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威廉姆斯2
燈光漸漸昏黃,臺上姜蟄一曲海頓的D大調協奏曲将聽衆的心牽起,他演奏時身體的小動作不多,但神情總是專注的,像是一個娓娓道來的故事,令人忍不住翻來覆去地讀,又像是國王的巡視,令人嘆服。
雲瑾澤出奇地沒有開小差,他安安靜靜地坐在後面,聽着琴音在耳邊徘徊,那種優雅與美妙的感覺令雲瑾澤耳朵顫栗,他下意識想拿起身邊的筆,卻發現來之前他把筆留給了越群。
這越發讓他心中微癢。
姜蟄自然不會關注臺下每個人臉孔,事實上,他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予聽衆,他拉動琴弦,像是在與大提琴低語交流,那情感豐沛的音樂緩緩充斥着整個蔚藍大廳,聽衆們似乎跟着陷入了音樂之境,為之喜悲,雲瑾澤亦然。如果說人與人之間講究一個眼緣,那麽像他這樣的專業音樂評論人更講究一個耳緣,他桃花眼眯着,随着眼前的一切漸漸模糊、變暗,他似乎離音樂本身更近了一些,對于姜蟄的觀感也變得更親近。
在姜蟄的協奏曲演奏完時,雲瑾澤情不自禁為姜蟄和他身後的交響樂團大聲鼓掌,但這在全場轟動的掌聲中并不突兀,他有些沖動地站起來,大聲喊着:“Bra.vo!——”
在雲瑾澤的帶動下,本就激動難耐的聽衆跟着呼喊着Bra.vo,場面極其熱烈,為了表示對聽衆的感謝,姜蟄與交響團齊齊拉動琴弦,像是優雅的謝幕。
雲瑾澤只覺得心髒砰砰地跳,臺上的姜蟄很快進入了第二段樂曲,這場音樂盛宴整整持續了一個下午,整個蔚藍音樂廳都陷入了姜蟄的音樂中,他富有魅力的琴音令雲瑾澤腦海裏湧動着各種曼妙詞彙,使之迫不及待地組成句子來誇獎這場演奏。
這場演奏會實在是不虛此行。
雲瑾澤所有的評論都想為他而寫,這次雜志的主推對象,在他看來也是非姜蟄莫屬,先前聽得那些曲調都快在腦中淺淡得不成樣子。
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雲瑾澤不禁有些懊惱,他應該帶束鮮花過來,當場獻給姜蟄,或是送到後臺去,再不濟帶支筆,總能得到一個姜蟄的簽名。
也不知道越群那邊結束沒有……有沒有過來找他……
這場演奏會順利落幕後,聽衆仍舊坐在席位上緩不過神來,久久不願離去,沒辦法,臺上的姜蟄只好鞠了三次躬,這才在衆人灼灼的目光下離開,他的大提琴被幾名助理小心翼翼地擡下去,雲瑾澤巴巴地看着姜蟄的身影越來越遠,心思都快飛到姜蟄的背後。
見姜蟄離開,聽衆們小聲地讨論着這場演奏,雲瑾澤拒絕了想要與他分享感悟的隔壁座位的陌生人,他穿過人群,到音樂廳外的門口買了一束露水欲滴的香水百合,一邊抱着花,一邊悄悄地留意着後臺的位置,他快步竄過去,神态自然,被攔下的時候也是微微颔首,似乎沒有絲毫尴尬和羞赧。
工作人員朝雲瑾澤搖搖頭,雖然青年相貌堂堂,并不賊眉鼠眼,但後臺是姜蟄等人休息的地方,于情于理也不能随便放人進去。
“您好,如果你是聽衆的話,把花留下就可以了,我們會轉交給對應樂手的,這裏是後臺,非工作人員或樂團的人不可以随便進去。”
雲瑾澤桃花眼一眨,語氣無辜:“我不是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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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掏出口袋裏的雜志記者證遞給守在門口的工作人員,“我是音樂雜志的評論人,想對這場個人演奏會的主角姜蟄做一個簡單的采訪,這束花是為了慶祝他的演奏會成功落幕。”
工作人員看了看記者證,這個音樂雜志名氣不小,口碑也不算差,心中對雲瑾澤的話信了三四分,可姜蟄一向不喜接受采訪,也不願意參加除了演奏以外的各種宣傳炒作,工作人員有些苦惱:“我們明白您的身份了,可姜先生提前說過,不接受任何雜志采訪,您把花放下了,我們之後會轉交給姜先生的。”
見工作人員油鹽不進,雲瑾澤有些負氣地抿着唇,他失落地将手裏的香水百合遞給其他人,“……那等姜蟄離開了,我可以去後臺看看嗎?”
相貌淩厲華麗的青年突然變得柔軟示弱,工作人員也不忍心繼續打擊他,不禁失笑:“您看來是真的很喜歡姜先生的演奏啊……其實後臺很簡陋的,并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麽好看,不過,如果姜先生和樂團其他人離開了,您可以進去待五分鐘,五分鐘後我們就要把場所交還給蔚藍音樂廳的人了。”
雲瑾澤這才重展笑顏。“謝謝!——”
這時候,後臺裏傳來一陣喊聲,似乎是姜蟄和樂團手公司的負責人。
“小張,你還在說什麽呢!快看看外面的人都走了沒,公司派的車到了嗎?到時候兩輛車,一輛送姜蟄,一輛送其他樂團手——還有,樂迷的信和禮物鮮花都提前放進後備箱,快點——”
那工作人員連忙應聲,他不好意思地朝雲瑾澤笑笑,眼神示意他在一旁等着,雲瑾澤也很識趣地雙手插袋,默默站在旁邊,實際上在靠眼角餘光,偷偷瞄後臺休息室打開的那道門縫裏有沒有預想中那道姜蟄的影子。
工作人員将禮物打包,也許是因為雲瑾澤在旁邊看着,他特意将那束鮮花放在禮物的最上面,雲瑾澤收下了他的好意,笑容愈深。此時,等得有些焦急的負責人推門出來,那道掩着的門縫瞬間擴大,雲瑾澤一下就看見了裏面側坐的姜蟄的肩膀,他還想看得更清楚些,卻見負責人砰地關上了門,直接過來指揮小張裝東西。
他看到雲瑾澤,有些詫異:“這是誰,後臺粉絲不能停駐的。”
雲瑾澤連忙将記者證遞過去,“我是音樂評論人雲瑾澤。”
雲瑾澤在音樂評論界不算籍籍無名,負責人聽到他的名字,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甚至閃過了無數個炒作宣傳的方案,但想起了後臺裏那個油鹽不進的祖宗,他嘆了口氣,“哦,雲先生啊,幸會,可以我們姜蟄不接受采訪,遺憾了,我們這裏正忙,您随意……”
“走走走——愣着幹什麽,快去看看車!”
幾人忙忙碌碌弄了一會兒,一群助理和保镖這才護着姜蟄和其他樂團手出來,他們一路上步履如風,很快上了車,被擠在圈子外的雲瑾澤,只能堪堪看到姜蟄的下巴尖兒,他眼裏泛着光,直到車子開遠,還眼帶癡迷地看着。
英俊高大的姜蟄真像一枚行走的音符。
“雲先生,你可以去後臺了,不過別待太久啦,蔚藍音樂廳的人十分鐘後就來過來收回鑰匙了。”
雲瑾澤點點頭,他推開後臺的門,裏面的布局的确非常簡單,他走到剛剛偷瞄到的姜蟄的位置,那個座位上還擺放着一點沒用完的松香和一杯喝完了的一次性水杯。
鬼使神差,雲瑾澤将一次性杯子和松香不着痕跡地揣進口袋,臉上泛着紅,呆呆地坐在板凳上,像是在想剛剛門縫裏那個肩膀的剪影。
“大提琴國王,姜蟄……”