,她都知道自己這幅樣子,肯定是笑比哭還難看。
他咬了下牙關:“是麽?這件事真的跟談厭他們沒關系?”
“......”
怕褚瀾川跟談厭對峙起來,雲昭心頭一顫,在他松開自己手腕的瞬間把臉湊近,往肩窩裏深埋,甕聲甕氣地說:“可能是最近壓力太大了,總是做噩夢,夢裏面哥哥很恨我,醒來也會不自覺想起來......”
她确實反應還算快,想用這種方式轉移男人的注意力,又能将前因後果扯上關聯。
事實證明,孤注一擲當個賭徒也不賴,她賭對了。
瞧見雲昭乖順的模樣,他散發出來的戾氣消了大半,嗓音低沉喑啞,蘊着些許戲谑:“都多大了,還往哥哥懷裏鑽?”
想起這事兒她還挺不服氣,犟着說:“哪兒有哥哥還會把這麽大的妹妹往腿上抱的啊?”
......
還挺牙尖嘴利。
褚瀾川被她說的無話可說,側過頭微微眯了下眼,享受着她笨拙的取悅。
不知道車後那輛勞斯萊斯停留了多久,後視鏡也被雨水澆的霧蒙蒙。
兩輛車距離不算遠,談厭看見車停了許久褚瀾川才下來。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懷裏還抱着少不經事的雲昭。
她全身上下都被男人的制服緊緊裹着,所有奶白的肌膚遮掩的嚴嚴實實,餘下一縷調皮的發髻從鬓間逃脫,垂在肩側。
還是就着剛剛依偎在褚瀾川肩頭的姿勢,為了防止掉下去,雙手自然纏繞上他脖頸。
少女兩條嫩白的腿被風一吹還打着顫似的,談厭只在腦子裏冒出來一個詞,纖細易折,像雨水蔓延期間池塘的葦草。
褚瀾川全程維持單手攬在她腰側,另一只手牢牢握着傘柄,沒讓她受到一絲風雨的浸染。
如同守護溫室裏的玫瑰。
這樣的場面令人刺目,談厭胸口起伏的厲害,目光卻不曾移開一分。
勞斯萊斯車內空間寬闊,他撐着那支豹子頭樣式的拐杖,指尖因用力過度都在泛白。
突然,他心口猛然一陣刺痛,從筆挺的西服裏拿出帕子,談厭才就着帕子咳血。
濃濃的、化不掉的一團血漬,在掌心的青色手帕上溢開。
管家接他命令負責招待Caesar,現在人還在朝暮,司機只能慌慌張張,趕緊把溫水送至他唇邊。
“你說,他哪一點比我好”談厭問出來這種話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輸了,而且是輸的很徹底。
司機為了撫平他的情緒,不敢多說,只寥寥說出一句話:“當然沒有,談少您大可不必這樣。”
外人眼中鋼鐵不入,生性涼薄的談家二公子也有紅了眼圈的一天。
蘊含的太多,可能是是愛而不得,或許是求全難成,現在的談厭恨不得一把握住雲昭的手腕,想要她親口告訴自己,他哪一點比不上褚瀾川。
可又害怕聽到答案。
那支Vertu不合時宜地響鈴,司機把手機往後遞給談厭:“是大少爺的電話。”
Caesar給他打電話能有什麽好事?!
他整理好情緒,再度神色淡漠,內心的翻江倒海就如同窗外的風雨已至。
“大少爺,在朝暮玩兒的不盡興?”談厭說英文時嗓音會刻意壓低,說的朦胧,只看得清嘴唇翕動。
Caesar是朝暮的直接控股者,十年前,談氏從雲桉手裏收購了這間酒吧,從此酒吧也大幅改造,成為高端會所的代名詞。
但在這種高端的背後,做的卻是極其肮髒的交易。
雖說Caesar在這間酒吧裏想怎麽樣就怎麽樣,但他自幼生長在美國,中文一竅不通,除了随行的翻譯,涉及商業機密的部分還需要談厭予以配合,老太太這才會求助談厭,希望他能輔助家族事業。
接到老管家消息時,Caesar正左擁右抱,朝暮特意選了典型東方長相的女子來服侍,希望能讓這位少爺歡心。
本來氣氛還算融洽,選來服侍Caesar的兩個女人也很有眼力見兒地取悅他,但電話以來,Caesar就像變了一個人。
他撕開僞善的面具,藍色眸子泛着寒光,是繼承母親基因的标志。
兩個女人被他一把推開,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談厭的貼身管家向她們招招手,讓人先出去了。
熱鬧的音樂叫停,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幹巴巴等着這位主兒發落。
直到談厭接聽電話,Caesar才惡狠狠罵了句,接着收拾好貼身物品,焦灼感透過電話也依然明晰:“老太太去世了,接下來要準備葬禮和股東大會,不用我多說了吧弟弟。”
談厭的貼身管家也被他語氣震懾了半秒,反應半晌明白談氏內部是要易主了。
這樣的結果誰都始料未及,本以為老太太搶救回來了,一時半會兒還不至于群狼環伺,事态發展的太快,老太太怎麽分配遺産成為風口浪尖的問題。
不過對Caesar叫自己弟弟的這種行為,談厭很想譏諷幾句,他們之間除了無休止的恨,什麽時候有過兄弟情誼?
老太太去世事關整個談氏,不處理好說不定連股票都得動蕩一番,所以翌日清晨,談厭就和Caesar共乘一趟航班回美。
當天晚上,數月來讓幾個家庭牽腸挂肚的女童失蹤案也塵埃落定。
卓停帶領小組直接暴力拆門,魯米諾試劑顯示辛蕊家中的浴室裏有大量血跡,很可能是第一案發現場。
整個屋子陰森森的,沈湘凝眉站在門口,寒意湧上心頭。
卓停辦案經驗相對豐富,第一時間想到辛蕊審訊過程中說的一句話,她說許楠楠是待宰的羔羊。
她會對“待宰的羔羊”采取怎樣的折辱方式?相關證據肯定會留在家中。
在一輪搜查接近尾聲時,有警員從辛蕊的筆盒裏找到一支錄音筆,按下播放鍵時,一聲淩厲的尖叫讓所有人毛骨悚然,是人在生命最危險的關頭發出的痛苦求饒聲。
不難想象,類似這樣的證據不會少。
而辛蕊收集的目的就在于将許楠楠的失蹤與廖青挂鈎,許楠楠的家人收到了這份證據卻沒第一時間報警,背後到底還有多少隐情?
“卓師兄,許楠楠的父親至今下落不明。浴室裏的血跡很可能是許楠楠的,但埋屍地也不明确,還有前兩起案子裏的孩子,她們都......”後面的話沈湘沒說完,卓停也明白她想問為什麽,無奈一聲嘆息:“恐怕兇多吉少。”
作為目前失蹤女童案最後一名事發者,許楠楠都身首異處,更何況是之前案發時間更為久遠的女童了。
卓停站在陰森森的屋內環視了一圈,想到朝暮跟這件事的聯系,他們是平臺提供方,說白了就是給“顧客”提供“羔羊”,通過旁門左道來維持朝暮的發展。
“沈師妹,你記不記得談氏在江城有度假村開發計劃?今年年初開始動工,預計後年完工,你說那些孩子......”卓停思忖着摸了下下巴,在考慮這樣的猜測是否合理。
沈湘會過意來:“我給褚隊打電話通知一下,最好是明天一早就能趕到度假村施工的地方。”
褚瀾川肯定了卓停的想法,如果選擇一個合适又不易察覺的抛屍點,自家公司的工地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選擇。
談氏的度假村開發計劃投入資金不少,立志打造成江城第一度假村的标牌,地理位置也極佳,一眼望去,背後群山綿延,江流在不遠處發出拍岸聲,空氣清新,下意識讓人産生惬意感。
聯系工程相關負責人後,那人滿臉不耐煩,他就是來挂個名,不認為度假村發生過抛屍掩埋的行為,況且新樓盤傳出這種事特別不吉利,說不定要影響度假村的未來發展。
直到褚瀾川過來親自交涉,他眉目一沉,慢條斯理扯了下頸間的領帶:“王工,如果屍體被發現在這裏,我要提前告知你一聲妨礙公務人員行事罪加一等,現在權衡好利弊還來得及。”
負責人出了一腦門兒汗,忙不疊點頭哈腰:“褚隊,您請便。”
卓停那股子憋屈總算出了氣,沖褚瀾川比了個大拇指。
沈湘也參與到排查工作中,她戴着白手套,随手從挖開的泥坑裏拎起一個黑袋子,往裏一看,居然是切割的整整齊齊的屍塊。
她當即扔下袋子開始吐,旁人見了也驚恐地向後退了幾分。
褚瀾川踩在松軟的泥土上,面色未有任何異樣,他經驗豐富,如今瞧見這等血腥場景已經學會冷靜判斷了。
朝陽從山頭後噴薄而出,光輝帶來暖意,但現場所有人都不自覺抽着冷氣。
察看完袋內的情況後,褚瀾川跟卓停交接了眼神:“還有頭沒找到,很可能是許楠楠的屍體。”
周邊立刻圍起來黃色警戒線,剛剛還談笑風生、看人眼低的王工被第一時間抓拿至警局審訊案情相關。
從黎明至傍晚,三起案子裏的女童屍體全部找到,談氏度假村開發計劃也全面叫停。
當晚空隙,褚瀾川在樓下買了些水果送到何巍然的病房。
傷筋動骨一百天,何巍然看起來氣色不錯,醫生說他用不了多久身體基本狀況就能恢複。
他擱下床頭那本《李玫瑾:中國犯罪心理畫像第一人》,轉而笑道:“難得,褚隊百忙之中能過來一趟。”
褚瀾川給他削了個蘋果,卻露不出一分笑意。
察覺出褚瀾川的不對勁,何巍然撐着床頭起身,關切道:“怎麽了?案子有進展了嗎?”
“嗯,屍體都找到了。”褚瀾川挺直脊背,“許楠楠的父親從跨年夜那天到現在還沒回家,他就是那個小醜,也是爆炸的組織者。”
何巍然搖搖頭,從警數年,到底會因為受害者成為兇手感到扼腕嘆息。
“許楠楠是單親家庭,一直跟着父親生活,母親離婚後改嫁,在知曉她出事後也貼過尋人啓事尋找。”褚瀾川判斷:“許楠楠的父親現在很可能在逃亡的路上,明天就會有記者播報案情最新進展,他不可能不回來認屍。”
何巍然勸慰說:“就算他殺死了侵害許楠楠的廖青,女童交易鏈也沒有斷。不打擊這條交易鏈,之後還會有女童因此陷入無邊的痛苦甚至死亡,她們潔白的世界裏會變成一片黑色,更會讓無數家庭分崩離析。”
“師兄言之有理。”褚瀾川唇角繃着:“你好好養傷,善後的事情我來。”
第二天中午,警局通報有人來認領許楠楠的屍體,正是她的父親許泊。
男人滿額頭的汗,雙眼無神,整個人狼狽不堪,可在看見許楠楠的屍塊後,麻木的心瓦解,他哭到泣不成聲後便被帶下去押送至審判室。
警局迎來了新一階段的忙碌。
卓停走過來跟他打招呼,“褚隊,那個王工突然招認了,他昨天打死都說不知道,剛剛松了口,說知道內幕,女童交易鏈也是得他允許開展的。”
兩人皆是了然“突然改口,必有蹊跷”這種理,但只有他的片面之詞,談氏高層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瞧見卓停手腕帶的佛珠,褚瀾川才咂摸了聲:“你小子,什麽時候信的這個?”
卓停突然擡手發誓:“褚隊我沒有啊,我的信仰一直都是紅色的,這佛珠是我女朋友知道巍然哥的情況後給我買的,說帶着保平安。”
他腦子裏突然浮現出一根紅線,以及其下的雪色肌膚,伯母前幾天好像也提過一句,說要在過年前陪雲昭去趟寺廟。
古剎羅寺,器宇軒昂,為了喜迎新年,前來排隊的人也是熙熙攘攘,恨不得堵到另一條街邊。
于薔上年紀後整日清閑了許多,她精神滿面,手裏還攥着一把平安香。
“尤其是瀾川,你得拜一拜。”她喋喋不休,分了一把平安香到褚瀾川手裏:“你今天肯跟着來,伯母很欣慰,不管你信不信這個,求了平安起碼我的心能定一定。”
“你想上次游樂場的爆破案,你跟昭昭都多危險啊。不要嫌伯母啰嗦,幹你們這行的,生命每時每刻都是為國家奉獻的。”于薔末了又反問了句:“瀾川,聽進去沒有?”
褚瀾川反駁不得,一昧點頭:“聽您的,沒錯。”
于薔拍了下他的脊背,眼波一動:“這才像點樣子。”
不得不說,佛堂內外完全是兩個世界,室內香火氣味濃重,佛像整齊排列,莊嚴巍峨,令人下意識受到震懾。
褚瀾川最終還是沒進去,在往大門檻走的時候,他又把步子邁回來了。
接着啪的一聲打開打火機,火苗跳躍,光芒幽微。
他吐出一口煙圈,眼神追溯到佛堂裏少女的身影。
于薔有一點沒說錯,他們的生命每時每刻都是在為國家奉獻。
當初來警校時他就考慮清楚了,繼承褚恒的衣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成為為了人世間的公平與正義奮鬥在一線的人。
從握起拳頭起誓那天開始,他便明白“獻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是何等沉重的意義。
現在,他的信仰定格在雲昭合十的瞬間。
佛堂內香灰燃盡,僧侶閉目,清心無欲,許是與塵世再無糾葛。
長明燈昏暗不定,燈芯在釋放最後一縷光明。
而在佛像前,少女擡眸瞻仰,她的耳邊頌着靜谧的樂聲,心境格外平靜。
雲昭不覺熱淚盈眶,她跪坐在蒲團前,稚嫩的脊背筆直如竹,帶着不服輸的韌勁。
如有佛祖在上,能聽見人的心聲,一願她能洗盡血脈裏的孽債,二願哥哥褚瀾川平安喜樂,三願少女心思成真,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與他比肩。
如果佛祖嫌她貪心,只要一個願望,那她就把餘生所有的運氣用來守護一個人。
此情此景讓褚瀾川連煙灰都忘記抖落了,他雙眸凝視前方,心潮起伏。
小姑娘會許什麽願望不得而知,但他就是莫名肯定,那願望裏是有自己的。
他把煙頭掐滅,十指攥緊,只對着佛祖默念了一句話:“我把畢生獻給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信仰只贈給你。”
下學期一過,高三如期而至,學業壓力很重,加上競賽需要,雲昭一開學就接到通知說必須得住校。
她回家收拾完行李,于薔含着熱淚,跟她抱成一團:“我的寶貝昭昭,去學校住校後照顧好自己,有時間回來看看伯母,沒時間就專心學習。”
雲昭鼻子一酸,她盡量維持着笑容:“沒事的伯母,您放心好了。”
高三九月一到,數競的省賽就如期而至,為了這次考試,她付出了多少日日夜夜只有她自己知道,所以臨兵陣前,只能萬無一失。
競賽考場上安靜無聲,雲昭有很好的做題習慣,她思考性活躍,加上會靈活變通,只要冷靜做題,徐錦江認為她在省賽中取得一等獎不是大問題。
事實也确實如此。
出成績的當天,室友圍坐過來,瞧見亮眼的成績紛紛羨慕地給她鼓掌:“我們昭昭也太棒了吧。”
與旁人相比,雲昭的反應可以說冷靜,她只是松了口氣,沒有發揮失常,可以離夢想更近一步了。
室友叽叽喳喳地提問道:“昭昭,你接下來是不是要參加IMO的冬令營啊?好像在冬令營裏面取得不錯的名次,可以直接保送。”
另外一個女生也雙眼放光地說:“昭昭保送肯定穩啊,也不想想別人什麽腦子。”
雲昭聽着她們的讨論,一言未發,她悄悄打開手機的信息界面,想把“我競賽得了一等獎”發給褚瀾川,奈何網絡不佳,試了很多遍都沒用。
那股子喜悅一下子如同癟了的氣球,消失殆盡了。
一般來說,她住校後手機都維持關機的狀态,學校查的嚴,不僅課堂上不讓帶,寝室更是會全面搜查手機的存在,查到後直接寫檢讨。
但為了跟于薔方便聯系,她把手機鎖進衣櫃裏,只有周末才會拿出來打電話。
進了冬令營,老師們對手機的管控就更加嚴格了,有女生偷偷在廁所給朋友打電話,被發現後,那支手機直接報廢。
競争太過于殘酷,連徐錦江都說:“能進入冬令營裏的人已經是人上人了,還要從你們裏面進行篩選,有多苛刻可想而知。”
雲昭保持早起早睡的作息,她力求吃透拔高的知識點,雖是累了些但樂此不疲,數理邏輯的世界跟外界本就有鴻溝,在這方世界裏,所有的宏圖願景絢爛多彩。
最後結營的日子,老師們讓所有人放松了一把,組織了一場聯歡晚會。
晚會上同學們圍坐一團,載歌載舞,熱鬧非凡。
他們是彼此最強的對手,也是最能交好的朋友,因為熱愛,所以湊到一起,也算是一種緣分。
雲昭看節目看的正鼓掌,有個班上的男生磕磕巴巴地來到她面前,把一方情書交付:“雲......雲昭,那個,我喜歡你。”
可能是緊張,男生的聲音都在抖:“我們努力一起保送到一所大學,我會讓你做最幸福的女朋友。”
雲昭對這個人沒什麽印象,她整日埋頭苦讀,除了一開始交好的朋友都沒注意冬令營的其他人。
可是,他的嗓音乍一聽跟褚瀾川有幾分像,她不自知分了神。
見雲昭愣神,男生以為有希望,趕緊上前一步:“昭昭,不管你知不知道我,我都想說我注意你很久了,也喜歡你很久了,能不能給我一次追求你的機會?”
他突然提高了嗓音,剛才那種相像感頓時沒有了。
雲昭擺手拒絕了,她淺淺地露出笑意:“我們還是當冬令營的同學比較好,希望你能取得好成績。”
保送考試當天,她剛拿起筆就感覺到小腹一陣疼痛,持續的鈍痛感讓她腦子發麻,看題目的字都不甚清晰。
但雲昭只能選擇咬牙提筆答題,額頭全是沁出的冷汗。
最後答題結束,她雙腿發軟,被同伴攙扶着出了考場。
接下來幾天情況更糟,雲昭也沒料到自己會連續發高燒,只能躺在宿舍裏休息。
雲昭不想告訴伯母讓她擔心,于薔半個月前查出有高血壓,現在還得吃藥治療。
剛喝下一顆退燒藥,枕邊手機就震個不停。雲昭有氣無力地握起來,連來電人是誰都沒看清:“喂您好,哪位?”
褚瀾川用毛巾擦幹頭發上的水漬,他剛洗完澡,腰間只圍了條浴巾,眸色清潤:“在宿舍?”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咳嗽了兩聲:“嗯在宿舍。”
感冒了鼻音重,褚瀾川在電話這頭都聽的很真切,他蹙眉:“是不是生病了?”
“沒什麽大事,就是小感冒。”雲昭心底升騰起暖意,接着嘆息着:“我困了先睡一會兒。”
保送考試的失利對她而言無疑是一個重大的打擊,所有的精心籌備毀于一旦,她只能強打起精神告訴自己還有高考做後路。
畢竟人生沒那麽多如果。
褚瀾川随意吹幹了頭發,他換了身衣服,抓起車鑰匙出門。
半夢半醒間,雲昭又接到了一通電話,他只說了兩個字:“下樓。”
是在做夢吧?不是做夢褚瀾川怎麽會說讓她下樓呢?
“可是我在宿舍啊。”雲昭燒的腦子都有些糊塗。
褚瀾川身姿筆挺,路燈下輪廓明朗,惹得過路的女生頻頻側目
“對,我在你宿舍樓下。”他語意堅定,不容置疑。
雲昭這才打了個機靈,從窗邊往下望,果然看見了男人颀長高大的身影。
她迷迷糊糊換了件吊帶連衣裙下樓,正值三月,夜晚還有點倒春寒,但是走的匆忙,雲昭也沒來得及披衣服。
男人的臉越來越清晰可見,她心跳咚咚做聲,呼吸全亂了。
直到來到他面前,雲昭才擡了下眼皮,又乖又純地喊他:“哥哥?”
語氣還帶着幾分不解和驚奇。
褚瀾川見她穿的單薄,少女平整的鎖骨和肩胛全暴露在外,發絲被風吹得輕揚,看向他的眼神一如清澈的溪流。
他直接用手貼上了她的額頭,眉間怔忪:“發燒了還穿這麽少?”
雲昭不好意思說為了着急見他沒注意,咬了咬下唇,泛着鼻音說:“沒想到晚上有點冷。”
褚瀾川用外套攏住她,黑發朗眼,分外迷人。
他喉頭微動:“記得吃藥,也別為結果耿耿于懷。”
雲昭忽地輕松起來,她舒心說:“好。”
下一秒,褚瀾川手機鈴響,他背過身摁下接聽鍵,滿臉無奈:“不好意思夏小姐,我們不合适。”
于薔生病後樂于給他安排各類相親對象,推脫了幾番,總算是逃過了。
但防不勝防,他沒想到回家看望于薔時,她直接讓那個女孩子上了門,說是先接觸着,非讓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
雲昭用腳踢着小石子,心裏五味雜陳的。
夜晚風涼,褚瀾川後面問的話她回答的少,他以為少女狀态不佳,就讓她先回了宿舍。
之後半年,雲昭放棄了其他學校的保送名額,她認定慶大,所以重回到高三課堂裏,跟所有人一樣起早貪黑,奔波在三點一線。
成績出來當天,她直接收到了慶大招生辦的通知,說她的名詞是全省第十,明早可以來一趟慶大招生辦了解其他優惠的入學政策。
班群當晚也熱鬧非凡,蔣巧興奮的沒睡着,來問她成績,雲昭輕描淡寫說了幾句,蔣巧笑嘻嘻說:“恭喜恭喜,不愧是我家崽崽,我考的也比想象中好很多。”
蔣巧看了眼日期,過幾天就是雲昭的生日了:“昭昭,你馬上要十八歲了诶,打算怎麽過啊?”
褚瀾川知道今天查成績,專程過來了一趟,他顯然是聽見了蔣巧那句話,說雲昭馬上生日,就要十八成年了。
卧室光線明亮,男人渾身像鍍了一層金邊,宛若神明降臨。
雲昭咽了下口水,馬上恢複成端正的坐姿,順帶整理了下睡裙裙擺,細聲細語喚了聲:“哥哥。”
蔣巧沒聽見她說話,又懷疑自己反問了句:“昭昭,你還在聽嗎?是不是信號不好......?”
褚瀾川一路奔波,熱意升騰,他漫不經心扯松了兩顆扣子,桃花眼也含着笑意,拖着強調說:“多大在哥哥這兒不都是小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