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卡普拉格4
4.
做好規劃的次日,文越然就去心理咨詢所給賀崇秋多讨要了一個團建名額,聽到這個消息的主任顯然有些意外。
“文醫生,我記得……之前你不是才說有重要事情需要請假嗎?”
胖乎乎的主任吹胡子瞪眼睛,他快速翻動着手裏的節假安排本,不開心地将文越然的名字劃掉。
文越然緩和眉眼。“可我們倆商量了下,還是團建好,我記着這個月來了不少新醫生,大家也該一起見面熟悉一下,才能一團和氣。”
胖主任聽到這番套路眉頭皺得更緊,他擺擺手,撇着嘴說。
“得了,雖然不明白你們小情侶怎麽想的,但是要來就把他直接帶過來吧。不過我可把話說在前面,我們新來的可有不少單身醫生,小夥子小姑娘們人都俊得很,你們倆可別打擾大家‘內部消化’,到時候別說團建互處了,都去看你們倆撒狗糧了,還做什麽活動啊,互相踢狗糧盆,一起唱單身快樂更團結。”
文越然難得撲哧笑出聲。
“主任,您這是在哪兒學的些網絡語,要是您夫人聽到了肯定又得埋怨您天天盯着手機對眼睛不好,您啊,還是少看點微信公衆號,咱們畢竟是醫生,雖然是心理學方向的,也得稍稍注意養生,對了……上次您在所裏的讨論組裏發的那個什麽‘這是個有趣的♂游戲,請點開視頻’的分享,多少人以為您盜號了啊!”
“诶诶……文醫生!!你少說兩句。”胖主任捂住面前的請假本,氣呼呼地掏出旁邊考勤本,作勢要給文越然畫正字,可是對方依舊滿臉笑眯眯,胖主任有些‘惱羞成怒’,他将手中的筆丢在桌上,嘟嚷道。“那明明就是個段子視頻,就是标題太噱頭了,對太噱頭了……你就沒必要和老婆子告狀了,她在醫院財務處每天操心的也不少。”
文越然長長的“哦”了一聲。
“诶,我說文醫生,你怎麽還在我辦公室,不少病人等着心理咨詢呢!——”見文越然依舊站着,胖主任催促着。
文越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順手移動了下辦公室花瓶裏被壓住的花,又腳步緩慢地轉悠了兩圈,這才姍姍離開。
見文越然果真走遠,胖主任這才松了口氣,他掀起桌上厚厚的本子,最下面正藏着一個手機,胖主任樂津津地刷了會兒微博,又給公衆號點了贊,突然發現微信一響,備注為‘親親老婆’的微信突然發了消息。
——龐文懷!你又半夜兩點刷微信!【血刀子】我看到你朋友圈分享了,別想着屏蔽我,不然……【血刀子】
胖主任吓得一身虛汗,他秒回了一個跪鼠标的胖子,一只腿跪在左鍵,另一腿跪在右鍵,文字泡裏是吾皇萬歲,看上去可憐巴巴,所幸主任夫人也只是吓吓他,弄得好氣又好笑,責備了幾句,勒令少玩手機,三令五申之後,胖主任才免了一頓揪耳朵。
明明吓得将手機重新塞回一堆本冊中,然而,不過須臾,胖主任又‘義憤填膺’地伸手指把手機一半刨出來,他一臉正直地将剛剛老婆發的表情包添加到新表情裏,一邊滑動屏幕,一邊轉發給立flag的文越然。
“唔……都怪文醫生,亂說話,亂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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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越然下樓後,不少醫生護士已經得知了賀崇秋要一起去團建活動的消息,衆人善意地起哄,文越然也沒生氣,只是笑笑,從前臺男護士手中接過今天預約病人的資料,他翻開扉頁,順手打開咨詢室的門。
咨詢室裏正端坐着今日預約的第一位病人,對方是一名穿着職業套裝的女士,化着精致的妝容,一看就是個女強人。女士一左一右兩邊坐着年邁的親屬,似乎是她的父母,兩人看到文越然進來,下意識起身躬身問好,顯然都是教養良好的人,而那女士冷着臉,撇開臉,顯得極其抗拒。
做心理咨詢的人群,固然有真心想要分擔壓力、秘密、痛苦,想要得到幫助的人;與此相似,也有很多深埋痛苦、戒備外界的人,他們只想舔舐傷口,并不希望被當做異類看待,也不想讓陌生人侵入他們精心構築的方寸世界。
文越然坐在三人對面,他展開面前的資料,簡單掃了一眼,為了讓病人減輕緊張壓迫感,他露出和緩的笑容。
“張女士您好,我是此次負責您心理咨詢的文越然。”
張女士臉色難看,她固執地低着頭,身邊的父母不禁流下眼淚,輕輕搖了搖女兒的手臂,張女士抿着唇,似乎受不住瀕老的父母如此哀求,冷漠地朝文越然嗯了聲。
文越然倒沒有覺得被輕慢,他盡量不刺激到張女士的情緒,沒有過多的詢問病症,反而和她說起咨詢所外那片花田,風吹花搖;說起了附近馬路邊一起散步的寵物貓,其中一只總喜歡踩另一只的尾巴;說起了新開的豬排店,醬汁一沾,豬排滋溜滋溜、香氣撲鼻;張女士雖然很戒備、痛恨心理咨詢,但面對文越然的善意,并沒有出言侮辱。她眉目柔和了些,最終還是沒有陷入美好記憶,反而出言打斷道。
“……文……文醫生,我知道您想讓我放松一些,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張女士那張女強人的臉上充滿了無奈與痛苦。“雖然拗不過爸爸媽媽,我還是過來了。可是,我覺得我不需要心理咨詢……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很清楚自己在想什麽,也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彤彤!文醫生是個好人,你相信一下他吧,你真的不該和那個人結婚,你聽聽媽媽的話,媽媽不會害你啊,他連當着我們倆老家夥的面都敢打你,你……你是媽媽的寶貝,我連磕着碰着都心疼……”心緒柔軟的張母已經老淚縱橫,她語無倫次地告訴文越然張彤的病症,那像是撕開傷疤、還無意撒鹽的行為讓張彤重新冷下臉來,并且拒絕開口。
一旁的張父背脊佝偻,看着不聽勸的女兒和有些瘋魔的老婆,一股生活的無奈與重壓讓他發髯更加斑白。
聽張母所言,張彤出身于知識分子家庭,張父張母一個是教授,一個是文學家,他們從小對張彤嚴格要求,而張彤也很争氣,在學習和文學水平上造詣較高,頗有繼承父母衣缽的天分。照常理說詩書養出來的女兒應該是溫婉如水、極有氣韻的,可張彤從小就好強獨立,并且在高考那年放棄文學讀了商科,最終成為了一名叱咤風雲的金融屆女強人,父母雖然有些抱怨,但還是以張彤的想法為先,為她高興。
張彤性格高傲,随着年紀增長,挑選伴侶的眼光也劇增,張父張母雖然着急,卻也不想給女兒壓力。不過,一切平靜美好的生活因為一場銀行持械搶劫案改變,當天,張彤作為銀行高管到本行視察,卻沒想到混跡在取錢人群中的三名陌生男子突然關閉整個銀行的進出系統,掏出槍械威脅來往辦理業務的普通民衆,所有人抱頭蹲下,而銀行保安早被對方轄制住,而其中面貌氣質俱佳的張彤一眼就被搶匪看中,作為人質抓走。
張父張母也不知道那場搶劫案究竟發生了什麽,一向很有主見的張彤竟然被警方救出後主動袒護轄制她的那名綁匪,甚至主動作證對方只是被另外兩人脅迫參與,他是救自己的英雄雲雲。
張父張母自然無法影響女兒的想法,可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一個月後,張彤領回來一個男朋友,那個人容貌一般,甚至比張彤還矮上一點,說話做事有些懦弱,只顧着窩裏橫,張母當時就不滿意這個女婿,沒想到惱羞成怒的男人直接當着張母的面毆打張彤,而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兒竟然溫順地蹲着,任由男人打罵。
張母幾乎聲嘶力竭,像個護崽的母狼。“我不是反對彤彤自己找男朋友,可是那個人真的不可以,他……他是那個綁了彤彤的劫匪啊!!我怎麽能将自己女兒交給一個曾經起過殺心,有過罪責的劫匪手裏?!”
文越然蹙着眉,張彤的情況明顯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她對劫匪産生了眷戀,甚至毆打也不離開,竟然連至親都不顧了。不過比較奇怪的是……張彤明明是個性格開朗,行事強勢的人,并不像其他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的女性,表現出優柔寡斷,弱小溫柔的特質……
而張彤則紅着眼睛反駁。“他有多好,我比你們知道的多了!我有腦子,有心!——對,他是打我,可他也只打我一個人,那是在乎我!雖然他曾經做過錯事,那也是被兄弟感情蒙騙了。他非常的愛我,心裏只有我,因為我是特別的,在這場愛情裏,你們都以為我是沒有尊嚴的退讓,可我不覺得,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麽,他承諾過我,眼裏只有我一個人,這輩子都不會變心……”
張母抽抽噎噎。
張彤猛地看向文越然,尖聲道。“文醫生,你難道不覺得嗎?愛情就是自私的,我需要另一半對我一心一意,只有我一人,只看得到我,只對我有愛與沖動,這些東西我只知道他做到了!我自己有錢,有房子,我不需要他多有用,他打我也沒關系……如果是你男朋友,眼裏裝着花花世界,對別人像對你一樣好,就算是逢場作戲,偶有誤會,你也會覺得受不了的吧?那種男人再有錢有貌,還不如我的男人!——”
聞言,文越然揚起的唇角無聲地落下。
“哦?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的病和診療方法多數是小說效果,沒有太強科學依據,不要效仿,也不要當真,麽麽噠。
ps發文時間以後統一為下午四點哈~
不知道為啥昨晚蹭玄學就…藍審了還沒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