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卡普拉格8

8.

文越然下車攔住溫和男子時，對方正頹喪地從醫院裏出來，他懷中緊緊抱着一個牛皮紙口袋，乍一聽到有人叫他，男子頗為茫然地回頭望了望，周邊并沒有熟人的臉孔，他搖了搖頭，像是笑自己幻聽，又緩緩地逆行。

“這位先生，你等等——”

文越然的喊聲由遠及近，男子這才有些驚訝地指了指自己。

“您這是在叫我嗎？”林鈞又望了望兩邊，見文越然直勾勾的望着自己，有些腼腆道。“可是我并不認識你，你怕是認錯人了吧。”

文越然停下腳步，他喘了喘氣，身後的賀崇秋匆匆趕上來，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文越然從衣兜裏掏出一張照片，“先生，你先別着急，你看看，這上面的人是你嗎？”

林鈞原本還是态度溫和，但一看見那張他人拍的相片，林鈞臉色微青，有些忿忿道。“我不認識拍照片的人，也不認識您，我還要回家，你不要攔着我了……”

然而文越然眼中卻多了幾分篤定。“您一定認識張彤女士吧？——”

林鈞沉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你再跟着我，我就要報警了。”

“林先生——林先生，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你也認識張彤，甚至曾經和她關系匪淺，可你知不知道，張彤女士現在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經常被綁匪男友毆打……”文越然徐徐道。“你就不想關心一下張彤女士嗎？”

“關心？”林鈞抓緊了胸前的牛皮紙袋，“聽到你說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她得到這樣下場，是我日日夜夜祈禱、求來的，我不僅不關心，甚至大快人心！她活該——”

明明曾是一對羨煞旁人的情侶，即使最終沒有在一起，也不該成為如此怨侶。況且林鈞性格溫和，不該這麽激烈抗拒，林鈞的反應顯然有些令人意外，文越然抿了抿唇。“林先生，您冷靜一些。”

林鈞冷笑。“冷靜？你剛剛不是咄咄逼人地問我和張彤的關系嗎，我不知道你是誰，是張彤的新男友也好，是被張彤甩掉的人也好，是張彤的普通朋友也好，或是打抱不平的路人甲也罷，你什麽都不清楚，光聽一面之詞，就覺得張彤是個好姑娘，我是個她念念不忘的負心漢？！”

文越然搖搖頭。“林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張彤女士現在狀況确實很糟糕，她的父母也很痛苦，聽說您是她感情最深的前男友，所以冒昧地過來詢問您……沒想到我的莽撞讓林先生遭受傷害，我先向您道歉。”

林鈞嘆了口氣，苦笑。“你想知道什麽？是想知道我過得多麽慘嗎？還是讓我繼續向張彤搖尾乞憐，你看看——”

他将手裏的牛皮紙袋遞給文越然。“……我剛剛才從醫院出來。”

文越然在林鈞的默許下，緩緩拆開了紙袋，裏面是一份診斷書，是一位叫秦小钰的女士的不孕不育診斷書。

“這……”

林鈞眼睛有些發紅。“她是我的妻子，是和我共患難的小師妹。當初，我和學校裏商科的張彤談戀愛，張彤人長得漂亮大方，又是書香門第，當時我只是個普通的窮小子，學校裏的人都很羨慕我，被張彤喜歡的我也感到很感激，曾經發誓一輩子疼她，即使張彤性子有些傲慢，我也從來沒有黑過臉。”

顯然，林鈞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若是他所言非虛，兩人感情問題定是出在張彤的身上。

文越然仔仔細細看着那份診斷書，上面貼着秦小钰元氣可愛的笑臉，他想起了張父提到的林鈞的妻子，那位直系學妹。

“張彤很享受別人愛慕的眼光，偶爾會和別人言語暧昧，雖然沒有什麽實際的出格行為，但總是令人不舒服的，可我只要試圖和張彤講道理，她就會指着我的鼻子罵……我畢竟是個有尊嚴的男人，自然會心緒不平，可那時候也沒什麽旁的心思，只覺得，我只要對張彤再好一點，她一定能察覺出我才是最适合她的。”林鈞像是想到了什麽，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天空，此時天色有些轉陰，“可是有一天，我發現了不對勁。”

“那是個原本和我關系良好的男同學，他突然在課間出手打我，還說我沒有擔當，不喜歡別人女生，也沒必要羞辱欺負。我當時聽得都懵了，只顧着反駁，可随着不斷多的女同學讷讷地說自己遭遇到的孤立，我才知道，張彤私下裏帶着商科的一些白富美，對那些對我隐有好感的女生進行校園暴力。”林鈞顯然有些崩潰，這段記憶并不美好，那些曾經關系親密的朋友漸漸用失望痛恨的眼神看自己，甚至用手臂上的傷口，心靈上的痛苦來讓林鈞後悔莫及。“那時候，我就知道，我無法和張彤這個人在一起，無論她多麽美，在別人看來，是多麽好的對象，我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會想起來那些因為我而遭受人生重大變故的無辜同學，她們有什麽錯呢，甚至都不曾主動向我表白過，有些甚至只是多看了我兩眼，又憑什麽遭受這種無故的傷害？！”

沒想到張彤曾經這麽偏激，文越然低落下來。“林先生，非常抱歉。”

“我當時去找了張彤，說要和她分手，張彤當時很氣，直接就說是她甩了我。”林鈞重新拿回秦小钰的文件，眉目終于緩和了些。“我也不在乎是不是被甩了，畢竟以後我和張彤可以就此劃清界限。在後一年，我遇到了我的小師妹秦小钰，她給了我很大的鼓勵和勇氣，我們開始普普通通戀愛，并不想當初男仆一般的男朋友，小钰很依賴我，也很信任我，我們一畢業就結了婚，後來還有了一個寶寶。”

“……可是。”文越然張了張嘴，剛剛那份文件明明寫的……

林鈞眼底的恨意愈濃。“可是在小钰肚子四五個月大的時候，我去對街給小钰買話梅糖，許久不見的張彤卻開車出了一場交通事故，她的車突然駛向人行安全通道，撞到了當時在現場的小钰，張彤靠錢把事情壓了下來，只賠了一點醫藥費。可小钰和我的孩子卻沒有了！——小钰還被‘來醫院看望’的張彤精神羞辱，身體變得很糟糕，心情怏怏，也很難再……可張彤竟然還找我複合，說小钰現在配不上我？！”

林鈞突然擡頭望向文越然。“你知道我當時給張彤說什麽嗎？”

文越然下意識後退一步，他身後，賀崇秋伸手扶住了他。

“我說，‘滾，賤人。’”林鈞哈哈大笑。“她以為她是不同的，怕是癡心妄想，我林鈞這一輩子，就算是缺胳膊斷腿，人生多舛，終身災難重重，也會詛咒她，得到應有的報應。”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啦~~之後都是老時間正常更新！！謝謝大家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